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腊月, 懿淑皇贵妃丧仪已过,宫中渐渐恢复热闹。
就是四阿哥,因着养母之死, 又守足了孝, 生生地瘦了一大圈。
这两个月, 钮祜禄贵妃身子一直未能大好,懿淑皇贵妃又已仙逝, 宫权又是尽数落在了四妃身上。
富察舜华等人带着人前去慈宁宫请安,瞧见太皇太后的气色越发不好了, 鬓边银白逐日增多, 面上也多了许多皱纹, 也没了前几年的精神头,只是看着,就叫人感慨不已。
太皇太后揉揉眉心, “最近宫中大事颇多,小公主夭折,钮祜禄贵妃卧病在床,皇贵妃病逝, 一切都是你们操劳的,皇帝既然放权给你们了,就大刀阔斧地干就是了, 你们名正言顺, 别畏首畏尾的,那群奴才, 刁钻着呢。”
这时候,苏麻喇姑带着四个宫女走了出来,太皇太后又是笑道:“这段日子, 你们也辛苦了,来来去去的,都是大事,瞧瞧,都清减了不少,按说冬日是养膘的好时候,你们却瘦了。”
“这儿啊,是一些补品,拿去补补身子,除夕前,我可要瞧见你们都补回来。”
富察舜华等人颇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起身谢过,叫人收了起来。
“我等身子也还好,倒叫您平白担心了,真是过错,况且素日我只嫌弃自己不够瘦,其实如此一番,我当真是被全了心愿一般,但是若胖了能得太皇太后展颜,也算值了。”
“您病体初愈,比起我等,更该好生保养,就别担心我们了,您看,身体好着呢!”
太皇太后脸上笑意越发真挚,隔空虚点点富察舜华道:“你这,倒是越发促狭了,变着法儿地逗我开心。”
宣妃和富察舜华隔了一个座位,笑道:“有人逗着您开心还不好吗?前几日,您不是还说,人多了嫌吵,这人一走,又显得冷清吗?”
太皇太后笑着瞪了她一眼,“就你话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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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时间到了康熙二十六年三月。
积雪消融,草木复苏,远远望去,都能看出朦胧的绿意。
“懿淑皇贵妃已经仙逝四个月有余,佟国维另一女入宫之事已是板上钉钉,皇上怎的还没有动静?”
惠妃皱着眉,扶着身边问萱的手,走在御花园内,“你们说,皇上会给她个什么位分?”
采绿偏过头,抿抿唇,“这个,不大好说啊,怎么说,懿淑皇贵妃也是被册封为皇贵妃的,她这个位分,皇后之下第一人,既然是亲姊妹进宫继承高位,最低也得是一宫主位吧?”
那不就是最低也是个嫔位?
“若说何时进宫的话,许是今年八月九月那儿吧。”
“那时候,她那前未婚夫正好病逝一年,也算是全了两家体面。”
闻言,惠妃颇有些烦躁,“佟氏的女孩儿就这般金贵?一个妃位,我熬了多久?她们还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当年的懿淑皇贵妃便是,入宫便是妃位,后封贵妃,最后位至皇贵妃,后宫多少女人,能达到这个位置的,能有几个?
如她一般,虽是大姓出身,也能称得上是贵女,可纳喇一族的主事之人是她的堂伯父纳兰明珠,她的生身父亲只不过是五品郎中,她这一辈子,说不好就止步于妃位了。
而荣妃亦是。
倒是靖妃,保不齐还能往上挪挪,宜妃嘛,全看天意。
可若论晋升轻松,谁也比不上佟氏姐妹吧?
一个慈和皇太后,荫蔽了她们多久啊?
她坐到了绛雪轩里,叹气道:“没办法,人家胎投得好,命也不差,哪是我能比的?”
问萱与采绿看看四周,忙安慰道:“您可别说这话,您可是皇长子生母,您还有大阿哥呢。”
她放低了声音,又缓缓道:“这宫里面,谁会指望着过一时的好日子?都是冲着日后去的。”
“看看当初的阿巴亥大妃,荣宠一时,儿子没当上皇帝,还不是被逼死了,还有敏和恭惠元妃,儿子早亡,自己也香消玉殒,后福都享不到。”
惠妃听了这话,忙回头瞪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道:“这话也是你能说出口的?也不看看这是哪儿,满嘴胡吣,叫人听到了怎么办?你非议的那是谁,那是太宗皇帝!”
采绿一惊,忙跪下,“主子,都是奴婢多嘴!”
她抬起手,面不改色地抽了自己七八个耳光,嘴角都裂了,“多谢主子提点,奴婢再不会犯。”
惠妃数落她,“你说说你,也是跟在我身边多年的了,怎么今儿就能说出来这样一番话?你知道这多要命呢?”
