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里的晚上十分的诡异而危险——至今她还没弄明白那个晚上闯入她的房间舔她的腿的究竟是什么生物——但她还是抵抗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在夜间找各种借口离开自己的房间。
白天,管家已经给许诺安排了活计——继续整理庭院,但反正也没有人来监督工作,许诺打算今天主动增加工作内容——打扫房间。
其根本目的是为了刺探雇主的秘密。
据说主卧是在四楼,所以许诺头一个去的地方就是四楼。
主卧的门没有上锁,许诺轻轻一推就将它推开了一道缝。
许诺不敢再推得更大,深怕会惊动房里的主人。
她摒住了呼吸,给自己做了长达十分钟的心理建设,才重新将门一点点推开。
但令人吃惊的是,房内一个人都没有。
床褥是平整的,丝毫没有人躺过的痕迹,不仅如此,连床底下也空无一物——许诺本以为主人至少会躺在床下的棺材中。
之后,她一层一层的探索而下,打开了许多房间的门,却无一不发现房间里竟然都没有人影。甚至,房间里连有人居住的痕迹都不见。
也就是说,整座城堡里竟然只有她一个人,那么晚上出现的那些人都跑到哪里去了?难不成被阳光给蒸发了?
这个令人胆寒的念头很快被她甩去。她不敢细想,毕竟就算是最新的关于吸血鬼的研究报导,也没有提到吸血鬼可以在白天隐身。
这座城堡和里面的住民给她带来的谜团更大了。
最近的夜里,许诺时不时会做回同一个梦——还是那条白色的大蛇,在如同雾霭一般苍白冰冷的月色中,沿着床脚的木杆爬上她的床畔,绵延上她的足尖,在她柔软的小腿肚子上,留下粉红色的泪痕,在她那被薄薄肌肤覆盖的膝头上,在伤痕的位置,贪婪的舔舐。
它又向上爬,在她的周身留下或轻或重的痕迹,直到来到她的脖颈
梦每到此处,就迎来一个高峰。
在轻微的刺痛之后,她的身体像是被一团云雾托起,轻盈的飘向天花板。
她好像离天花板近得只有一公分的距离,那白蛇仍旧贪婪的缠绕着她,在她的颈项大动脉上吮吸汁液乳汁一般的用力吸吮着什么。
她觉得脖颈又疼又麻,四肢百骸像是被注射了麻药一般,无力的下垂着,怎么都无法抬起来,甚至连动动小拇指去推开大蛇的力量都没有。
那白蛇有时会在这样的吮吸中松开她的身子,她觉得自己要往下坠落,坠到无尽的深渊中去,于是十分慌张的主动用双腿勾住它的蛇尾,紧紧盘在它的背上,脚踝与脚踝搭在一起,锁定,以防止自己掉下去。
每当这时,颈项的痛觉总会更加的鲜明,白蛇的吮吸会更加的用力。
她能感觉到它那冰凉的躯体逐渐变得温暖,开始有了人的温度,就好像她怀里的一团冰,慢慢变成了火。
而这团火,越烧越炽烈,几乎要将她融化。
那大蛇用它的尾巴磨蹭着她的腿。她的膝盖上的伤痕在发痒,她也回应一般的用伤痕的已经愈合的粉色的薄皮磨蹭着它腹部的细细鳞片。
它惊到了一般的停止了吸吮,停止了一切动作。但这停止只持续了一瞬,很快,它会用更加用力的纠缠绞紧她,让她的周身疼痛不已,像是被用橡皮筋紧紧绑住一般,勒进她的肉里。
它的鳞片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一般,兀自颤动着,在她的周身擦出火星。她像是一把火柴,要燃烧起来了。
白蛇一个劲的舔她的脖颈,它在她的梦里千变万化,有时变成一团云,有时变成一条白色的猎犬,有时变作一条寒冰做成的锁链,或者白龙,或者有着白色身躯的人形,但更多的时候,它是大蛇。
她无法忘记梦里它金色的蛇瞳,比黄金的颜色要浅淡,比琥珀要剔透,就像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一般,摄人心魄。
