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却对上了一张浮肿陌生的死人脸。
即使浮肿, 也能让她看出来,不是容渟。
不是容渟……
是容渟身边被她买通的那个太监,司应。
嘉和皇后踉跄往后退了一步, 重重晃了下身子,差点跌倒在地上。
她眼前一黑,低下头, 珠钗摇晃,发髻变得散乱。
她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 手上也沾了不少血,见过不少人死在眼前。
死一个人,和死一只蚂蚁,对她而言, 没什么区别。
但这次不一样。
这次, 是容渟在向她示威。
他想让她知道, 他不仅知道她想害他,他还有本事一而再再而三地杀了她的人。
就像他小时候, 她让宫女放了馋毒药的点心在他的宫内,装是毒死老鼠, 想要诱他服毒死掉。
可那个才六七岁的小童, 没有死。
反倒是她的窗前,晾起了几只死掉的耗子。
之前是死鼠。
这次是死人。
他一次又一次地逃脱了她的算计,不论年纪大小, 都有本事活下来, 让她不由得心惊胆战,待他羽翼渐渐丰满,她对他用过的那些手段,都会被他一五一十地还回来。
生不如死。
嘉和皇后眼前一黯, 忽听一道磁沉嗓音,如破开冰层的刃,从宫门外传来,“棺布未开,就开始喊我的名字,母后为何确信出事的是我,嗯?”
她耳后一震。
指甲死死钻入掌心,抬眸,冷声,“未找宫人通报,直接闯进来,不记得规矩了吗?”
怎么也没人拦他!
可等她抬眸看到容渟身旁人影时,却是一怔。
少年薄唇边上勾着清隽笑意,他身侧立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朕陪小九一道来的。”
那人脸色沉沉,不怒自威,赫然是昭武帝。
……
容渟能得燕南寻青睐,昭武帝脸上亦有光。
燕南寻那人脾气太拗,他想叫他做太师,教他儿子,姓燕的连砍头都不怕,呛说他那几个儿子才学天赋平平无奇,不想教,懒得教。
若非他惜才如命,知燕南寻在学问上的造诣深厚,国士无双,不然,真想当场摘了这姓燕的的脑袋。
这么多个皇子里头,总算有一个能当燕南寻的亲弟子的了。
也算是打了那姓燕的脸。
昭武帝心头得意舒畅,容渟一请,他便来了,看看那个要害死他这个争气的九儿子的,到底是什么人。
没成想,才走近了锦绣宫,就听到嘉和皇后高呼“小九”,哭声大到只是行走在宫外都能听到。
嚎啕哭声,像是哭丧。
若非容渟好好的就在他身旁,他真得以为,他这个儿子出了意外。
昭武帝拧着眉看着嘉和皇后。
见她低着头,鬓发凌乱,脸带泪痕,仪容不整的样子,视线里,就带上了些许的陌生感。
容渟刚才那句话,让他心中古怪的感觉,被放大到了极点。
他也亲眼看到了,未开棺布之前,嘉和皇后就在喊容渟的名字。
皇子意外离世是大事,宫人不可能传错消息。
继续细思下去,昭武帝心里有些心惊,又有些难以置信。
为何他的皇后会表现得像早就知道了一样。
方才冷冷质问容渟规矩的样子,也和平日里不会发怒的柔淑模样,有些不一样?
……
昭武帝眼睛里的冷意与质疑,看得嘉和皇后心寒。
就算她本性没有真的纯良温柔,可她在皇后的位子上,学着纯良温柔的模样,生生撑了近二十年。
今日只是一时不察,这个与她同床共枕了近二十年的男人眼里,竟然流露出了挑剔与怀疑?
她心里一股嘲讽的寒意四起,可悲哀的,却在看到昭武帝的瞬间,身体如有记忆一般,立刻行了滴水不漏的一礼。
脸也像是有了记忆一般,展露出温柔一笑,柔声着落落大方,“皇上怎么来了,也不告诉臣妾一声,臣妾有失远迎。”
“今日朕是陪小九来的,来的匆忙。”
昭武帝拧着眉头,“为何在宫外,就听到你哭嚎喊着小九。”
而他们初踏进宫门时,却刚看到棺布被敞开的场景。
“为何你觉得,这会是小九?”昭武帝又问一次。
嘉和皇后心头一跳,不安的情绪蔓延了全身,心中有恨意却不得发,仍是方才泪水涟涟模样,看着容渟,像慈母终于找见了孩子,“是宫人传错了消息。”
袖子底下,手指悄悄攥紧,看了渔影一眼。
渔影收到她的视线,匆匆跪倒在帝后二人面前,将错担了下来,“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听人说寿淮宫中出了事,就以为是九殿下。”
昭武帝对着他的皇后还能有几分好脸色,可对着一个宫女,脸色直接垮了下来,肃声道:“天家子弟,是生是死,岂可妄议?”
