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地府不仅是人投胎转世的名额紧俏,连动物的也没好出多少,按照现在的速度,亮亮想要重新投胎,少说得在地府排个三四十年的队,而陈爷爷年岁已高,再过几年也该寿终正寝,戚晏没考虑多久,就决定让亮亮在它主人身边呆着,等陈爷爷过世后,一人一狗再一起下到地府。
陈爷爷家的小辈知道老人丢了狗后伤心,特意飞回国陪了他一段时间,其间又重新跟他提了几回再买条狗养在身边的事,不过都被老人严词拒绝了。
有孙儿在身边陪着,陈爷爷的精神总算好了些,陆见清在楼下碰见他,老人还拄着拐杖跟她打了个招呼。
“狗我是不打算养啦,我这心里老惦记着,万一哪天亮亮跑回家找我,看见我旁边跟了别的小狗,就该伤心了,”老人说着,又神神秘秘地冲陆见清招招手,跟她说起了自己的小秘密,“小陆啊,偷偷告诉你,说也奇怪,这些天明明见不到亮亮,可我总觉得,它就在我身边陪着我似的。”
陆见清笑着附和了几句,在老爷子转身时,低头看向他腿边跟着的那团半透明的的毛孩子。
大金毛吐着舌头傻乎乎地笑着,甩着尾巴蹭蹭主人的腿,朝她欢快地汪了几声。
在陈爷爷身边,它连晃尾巴的速度都变快了不少。
或许在大狗的眼里,身边年迈的主人,就是可以守护它们世世代代的保护神吧。
从杜鹏家被救出来的猫猫狗狗经过一段时间的救治,全部顺利救了回来,陆见清接到兽医的电话,去宠物医院看过他们一回,除了有两只狗狗的腿留下了些后遗症,大多数都已经恢复了活力,它们仿佛还认得是谁把它们从那个魔窟里就出来的,见到陆见清时,平时最傲娇不愿意搭理人的猫主子,都主动把脑袋放到陆见清手下,抵着她的手喵喵叫着蹭了蹭。
陆见清这天上完课,见还有时间,就把毛孩子们的现状挑着和教室里的学生们说了说,众鬼听完后,不约而同发出了羡慕的哀嚎:“啊,我也想去看看那些救出来的猫狗——”
“醒醒,你的小作文写完了?”
其中才死没多久,写作业经验丰富,早早交上作文无事一身轻的方鸣不怀好意地戳起了同学的肺管子。
男鬼的嗓音瞬间丧了下去,敢怒不敢言地和同学们哔哔:“没有……五千字也太多了吧!陛下他记性又好,抄个一句两句说不好都能被抓出来,我哪敢动歪主意……我死后得有多少年没写过那么多字的东西了,哪还写的出来!”
他话音刚落,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是啊是啊”的声音。
有鬼感叹道:“这样看起来,老师你以前给我们布置的作业,其实已经很体贴我们了呀……”
阴魂们闻言,深表赞同地连连点头。
什么都没做,突然就遭到一顿猛夸的陆见清:“……”
怎么说呢,希望等她的《五年当鬼,三年模拟》整理编辑出来后,你们还能这么觉得叭。
***
既然答应了要给戚晏做南瓜挞,陆见清当然不会随便糊弄过去,她隔天认认真真烤了一大盘,从里面挑了外观好看的放进小袋子里,还另外装了份黄油曲奇进去。
曲奇饼也是她亲手做的,用裱花嘴挤出了立体好看的花纹,咬下去入口细腻酥脆,口感甜而不腻,每一口都能掉渣。
照戚晏的表情看,她觉得他们陛下吃着应该还是挺满意的。
陆见清等戚晏尝完小点心,顺便把她跟张老夫子商量着编了个开头和大纲的《五三》拿出来给他看了看,主要还是想问问学校的金主爸爸,对这套材料有没有什么要删改的点,他们也好趁早按照他的话做出修改。
戚晏顺着她的话思忖了片刻:“有一点,需要你们特别注意一下。”
陆见清见他态度郑重,也挺直了腰板,打开手机备忘录,时刻准备好把戚晏要说的重点记录下来,以便之后跟张老夫子他们继续讨论:“你说,我记。”
戚晏大手一挥,冷酷无情道:“这套书编完后,就不用在最后给他们留答案了。”
陆见清:“…………”
陆见清把掏出来的手机又重新塞了回去。
这位先生,像你这么干,一定会在背后被鬼学生们偷偷骂魔鬼的!