它绞紧她,就像恋人的拥抱,或者说,比恋人的拥抱更加的用力,更加的凶狠。
她又恐惧又兴奋,她在梦里无法抑制自己的颤栗,她觉得它似乎要钻进她的血管里,她的血管不断的分泌出红色的汁液养育着这条大蛇,她在这种疼痛中体会到了难以言说的欢愉。
秘密的欢愉,不能被道出的欢愉。
一觉醒来,她洗脸时,毛巾擦碰到脖颈,总让她疼痛。
她从镜子里看到脖颈上的两枚小小的血洞,它上头的血液已经凝结了,但仍旧带着新鲜伤口的红色。
她有些弄不清这两枚伤口和她的梦里的大蛇有怎样的联系,她起先是害怕的,甚至一度想辞职。但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她发现自己并没有因此死去——虽然贫血的症状变得越来越明显——她越来越肯定,那条大蛇并不想杀死她,它似乎很懂得珍惜猎物,并克制着食欲的一点一点的品尝她。
她不清楚吸她的血的究竟是兽类还是吸血鬼,是来自城堡里还是城堡外,抑或者,究竟是哪一只吸血鬼。
白天,她在干活时晕倒了。
醒来时,天已经黑了下来。
她躺在她的小床上,身边站着那位人干似的老管家。
他嫌弃的看着她,就好像是她给他添了不少的麻烦。
也的确如此。
生病了就要请假,这里可没有虐待佣人的传统。他严肃的斥责她的不爱惜身体,并强制命令她明天休假一天,去外面看病。
她试图坐起来,向管家表示谢意。是您扶我回来的吗?十分感谢
管家傲慢的打断了她的话,躺回去吧。真的觉得感谢的话,就赶紧好起来,更加努力的工作来报答主人吧。
管家说完了这通莫名其妙的话后就离开了,留下她一人晃神。
她揉了揉自己尚留着冰凉触感的胳膊,那种凉意,和梦里的大蛇那么相似。
她又看到落在她肩头的一根长发,比她的头发长了太多,那头发是纯黑色的,黑得像最幽深的夜。它不属于她。它是属于谁的?
那一夜,她没有再做那个梦。
第二天醒来时,又在自己床头发现了好大一篮子已经切成了片的鸡血藤、当归。
那都是用来补血的药。
她将它们熬成药汤,忍着苦涩喝掉。
连续一个月,她没有再在梦里见过那条大蛇,她的脖颈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她的床上没有再出现凌乱的痕迹,她的床头矮柜上的篮子里的药材只要减少了就会被补充。
一个月的时间,她完全的恢复了原本的活力。
她对管家表示感谢,感谢他为她准备的草药。
管家皱着眉头,似乎很不耐烦听这些废话。
已经到了开学季,许诺要结束两个月的打工,回学校去了。
管家付了工资给她,又额外给了一笔封口费,便催促般的赶她离开,还叮嘱她出去后不许跟任何人提起这里的事,任何事。
她其实也没什么可对别人提起的,毕竟她连这座城堡的秘密的一根皮毛都还不清楚呢。
上学期间,她就像是被魇住了一样,只要一闲下来,手指就会自动自发的拿起手机搜索关于那座城堡和那片地区的讯息,以及关于吸血鬼的讯息。
她几乎沉溺于此,不分场合地点,不受控制的,因此好几次受到了老师的批评,差一点被叫家长。
本以为事情到了她结束和雇主的契约的这一刻起便到此为止了,但她的潜意识却不甘心。
她下意识的点开了招聘网站,果然又看到了和她当时求职时看到的一模一样的招聘短期家政的讯息,下面留着的联系电话已经不同了——她知道这是中介的电话,便鬼使神差的拨打了过去。
询问中介人工作相关讯息时,她根据只言片语越来越确信这个工作就是那座城堡里的工作,她拿手机的手开始发抖——因为那连她自己都无法搞明白的激动之情而发抖。
她不知道自己脑筋究竟搭错了哪根线,居然又一次应聘了那个工作——而且是在她还要读书的时间段内。
她觉得自己疯了,大概是因为贫血而脑子不清楚了。