声线里夹着浓浓不悦,“这宫女,逐出宫吧。”
昭武帝目光冷静到一种近乎无情的地步。
于他而言,在皇后这个位子坐着的,必须得时时刻刻端庄得体。
名门世家出身,性情温柔贤淑、能够替他打理好后宫,又能在大大小小的场合,有一国之母的端庄与气势,才不会掉了他大昭的脸面。
方才嘉和皇后的失态,所幸是在这小小的锦绣宫中,没多少人看到。若是让其余人看到,会叫人质疑他皇室的威严。
昭武帝便无法容忍这个犯错的宫女再在皇后身边。
嘉和皇后身子一颤。
前往邺城的死士突然间音讯不明,季嬷嬷已经不敢再用,她辛辛苦苦,培养渔影多日,原本那些交给季嬷嬷做的事,已经转移得差不多了。
折了渔影,就像是折了她的一半.羽翼。
她掐痛了自己的手心,忍耐着,说道:“臣妾知道了。”
看出了昭武帝这会儿在气头上,她识时务地闭了嘴。
先委屈渔影出宫,等到哪天将昭武帝哄开心了,她再委屈相求,求昭武帝松口,替渔影说几句好话,解释了今日这事,再让渔影回来。
只是昭武帝一向是个鲜少涉足后宫的君王。近些年到后宫来,更常去的也是云贵妃那儿,来她这里更像是应付。她何时才能等到让渔影回来的机会?
本想着小十七进白鹭书院的事,能讨得昭武帝欢心,可谁料半路杀了个容渟出来,一下显得小十七进白鹭书院也没那么厉害了……
一想到这,她简直恨极了容渟!
……
容渟此刻正安静坐在他的轮椅上。
额心一点朱砂红粒,泣血一般赤红。
自踏进锦绣宫来,他一个字都未曾开口说过,安静得几乎会叫人忘记他的存在。
也安静得会使人忘记,搅弄起帝后之间风云的,就是他。
他手里抓着那个朱砂小盒,看着他名义上的父皇与母后。
即使昭武帝现在做的是为他撑腰的事,可他心里,却还是一片荒芜寒凉。
若还是之前,他父皇来都不会跟来。
即使今天白色棺布下的是他,不过是众多儿子里死掉了最默默无闻的那个。
几天过后,他父皇就不会再想起有过他这么个儿子。
就像十皇子溺水身亡,他母妃受了刺激发疯。
最后在他父皇这里,却落得了个惊扰了龙体,被关入冷宫的下场。
……
他看昭武帝,也像看一个为己所用的傀儡。
没有父子亲情。
表情温和,心头却落满讽意。
手指圈着那个玲珑小巧的朱砂小盒,将这唯一执念,握得紧紧。
……
昭武帝这时冷蔑看了地上的司应一眼,“今日之事,务必彻查,连同上次秋猎一事,一并彻查。”
上次秋猎的事情没个结果,昭武帝本来都快忘了。今天的事给他提了个醒,他心里隐约有个猜测,两件事恐怕都是一人所为。
比起在意容渟,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江山。
若不将结果彻查清楚,岂不是会让人觉得他连孩子都护不住。
要是皇嗣被害,他的江山谁人来继承,又如何千秋万代地传承下去?
嘉和皇后想到渔影同她所说,昨夜没有人看到她和司应接应一事,心里稍稍安心。
可她唯恐事迹败露,立刻想将这事揽到她自己身上来。
容渟慢慢悠悠开口,缓缓说道:“母后近几个月,为十七弟的学业操心劳力,眼底乌青,儿臣倍感忧心。”
他看着嘉和皇后,得天独厚,冰雪一样漂亮的样貌优势,与坐在轮椅上的处境,让人不自觉就生发爱怜与同情。
可嘉和皇后脑袋嗡嗡的疼。
容渟这话,任谁听了,不是一片孝心诚挚。
可她不是!