……虽然这么形容你好像也没有形容错的亚子。
别人家的作业,要是被撕了答案,做学生的好歹还能自个儿偷摸着在网上重新找一份,换了他们地府旗下学校出品的作业,那真是想找都没地方找去,只能面对空白的题目独自流泪到天明……
陆见清几乎都能预见到时候会出现怎样一副哭天抢地的画面了。
戚晏身体微微前倾,抬起眼皮问她:“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陆见清礼貌性地心疼了鬼学生们三秒,然后抬头满脸诚恳地回答:“真是太好了!”
态度真挚,情感饱满,甚至还用力鼓了鼓掌。
很值得在不久的将来拥有一份打了对折的购房合同。
当代社畜的心酸,你们体会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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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当鬼,三年模拟》的编纂还在有序地进行,张老夫子对这件事投入了极大的热情,连他心爱的限量版香烛抢购大计都被他放到了后一位。
陆见清每次从教室回来,都能看见这位老鬼在挥舞着笔杆刷刷写下他新研究出来的题目,颇有反正学生们已经死了,又不会再死一次,索性就往死里学得了的态度,以至于连陆见清都忍不住怀疑,原定八百页的《五三》成品会不会一路狂奔到一千八百页……
陆陵源偶尔跟她打电话问到她最近的工作,陆见清握着手机,边盯着电脑屏幕打字边漫不经心地回答他:“很好啊,学生们都很乖很听话。”
陆陵源:“……是吗?”
陆见清先是点了点头,又想到这样陆老道看不见,遂赶紧对着电话嗯了一声。
虽然总有那么几个捣蛋鬼还是会在课堂上时不时刮刮阴风或者露出满头血的样子企图吓一吓她,不过自从上次他们亲眼目睹她是怎么下狠手揍的杜鹏后,连这种事的频率都降低了不少,极大地提高了她的上课效率。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最近一次有鬼搞事情,还是前两天有只吊死鬼在她从他座位旁走过时,故意把舌头从嘴里掉出来拖得老长,缠住她的腿妄图绊她一脚,然后——
“啊!疼疼疼疼疼!!”
绊人不成反被踩的吊死鬼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哭得声嘶力竭,宛如一个被歹毒乡绅所逼迫的的良家小民:“老、老师,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瞎说什么,”陆见清费力地把吊死鬼拉长的舌头中间被踩凹下去的部分重新拉拔回来,她娴熟地戴上橡皮手套,一手拎住吊死鬼的舌头不让他缩回去,一手翻出柄长长的粗毛刷子,挤上一大坨从张老夫子那里借来的牙膏,往他舌头上刷去,“老实一点,不要乱动,舌头都拖到地上了,上面还有我的鞋印子,怎么能不好好刷一刷。”
挣扎着想要逃窜的吊死鬼被陆见清拽着舌头一巴掌拍回座椅上,只能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那柄一看刷毛就很硬的大刷子裹挟着黄绿色固体向自己的舌头伸来。
陆见清本着严谨的态度,一丝不苟地把吊死鬼的舌头正反来回刷了一遍,好容易结束了这项艰难的工作,她活动着肩膀,刚想问问吊死鬼感觉如何,没成想一抬眼就看见了对方抽搐的嘴角和幽幽滑下来的两行血泪。
陆见清:“……只是给你刷了个舌头,倒也没必要这么感动?”
吊死鬼抽泣着拖着他的长舌头,想收又不敢收回去,只好边擦眼泪边委屈巴巴地控诉:“不是……刷毛硬也就算了,那上面挤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辣,是辣椒面吗?”
陆见清一脸茫然地看了看手里的刷子:“不啊,是我找老张借的牙膏来着。”
“什么什么?”张老夫子听见陆见清提到他的名字,一转座椅好奇地凑过来,拿起他刚刚递过去的牙膏包装看了看,“哟,实在对不住,我这老眼昏花的,都是绿包装,上面刻的字也差不多,不小心就把它跟我新买的薄荷味牙膏拿混了。”
陆见清一噎:“那这管东西到底是什么?”
张老夫子不好意思地挠头:“是我买来尝鲜的特级芥末酱。”
陆见清:“……”
吊死鬼:“……”
吊死鬼的眼泪淌得更凶了,张牙舞爪地甩着舌头就要跟他拼命:“我就琢磨着这味儿不对!老张头我跟你究竟什么仇什么怨,老子今天就和你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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