她甚至向中介谎报了自己的身份,还为此花了好几百元从某宝上仿冒了一张假身份证。一切,只为了能得到那份工作。
她并不是为了钱,她也搞不懂自己花那么大力气究竟是为了什么。那座城堡似乎具有某种魔力,冥冥中在召唤着她回到它的怀抱。
好巧不巧的,她回到城堡去的那个星期六,正好又是月圆之夜。
她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到达的时间选得刚好合适,正好就是傍晚管家起床的时间。
开门时,管家对于站在门前的她似乎并不感到惊奇。他好像是料到了她的到来一般的,在开门的的一瞬间,就冷酷无情的宣布:你被解雇了。
然后,门就在她面前嘭的一声关上,毫不留情。
她又气愤又莫名其妙。
她等待了大概半个小时,门还是不肯为她开启。
眼看着夜色渐深,再不走就很容易迷路了,她不得不离开。
这一次她是有备而来——带了手电筒。
但手电筒的光芒在这里似乎变得非常细小虚弱,就像是即将病死的人死前那如若游丝的最后一口气一般。
她拍了拍电池盖,担心是它接触不良。
可手电筒的光亮仍旧没有起色,她越向前走,黑暗吞噬得越是严重。
她甚至看到黑暗化作了确实的形体,向她包围而来。
紧接着,她发现那并不是黑暗——而是某种兽类。
她说不清这玩意是什么,只是看到许多只发着红光的眼睛大大小小的围绕着她。
它们有着庞大而且毛茸茸的轮廓边缘,在手电筒微弱的光线晃到它们时,它们会快速退避,又在光线离开时飞速聚拢。
她想起了狼。
上一次来时,就在这里遇到了不可名状的生物的追赶,虽然最后并没有发生危险,但还是让她记忆犹新。
当看到这么多的诡异生物聚集在一起时,她几乎是愈发的确定自己的猜测了——这些东西肯定就是狼。
狼喜欢群体捕猎,并且有组织有计划。有负责跟踪猎物的狼,负责包抄的狼,以及负责将猎物驱赶到包围圈里的狼。
而狼在正面面对猎物时,也是像这样不会立刻采取攻击行为,而是会一边试探,一边逐渐缩小包围圈的。
狼还怕火,因为担心她手里的手电筒是火把,所以狼不敢轻易靠近。
她越发的确定了。
她一步步后退,并祈祷手电筒千万不要在这时候出故障。
但上帝就是喜欢捉弄人的小孩,手电筒偏偏在时候嗝屁了。
红色的眼睛向她飞扑而来。
她反射性的闭上了眼睛,猛的挥动手电筒,手腕被大力的震撼了一下,手电筒脱手而出,飞了出去,而她面前那股劲风也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没有落到她身上。
她大口的喘气,为自己刚才灵机一动的反抗庆幸。
但幸运之神并没有眷顾她太久,下一轮袭击立刻就到来了。
那兽类的口气腥臭不已,带着浓郁的血腥味,她几乎是在那股气味袭来的瞬间就向后躲闪了。
她被扑倒,后脑勺撞在土块上。幸亏土块上覆盖着杂草,才避免了脑袋开花的厄运。
头顶的兽类张扬着毛发,在圆月的光辉下,只能看出一个剪影般的轮廓。在剪影中镶嵌着一对嗜血的眸子,就像是木炭燃烧时爆出的火星。
那兽类的利爪重重的按在她的胳膊上——她用胳膊去阻挡袭击,所以现在胳膊就被挤压在兽爪和她的胸膛之间,几乎要将骨骼挤断。
她快要窒息了!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袭来了一道光——说是光,并不确切,准确的说,是一道灰白色的影子。
因为周遭只有黑暗,灰蒙蒙的天上只有惨淡的白色圆月,所以这地面上惟一的白色便显得尤其明亮,好似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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