为小十七的学业操心到眼底乌青,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容渟成了燕南寻的亲弟子,这不是嘲讽笑话是什么?
话说得好听,却像是刀子一样往她心底最痛的地方捅。
“如今十七弟进了白鹭书院,想必学业更加繁重,儿臣不忍母后再为儿臣的事费心。父皇,这案子,交由刑部来查吧,儿臣亲自跟着,不劳母后。”
嘉和皇后端庄着一张脸,心里却气得要疯。
他为什么不在昭武帝面前告状!
他没有证据,他不敢。
今日容渟只是羽翼微丰,和昭武帝总共都没见过几次面,关系不远不近,在昭武帝面前,还要讲一讲证据。可等到哪天,他二人密切起来,容渟说什么,昭武帝就会信他,她就完了。
“臣妾不累。”
嘉和皇后不想出任何闪失,想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对昭武帝说,“臣妾可以着手查这个案子。”
“秋猎那案子就是臣妾来查的,两个案子一起,兴许查得更快。”
容渟眯了眯眼睛,“秋猎的案子已经过了一年半,还没查清,想来十分棘手。”
“怪不得母后鬓边多长了那么多的白发,形容看上去也憔悴了许多。”
嘉和皇后哽得要死。
生白发,憔悴形容,这不是拐着弯地骂她老,要让昭武帝觉得她已经是个老女人了吗?
长此以往下去,昭武帝待她越来越像待一个臣子,而不是对待一个想要宠幸的女人。
可她即使再气,又不能当着昭武帝的面打骂容渟。
咬着牙无法发作,心底暗恨。
容渟继续说道:“若是今日这案子,再耗费一年两年的功夫也查不出,叫母后再生白发,可该如何是好?”
这话当头给昭武帝提了一醒。
当初秋猎的案子会交给嘉和皇后来查,是她苦苦哀求,一定要将那个害她孩子的凶手捉到严惩。
可一年半过去,却连凶手是谁都没能查到……
“上次的案子,你用了一年半未能查出什么,这次,你就莫要插手了。”昭武帝看着嘉和皇后祈求的神色,狠了狠心,拒绝道,“难得小九一片孝心,朕允他了。”
昭武帝看嘉和皇后形容确实如容渟所说一样憔悴,颜色难看,安慰了一句,“朕与你一样心急,一样恨那凶手。等查出要害我们孩子的凶手是谁,朕一定当着你的面,抽筋剥皮,给予重惩。”
嘉和皇后的笑容一下变得更加僵硬。
苦涩笑容中,带着一丝丝心惊。
抽筋扒皮……
给予严惩……
不行,她一定不会让皇帝发现是她。
“多谢父皇。”容渟谢过昭武帝,看向嘉和皇后,款款一笑,“母后,要保重身体啊。”
话语里带着深意,长眸中零星笑意。
看得嘉和皇后恨不得上前直接掐死他!
……
曾经她在昭武帝面前,演得母慈子孝那一套,讨得了昭武帝的欢心与一个好名声,心里暗自爽快。
可今日才发现,这母慈子孝的一套,却像是枷锁一样将她套住了。
容渟赚走了孝子的名声,她成了心底有恨发作不出的那个。
……
嘉和皇后虽令人将渔影遣散出宫,却叫人把她送回到了她的娘家——徐家府上。
渔影作为皇后娘娘的心腹,替她家娘娘说话时,就忍不住替嘉和皇后委屈。
徐家家主衣着朴素,却用细绢擦拭着别的官员送他的宝印。
听说女儿在宫里受了委屈,神情中,立刻生出不满。
当然不敢不满于昭武帝。
只是不满于自己女儿的表现。
他知道,女儿本性张扬善妒,学不会忍让。
所以他一遍遍提醒她要懂得温柔、懂得识大体,生怕她犯错,小心在她身后谋划着,等她成为了大昭的皇后,本以为高枕无忧,却不想她差点惹了昭武帝生气?
她到底懂不懂她的地位和徐家休戚相关,马虎不得?
