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尉迟珍并未叫起，亦不说话，只悠悠的看着娇娘，过了一会儿，转脸与简夫人唠起家常，“听说你家里的妹妹要出嫁了，找的是什么样的人家啊？”</p>
简夫人笑着回道：“是太常寺少卿家的五公子。”</p>
“哦？我听说他家的五公子是个很不错的孩子，一表人才，还有些学问，简姐姐的妹妹真有福气。”花媚娘饶有兴致接着她的话道。</p>
简夫人幽幽叹一口气，道：“哎，她算什么福气啊，五公子好是好，只可惜是个庶出，再有学问也不受人重视。”</p>
简云珠的娘家也就是小门小户，因着和瑞王这层关系，才有些脸面，对他们家来说，能和这样的人家结亲已经是高攀了，她还在这矫情几分，让人很是看不惯。</p>
花媚娘恬然一笑，抚摸着自己水葱一样白嫩光滑的手指，道：“瞧姐姐这话，庶出的又如何，不都是一样。”</p>
简夫人拐着弯的“嗯嗯”两声，“那可不一样，庶出怎么能和嫡出的比？”余光斜着娇娘，“庶出上不了台面。”再道：”不过啊，说起来五公子还是不错的，可比那些一点规矩都不懂的庶出要强多了。”</p>
说完，造作的看向娇娘，仿若才看见一般，“哎呀，怎么小花侧妃还跪在这里啊？”她手中的羽毛扇轻轻摇着，“我差点忘了，小花侧妃也是庶出，我可不是说你，小花侧妃千万别吃心。”</p>
娇娘原本就已经料到，经过昨天的事，她和尉迟珍形成的同盟会随之瓦解，但却没料到她如此急不可耐，竟特意把她叫来当着众人羞辱于她。</p>
周夫人不忍心娇娘一直跪着，于是打着圆场，“只顾着和姐妹们说话，王妃都忘记叫小花侧妃起了。”</p>
这话要是顺着往下说，事就过去了，她要是心有怨气，这会儿多少也会消一些。</p>
但尉迟珍可没想轻松让娇娘过关，目不斜视，精心修饰的妆容越发衬的她一双凤眼盛气凌人，不依不饶道：“今日众姐妹集聚于此，唯独小花侧妃无故不来，要不是我派人去请，怕今日是见不到了吧。”</p>
娇娘正欲开口解释，又听孙婆婆一声冷笑，“小花侧妃盛宠优渥，已然是不把王妃放在眼里。如此败坏妇德，不敬主母，理应重罚才是。”</p>
清欢跟着娇娘而来，见她们合起伙来欺负娇娘，哪还按捺得了，立即唇击道：“今早王爷从我们那走的时候，特意吩咐，我们主子今日不用来给王妃请安了。”</p>
娇娘斥她，“不许多嘴。”</p>
“哦？是吗？可王爷并未派人来传话。”尉迟珍秀美如黛，微微挑起。</p>
“王妃听这奴才胡沁，我看她就是为了给她主子遮掩，什么谎都敢扯。”孙婆婆开口骂道：“不知礼数的小蹄子，王妃和你主子说话，哪轮得到你插嘴！”吩咐左右，“来人，给我掌她的嘴。”</p>
娇娘心头一唬，忙求情，“王妃息怒，这丫鬟不懂事，平时跟着我口无遮拦惯了——”</p>
话没说完，尉迟珍打断，道：“不懂事就要人教才行，要是总这般口无遮拦，不知哪日就闯出什么祸来。”</p>
说完，她眼神一示意，两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婆子就上前压住清欢，孙婆婆撸起袖子，左右开弓，几个巴掌下去清欢的嘴就肿的老高。</p>
娇娘不忍直视，将脸撇到一旁，那“啪啪”的巴掌声，就像是打在她的脸上一般。她知道，她不能求情，那样只会让尉迟珍对她的憎恨转移到清欢身上。</p>
直到尉迟珍看打的差不多了，才叫了停，娇娘连忙扶住清欢，想摸她的脸，却不敢摸。脸上，嘴角，都渗出血来，模糊着她的脸庞。</p>
“至于你，小花侧妃——”尉迟珍并没想就这么完了。</p>
娇娘胸腔中翻涌的怒气如涨潮的海水层叠，举目望去，眉宇间有一抹似有似无的挑衅，“王妃也想赏妾身巴掌吗？”</p>
尉迟珍笑意戏谑，“你到底是侧妃，本王妃总要给你留些脸面。你就到外面院子里跪满一个时辰吧，全当是个教训。”</p>
周夫人忙道：“小花侧妃身弱体娇，怎挨得过一个时辰？娘娘慈善，不如就饶了她一回。”</p>
花媚娘亦道：“是啊，再说，王爷一向疼惜五妹，要是知道五妹受罚，是会怪罪王妃的。到时，只怕……”</p>
她故弄玄虚，只说到此。</p>
果然，尉迟珍顿时大怒，“难道王爷还能休了本王妃不成？”花媚娘沉默不语，摆弄起衣服上的绣花来，尉迟珍余气未消，“整顿后宅是本王妃的职责，就是王爷也不能置喙。”</p>
这样的羞辱是第二次，娇娘从未想到今生还会再受一次。</p>
她跪在院中央，大理石坚硬而冰凉，像一只只会咬人的蚂蚁钻进她的膝盖里。</p>
随着那些带着或是幸灾乐祸，或是不忍，或是冷漠，或是鄙夷的目光，渐渐消失在俪元院，只剩下粗使丫鬟拿着扫把扫地的“沙沙”声，偶尔会穿插几句婆子打骂丫鬟的声音。</p>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蹄子，主子不过夸了你几句，你尾巴就翘上天了？你尾巴就是翘的再高，你也变不了凤凰，顶多是只鸡。”</p>
“臭丫头，有爹生没娘养，你作死不干活，整日就知道描眉画眼，是想跟谁学着勾引男人哪。 ”</p>
“没规矩，让你去跪一个时辰你就老实了。”</p>
“……”</p>
指桑骂槐的就差指着娇娘的脑袋了。</p>
一个时辰过得仿佛比两个时辰还多，太阳升至高空，人与影连成直线，娇娘跪在风口，腰板依旧保持笔直的状态。</p>
过了很久，孙婆婆从屋里走出来，满脸嘲弄，“呀，这都过了半个多时辰了，小花侧妃还跪着哪。你们也不进屋叫我一声，还不快把小花侧妃扶起来。”</p>
娇娘抬头望着孙婆婆一眼，冷漠的推开那几双来扶她的手，她忍着膝盖里传来的疼痛，坚持着站起来，整理裙摆，端正仪容。</p>
她的平静反倒让孙婆婆感到不安，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却见她突然对着她微微一笑，孙婆婆突然感觉到一种恐惧感层层扩散到全身。</p>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