“你最近,一直就是心不在焉的,到底怎么了?你说就是啊!”
采绿摇摇头,回道:“奴婢没怎么,是奴婢自己,您最近掌管宫权,自然也有人巴结奴婢,才使得奴婢越发张狂了。”
“您放心,多亏有您提醒,奴婢已是清醒,主子要打要骂要罚,奴婢听凭处置。”
惠妃摇摇头,“你啊你啊,也不是没风光过,这次怎么就翻船了?难不成你以为贵妃之位空出来了,我就能上去不成?”
采绿忍不住道:“自打懿淑皇贵妃仙逝,宫中贵妃,只余一位永寿宫的钮祜禄贵妃,如今这般局面,待她病愈,后宫便是她一家独大的状态,她还生有十一阿哥,皇上怎会不制衡她?”
“您可是皇长子生母,若论资格,谁强得过您去呢?”
闻言,惠妃抚额,摇头道:“我出身大姓,身后亦有家族扶持,所以才有了今日,可你也别忘了,若论起父族出身,我的身份,并不如何高。”
“若不是生下皇长子,堂伯父膝下也没有女儿,你以为我还能坐上这个位置?”
她看向远方,眸中是沧桑过后的了然,“我有预感,我这一辈子,也就是止步于妃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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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到了八月,中秋将将过去几日,康熙下旨,召佟国维之女入宫,册封为妃,居承乾宫。
并且,直接将四阿哥与皇七女的抚养权交给了她。
后宫之人,总有不服气的,摔花瓶,撕手帕的情景在各处展现。
敬嫔心里不是个滋味儿,一把就将手里的勺子扔回了碗里,轻嘲道:“瞧瞧,瞧瞧,果真是佟氏女,哪怕只是个庶出,也尊贵无匹,这才一入宫呢,就是妃位了,日后还不得把咱们踩死啊?”
“现在这些主位,哪个不是一步步自己爬上来的?结果就是有人轻轻松松,真叫我忍不下去这口气。”
芍药不禁劝慰道:“忍不下去也得忍,您想想惠妃,想想荣妃,一个黄毛丫头,和她们一道,被尊为妃,是不是就消气了?”
“再说了,不是佟氏女尊贵,而是皇上给自己的母族面子,且佟家现在,也不差什么了,就算是庶女,您且忍忍吧。”
敬嫔抚着心口,长舒一口气,微微阖眼,最后摇头,“不行,还是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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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递给富察舜华的时候,她正喂着大鱼缸里的鱼。
闻言,眼皮子都没掀起来,只淡淡道:“早有预料的事儿,并不稀奇,我知道了,下去吧。”
她进了屋子,屁股还没坐热呢,就听到了外头熟悉而又尖利的通报声,康熙来了。
她忙走了出去,蹲身行礼,“妾见过皇上,皇上圣安。”
康熙将其扶了起来,“快起来。”
“近来,沙俄与准噶尔那儿总有些异动,即便去岁沙俄他们撤出,依旧是贼心不死,总想着发动战争,朕近来忙于这些,已是许久不曾见到你了。”
富察舜华为他斟了一杯茶,推过去,笑道:“皇上忙于朝政,忧国忧民,妾自当理解。”
“朕就知道,你在大面上,最是识大体了。”
她点点康熙的手,嗔怪道:“皇上这话说的,好似妾在细枝末节上,就十分刁钻娇蛮一样呢?”
康熙一笑,握住她的手,“你瞧瞧你,现在可不就开始刁钻起来了?你还不认账?”
富察舜华把手抽出来,嗔他一眼。
眼波流转,端的是潋滟多姿,叫康熙心中一动。
“对了,皇上,妾还想问问永安入学一事呢。”
“他刚入学没几日,妾就一直担心,瞧瞧他几个哥哥,文武双全,课业上,教导的师傅们都是称赞有加,但这孩子,您也晓得,脾气大,性子一向活泼坐不住,但问问他身边的宫人,通通是这孩子机灵,乖巧,没惹出乱子,妾想着,这不大像是他的性子啊?”
康熙忍不住一笑,只听她又道:“您不是日日考校皇子课业,所以妾就问问您,他到底如何啊?妾怕他一时不适应呢。”
她推推康熙,“您可别笑了,倒是说啊。”
“永安那孩子,那些宫人也没说错,他记忆力十分好,那些大臣都说,他似乎是有着过目不忘的天赋,而且在数算方面,也十分拔尖。”
闻言,富察舜华一瞬间是有些不信的,皱眉道:“皇上莫不是寻我开心呢?一个便已是极高的天资了,更何况这又来了一个,您糊弄我呢?”
康熙心中发笑,“朕骗你做什么?你为他启蒙过吧?是不是教了他三百千幼?”
“三百千教了,幼学琼林倒是没有,倒是为他读了半本全唐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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