……
徐家家主的信寄到了皇后宫中。
皇后拆开了那信,以为父亲会为她支几招点子,帮她的忙。
结果,当头就是一句怒骂。
通篇看完,只有怒骂。
还随信送来了胭脂与铅粉。
叫她好生打理自己的容貌。
嘉和皇后看向铜镜里的自己。
接连几个月的寝食难安,加上最近的种种事端。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已经完全找不到年轻时俏嫩的感觉。
她确实不美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
心里焦躁烦闷得要命。
只有一个念头,支撑着她继续撑下去。
等小十七登基,她就是太后,皇帝的母亲。那她现在受的委屈,就值得了。
……
那日以后,怀青再独自一人在寿淮宫中,就有点怕。
虽然容渟从来不让他近身伺候,但他有时远远看着,也挺害怕的。
还好不久之后,宫里就多了其他的宫人。
有会武功的,有会医的。
怀青看了只觉得感叹。
姜四姑娘这不仅仅找来了没有二心的仆从,而是把最有本事的给找来了。
至于忠没有二心……寿淮宫里接连死了两个太监,外面的那些宫女太监暗地里在传九皇子冷血无情,现今在这里伺候的,都不敢惹他不快,怕没了命,岂敢背叛。
容渟在窗下,敲敲打打。新来的宫人好奇,就问怀青这个旧人,“九殿下在做什么?”
怀青看了一眼。
案上,那个朱砂盒被擦拭如新,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其他人送来的贺礼,再宝贝再稀罕,最后都只落得了个堆在墙角里积灰的结局。
而容渟现在敲敲打打,像是在做女孩戴的簪子与首饰。
怀青知道容渟是想送簪子给姜四姑娘。
若有一个姑娘待他这么好,他肯定也是想把她想要的东西都送给她。
他只是没想到,对待别人如此狠厉的主子,一旦想到那位四姑娘,浑身上下的刺儿就和消失了一样。
都不用看着人在眼前,只是在做着和她沾边的事,身上就一点找不出暴虐发狂的模样。
但怀青心里头高悬一行六字箴言:少说话,活得长。
言简意赅,“别多过问。”
……
邺城没送出去的簪子,回金陵后,容渟却送不出手了。
他之前,从来没有一次,注意到过女人头上戴的首饰。
回金陵后,看到其他人戴的那些,就觉得别人做的,比他做的想送给姜娆的那个,更好。
但他想给她最好的东西,比其他所有人有的,都要更好。
一做就是一堆,执拗的和自己较上了劲儿。
桌上琳琅满目,堪比外面的首饰铺子。
但他还是难以满意。
这阵仗看得新来的小太监感慨不已,“九殿下……这是魔怔了吧。”
怀青继续当小哑巴,不说话。
但心里想,你懂什么,千金难讨美人一笑。
……
容渟熬夜做了几个晚上。
白鹭书院四月末开课,他没多少做首饰的时间了。
等进了白鹭书院,每个月有二十余日要在书院里读书,更没时间了。
因顾及到有些乡下来的学子要回去农耕,白鹭书院四季只开夏、冬两季。课程安排得极其紧凑,根本没有出去的时间。
但即使熬夜了几天,做出来的东西还是让他不满。
不满于她可能会不喜欢的可能性。
他不是女人,他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些东西女人会不会喜欢。
从小只会让别人害怕,从来没害怕过谁的九皇子,头一回怂。
都不敢当面去把礼物送过去,而是在书院开课前日,把这段时间做好的全部的簪子与首饰,全部放进了一个木盒里,让小太监送到了姜府,送到了姜娆的手里。
还说,“要是她觉得丑,不愿意收,找地方仍了便是。”
她若不要,他做的那堆东西,就没了丁点的价值。
……
四月末,书院开课。
开课当天,书院前面,挤满了人。
来书院读书的学子反而是少数,街上更多的,是想看看这一届学生是何模样的百姓群众。
毕竟进白鹭书院的,不少能成为日后的达官显贵。
尤其这次,有两位皇子入院。
对被燕南寻收为亲弟子的九皇子的好奇,自然远远压过了十七皇子。
“听说这个九皇子,是个不良于行的残废。”
“就算是个残废,能叫燕先生收为亲弟子的残废,比那种满脑子酒肉女人的草包强太多了。”
皇后早知金陵的人会对容渟好奇,早早找好了人混在人群之间,说一些抹黑容渟的话,免得她的小十七的风头,当真被那个残废压了过去。
“可我觉得,还是十七皇子厉害一些,年方十二,就进了白鹭书院,神童啊这是。”
“残废什么的,两条腿丑陋变形,看上去……总是叫人心里不舒坦,不雅观。即使读了书,若是抛头露面,岂不是会吓到小孩。”
“听说这个九皇子,从小性子恶劣,凶恶得很,确实比不上皇后亲生的小十七。”
百姓议论被带跑偏,有人听到残废,又听说性格恶劣,就忍不住猜测,“那九皇子,长得不得和凶鬼一样?燕先生为何还会收他做亲弟子?”
