顾卿在原先三间胭脂铺的基础上又买了三间相连着的铺子,现在这些铺子已经全部打通成了一个很大的通铺,只用上好杉木打成了薄薄的木板隔成一个个的小隔间,一个小隔间里有一个织机,织机旁边有两个专门的小柜子,一个装蚕丝等一些原材料,另一个用来装纺织成品。
在这个大通铺的旁边,单独辟出了一个专门用来开会的隔间。
隔间也是按照顾卿画的图来设计的,初具现代会议室的模型,不过桌椅家具都是原汁原味的古香古色,墙壁上贴着一些书画家的作品,浓浓的雅室韵味。
现在,这间古香古色的会议室里坐满了人。
除了从前胭脂铺那几个伙计,其余都是些女人,是在这个巷子里招的一些老实的妇女。
这些女人除了会纺织,其余什么也不会,一家老小全靠丈夫做苦力养活。
而那些做苦力得来的报酬,通常只够全家喝几顿粥,所以这些女人看上去都是面黄肌瘦的。
她们身上的衣裳也破破烂烂的,有些的夹袄还在掉棉絮,有些甚至连夹袄也穿不上,寒冬腊月里穿着一身破旧的单衣。
锦帽貂裘的顾卿一出现在这里,就好像鸡群里突然出现了一只彩衣霓裳的凤凰。
她拢紧披风带子的手就像青葱白玉,纤纤葇夷温软无骨。她的脸就像刚刚剥了壳的鸡蛋,白皙无暇,绝色倾城。
她的那一身衣裳,足够在场这些女人一年的家用。
“做大户人家的小姐真好啊!”
有人感叹。
声音气力不足,微不可闻,很快就飘散在人群里。
她们好奇的看着这个仿佛从天上下来的仙女,满脸都是好奇。因为管事的陈先生说,今日老板会来,她们一直在眼巴巴的等着老板,谁知道来了这么一个姑娘。
“一个姑娘,她来这里做什么呢?不会也和我们一样是做工的吧?不可能,看她那一身穿着,都够我们吃一年了,她才不会缺那一点铜板呢!”
还有人在想:“管她呢,她要是真来这里做工,我就先想办法把她那一身衣服弄到手!穿得像个狐媚子一样,一定是没安好心!”
也有人比较聪明,注意到了那个仙子一样的姑娘站的是这个会议室最尊贵的的位置。
“她为什么会站在那里?她是不是管事陈运生的夫人?陈管事专门请他的夫人来看看我们吗?”
众人纷纷展开自己为数不多的想象力猜测。
就在大家满心疑惑时,高位上那个姑娘开口了。
“开完会之后,你们每人先去找陈管事支半个月的工钱,衣裳该置办的置办一下,以后在我的铺子里做事,就不要弄得这么落魄了。”
她的声音是温柔轻软的,似绸滑的缎面拂过脸庞。
在场的所有女人却都齐齐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这个女子,竟就是她们翘首盼着的老板!
她们以为,陈管事天天挂在嘴边赞不绝口的老板会是个男人,谁会想到竟然是个年纪这么小的女子!
北梁不许女子抛头露面,她竟然这么明目张胆的开铺子!
众人惊得张大的嘴巴,有些冷得在跺脚的妇人连脚都忘记跺了。
有几个不畏严寒特意穿得很暴露的女人默不作声的把身上的衣裳拉拢一点,脸色很不好看。
顾卿像是没注意到她们的动作,脸上的笑依然温柔。
“我刚刚说的话,大家是不是没有听明白?”
她的唇角含着浅浅一丝笑,却透着一股不显山不露水的严厉,虽然是带着笑问的一句话,众人却是打了个冷颤。
“刚刚的话?刚刚的什么话?”
刚才大家的注意力全都在顾卿身上,以及那句话的后半句,竟是没注意到重点。
有人就在旁边提醒道:“刚刚掌柜的说了,让我们先支半个月的工钱,衣裳该置办的置办一下。”
“先、先支半个月的工钱?是什么意思?我们还没开始做工,就可以先拿钱了?”有个面色枯黄、长了一双狭长丹凤眼的妇人瞪大双眼问道。
旁边人跟着摇摇头,“不知道,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规矩!我男人年前在有个地主家干活,到现在工钱都还没发呢!”
“对啊,谁家的规矩都是先干活再拿钱,从来也没有先拿钱后干活的道理。没有哪个老板是傻的,这万一拿了钱人跑了呢?这姑娘是不是在打什么主意,想坑害咱们啊?”
于是众人议论纷纷,都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顾卿很能理解她们,静静的等着她们慢慢发表自己的疑惑。
陈运生站到顾卿身边,面色有些惶然。
“小姐,都怪我没有教导好她们!”
顾卿无所谓的笑了笑,“她们都是些一辈子也没出过几次门的妇人,你要引导她们走到咱们的生产线上来,必定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三两天怎么能成呢?”
陈运生点点头,对顾卿的理解特别感动。
不过他的眸色很冰冷。
这些女人,连好歹都分不出来,未免也太蠢了点。
“掌柜的,你为什么要先支半个月的工钱给我们,难道你就不怕我们拿了银子跑了吗?”
一众妇人叽叽喳喳议论一番,最后由一个看起来比较精明的女人站出来代表她们问话。
顾卿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浑身散发的都是自信的光芒。
“你可以试试,看看拿了我的银子能不能跑到城门口。”
她笑得柔柔的,蓝衣墨发,美得像个妖精,说出的话却是带着冷冽的刀锋。
那问话的妇人就打了个冷颤,待明白过来她这句话隐含的深意时,又忍不住上下牙关哆嗦了几下。
她们虽然生活在贫民窟,但这城中的三六九等人物的划分她们还是晓得的。
北梁不允许女子抛头露面,像这种能出来开铺子的女子,家中不是高官也是重臣,身后背景显而易见。
想拿了她的银子不干活,怕是还没跑到城门口就被打死了。
一时间众女人都噤了声,瑟瑟的看着顾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