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仙仙道:我这里就是做这种生意的,对什么暗号?这不是那几天情况些许紧张,怕是来搜查他们两个的,为保险起见才弄了那么个暗号,其实我自己都觉得瘆得慌。
顾卿其实早就猜到了,不过就是随口说笑的而已。
又听到张仙仙声音略带了丝激动:我竟没想到你真把陈氏扳倒了,而且还能全身而退,行啊,真有你的,也不枉我提心吊胆的过了那段日子。
这事本是该好好谢一谢你的
得了,你我之间说那见外的做什么?顾卿话未说完便被张仙仙打断,晓得你是世家小姐,不缺银子,赶明儿我落魄了就来找你要钱。
顾卿知道她是在打趣,便也就笑了笑算是应下了,又问道:雍念这些日子怎么样了?
说到雍念,张仙仙脸上的笑容不再,只是叹了口气,也就是那样子,没什么好转。你今日是来找她的吧?
顾卿点点头。
张仙仙便也就不再多问。
本来之前让雍念和宋昶住在这里是为了躲避陈氏及其党羽的追杀,如今陈氏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雍念家破人亡无处可去,张仙仙这么大一个院子自己也住不完,顺带也就留了雍念在这里跟她作伴。
两人穿过重重廊芜来到雍念住的院子,明媚阳光下,院子里只闻得鸟儿的几声啼叫并着风吹竹叶沙沙响的声音。
大天白日的,叫人凭生一股阴森之感。
张仙仙送她到门口,自己就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顾卿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抬脚走进去。
院子里摆了个藤椅,雍念正瞌上眼睛躺在上面睡觉,身上盖着厚厚一床天鹅绒的毯子。
淡雅如菊的姑娘,全身散发着岁月静好的气息。
只是细看之下,那脸上的病态已深入骨血里,毫无鲜活之气。
顾卿叹息一声:你这样生无可恋的样子,是在考虑后事吗?
听到是顾卿的声音,雍念猛的睁开眼,随即用力撑起身子坐起来,对顾卿笑了笑,你来了?
顾卿将旁边石桌旁的椅子挪过来一点,在雍念面前坐下,看着她苍白的唇色,淡淡道:死了以后,最好是烧成灰撒到天空中。埋在土里,又阴暗又潮湿,时间长了会长霉,还要被毛毛虫蚂蚁什么的咬你的肉啃你的骨头。烧成一把灰撒在空中,又干净,你又可以自由自在的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这个时代的人去世之后一般都是连同肉身埋进土里,对于烧成灰这样的事情是讳莫如深的,在他们看来,烧成灰就是挫骨扬灰,是要犯了大罪的人才处以这样残忍的手段。
顾卿这样说,就是想刺激一下雍念。
没想到,雍念却是淡淡笑了笑,道:那样也挺好。
顾卿气结,恨不得一耳刮子扇到她脸上将她扇醒。
但看看她那弱柳扶风的样子,想想还是算了,只怕到时候没将她扇醒,倒是先将她扇得就地去世了。
顾卿头疼的揉揉眉心。
你倒是挺好了,你想过你的父母没有?他们为了将你救出来,为了给你讨一个公道,连命都搭进去了,如今你倒好,他们前脚刚刚走,你后脚就要跟在后面去了, 到了黄泉路上,你对得起他们吗?
雍念眼神闪了闪,看着顾卿,嘴唇的颜色更加苍白了。
顾卿瞥了她一眼,继续道:北梁女子的地位你是知道的,若是生在寻常人家,女儿只是赔钱货,父母恨不能杀之而后快。可是你看你的父亲,不仅没有嫌弃你是女儿,甚至还让你拜师学艺,学得一手的好医术。他这样疼爱你,你就是这样报答他的吗?
雍念脸上渐渐浮起一层罕见的红晕。
可是,如今父母都没了,我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你父母走了,可是他们是为了什么才走的?是为了让你活着。为了让你的生命得以延续,他们才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你若是还有点良知,便应该好好活着,连同他们的那一份一并活下去。
生命的存亡不在于你是死了还是活着,只要灵魂依旧滚烫,便可抵这世间种种风浪。只要你的心里记着他们念着他们,他们便在你的心里永生。你若是死了,这世间再无人记得他们,清明时节无人给他们一祭,那他们才是真正的逝去了,并且毫无价值。因为他们为之奋斗的人,并没有珍惜他们的付出。
滚烫的山川日月,扑面而来的风,狠狠打在雍念的脸上。
像是一个又一个钝重的耳光,直将她打得晕头转向。
心底那些枯萎了的,即将死去的信念,逐渐一点一点的复苏过来。
好半晌,她才抬起眸子,看着顾卿,眼底的泪在肆意翻滚。
顾卿,我错了。
她扑过去紧紧抱住顾卿,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滑落,扑刷刷的全都落在顾卿的肩头。
顾卿眼眶一红,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声音放得很柔软。
没事的,还来得及。
可是我、我我在那样的地方待了那样长的时间,早已经是个污秽之人了雍念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语不成声,我以后该怎么办?我不知道
你是被逼的,是无可奈何,谁敢说你污秽?谁敢说你我揍他!再说了,那深宅大院的就干净了吗?有些人的心机手段,那才是真的污秽。顾卿抹了抹眼角,将雍念扶正了,认认真真的看着她的眼睛,你的医术我是见过的,这九州大陆一定没有几个人比得过你。这是你的长处,你可以好好善用它,用它治病救人,行善积德。不要辜负你父母的养育之恩,知道吗?
雍念被顾卿眼里的光感染了,心里滚热得直跳,却还是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我真的可以吗?
顾卿坚定的点点头。可以的,只要你愿意,后面的事情我替你想办法。
她指的是女子不能抛头露面行医一事。
雍念知道顾卿的意思,心里越加感动,抹了抹眼角的泪,顾卿,你待我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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