纷纷议论声中,见一十五六岁少年,白衫纶巾,坐在木质轮椅上,缓缓行经此处。
他墨发高高挽起,从人群中穿过时,深邃如潭的目光只看向前,未分及两侧路人半点。
可两侧路人却被这侧颜精致优越的少年吸引去了目光。
这和他们议论中的凶鬼太不相同,反而漂亮得似妖似仙,叫他们一时都没敢认是谁。
“好生俊俏的少年郎……”
直到有人率先说:“刚刚过去那位,就是九皇子吧?”
这才将他和九皇子对应起来。
他们琢磨着九皇子的样貌,和凶恶没有半点的关系,落在人群里,即使坐着轮椅,也有点鹤立鸡群的意味。
别说吓到小孩了,甚至有抱着小孩的父母,指着容渟,戳了戳自家孩子两条小胖腿,“瞧那位九皇子,双腿残废着呢,年纪也不大,都能给燕先生当弟子。你两条腿,可还是好好的。”
那小孩吱吱呀呀,在父母怀里晃荡着腿,目光却一直跟随着容渟,舍不得移开目光,错过好看的哥哥。
赞叹声渐渐压过了那些贬低声。
人群里,有位颇有声望的老书生道:“说起来,这九皇子也才不满十五岁,不仅是做亲弟子的皇子里的第一人,也是燕先生最小的子弟。那十七皇子虽也厉害,可他之前,三皇子、还有几个童生,也是十二岁就进了白鹭书院。谁优谁劣,一眼可知。有的人白生了健全四肢,却没有断是非的脑子。”
赞同他的,纷纷点头。
只剩下皇后早早安排好的人,皇后教他们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慌张无措,不知道还要怎么抹黑,才能扭转风评。
……
容渟进书院前,回眸看了一眼。
他的视线掠过攘攘人群,未能看到姜家的马车。
很快收回视线,心里并无波澜——
他和姜娆提过,书院开课那日,路上太过拥挤,会冲撞到她,让她不必来送。
那会儿她瘪着嘴,不大情愿的样子,他还以为她会不听,偷偷跑来。
如今四下没有见她身影,心底稍安。
只是……既觉得她听话,又想着,本来能见到她一面,却要少见到她一次,心里又有些说不清楚的黯然。
却忽然皱眉,耳畔像听到什么声音一样,如有感应,再度回眸。
这回,他看向了街道对侧的酒楼二楼。
……
二楼,姜娆抱着栏杆,正踮着脚探着脑袋。
容渟不让她来,但她偷偷跑来了,他说街上人多,她就包了这酒楼的二楼,偷偷看看。
进书院读书这么大的日子,她怎么能不来看看呢?
这可是她让她爹写的荐信,他今天的风光是得分她一半的。
听街上还有几个丑八怪大声辱骂他是残废,她还找了认识的老书生去骂那些个丑八怪。
老先生有学问,骂得真好!
……
她正得意着呢。没想到容渟会突然回头,抬起眸来,精准地看到她。
她下意识里有种被抓包的紧张感,脑袋往下一缩,用栏杆挡着自己。
但却从栏杆缝里,瞧见他朝她一笑。
果然被逮到了……
但见到他一点都没凶巴巴的表情,还朝着她笑,她那点下意识里的怕就没了,又从栏杆上探出脑袋来,没脸没皮的,眨巴着眼,也跟着笑了。
……
她没听话。
但容渟微微弯起的眼眸里,却完全是藏不住的开心。
她干净白糯的脸庞上带着笑,笑嘻嘻不听话还很有点皮的模样。
容渟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就变得有些宠。
她的笑容很干净,唇边笑起来两个深深的小梨涡,眼睛弯成月牙,叫人一看心情就会很好。
视线移到了她轻微晃动的小脑袋上。
见一支玉簪,平插.入发里。
容渟目光微微变得深邃。
她戴着的,好像是……他在邺城,头回做的那支玉簪子。
作者有话要说: 姜娆:我家崽就是坠吊的
七夕加更昂
本来还在想七夕这天对象会不会一直缠着我,叫我没时间码字,是不是得请假神马的(无奈脸),但后来一想……哦,我没有过对象orz码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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