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神？”白黎诧异地看向坐在对面捏着根烟敲击桌面的何琛。
放下手中未点燃的烟, 何琛向后一靠，疲惫的身躯微微舒展。
“说是送子娘娘, 但已经有三个家庭在诚心供奉后出事了。第一起是婆婆和媳妇争执间，婆婆把媳妇推倒在地造成后者腰椎骨骨折。第二起倒霉的是儿子, 媳妇被她婆婆烦到直接把儿子给捅了。第三起是昨天才发生的, 媳妇要跳楼, 婆婆在边上煽风点火, 幸好被楼下的邻居抓住了，那个邻居右手都脱臼了。啧。”
动动脖子，何琛再次直起身子，认真地看着少年。
“我调查过了, 三个家庭原本是很和睦的，但是在婆婆诚心供奉过那个所谓的送子娘娘后，突然就性情大变, 有事没事就盯着媳妇生孩子或者生儿子，而且是越发厉害，这才导致媳妇忍受不住爆发了冲突。”
“生儿子？他们有人生了女儿？”
“对, 第一个家庭有个五岁的小姑娘，她奶奶以前可疼这个独苗苗了。据小姑娘爸爸讲，自从他妈信了送子娘娘, 看小姑娘就各种不顺眼。”
白黎沉吟了片刻。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个送子娘娘应该就是假的。送子娘娘是民间说法，尊称应该是感应随世仙姑，或者可以称之为三霄娘娘, 也不是一位而是三位。自古就有拜三霄娘娘求子的传统，但这个‘子’并非指的是男性的儿子孙子，仅仅只是表示孩子。”
说到这里，白黎问了个让何琛扎心的问题。
“你们找到那个送子娘娘的塑像了吗？”
拥有正统神格的应该称为神像，哪怕是依靠民间信仰修炼未被授予神格的也可称为伪神像，白黎的一声“塑像”直接将那个送子娘娘判定成了假神。
何琛露出个无奈的表情。
“三家人都仔细搜过了，没有找到一点关于那个送子娘娘的线索。”
白黎皱眉。
“老太太不肯说，还是压根说不出来？”
“两个不肯说，一口咬定她们拜的是真神。另一个开始也不愿意说，后来则是说不出口，每次要开口就头疼欲裂，”这是何琛真正担心的地方，那个假神力量也太大了，“事情还没到需要特殊部门出手的情况，局里的意思是需要尽快解决，不然影响很不好。我认识的能够信任的大师只有你一个，跟局长请示过了，这次会以顾问的形式请你帮忙。”
顾问？那就是有正式身份了咯，白黎略感兴趣。
“老太太目前在哪里？我需要和她们聊聊。”
何琛一口喝完咖啡，抓起桌子上的车钥匙：
“走吧，三个老太太都安置在警局边上的酒店了，早点把事情办完还能吃上晚饭，不然又该随便凑合了。”
地下停车场满了，何琛打过招呼后直接将车停在了酒店门口。白黎下车后看了眼闪烁的招牌，挑挑眉。
“为民酒店？看来此行会颇为顺利。”
“怎么说？”将车钥匙交给泊车人员，何琛不解地问他。
白黎指指酒店名：“为民二字用了金色灯光熠熠闪耀，现在是申时，古时又称为日铺，正所谓‘金星照映，桂子香闻，满天日铺，光耀来人’，大吉！”
何琛听不懂那些深奥的，知道一会儿的事情会顺利就行了。不置可否的耸耸肩，带着白黎前往安置三位老太太的房间。
“照你说的，已经将她们三人集中在一块了。老太太们年龄差不多，性格脾气却不一样，真的不需要分开单独沟通？”刷完卡按下五楼，何琛看了眼电梯内的摄像头。
“不需要分开，在一起效果更好。”也能节省时间。
5115房间内有三个看起来约莫七十岁左右的老太太。
脾气最火爆的林老太在房间内走来走去，时而停下来大声斥责着自己的儿媳妇。
“不就是让她生个孩子，还要死要活的跳什么楼，跳就跳吧，死了也就一了百了，我儿子还能再找一个年轻的给我生个孙子。哈，她倒好，自己没死还连累底下的老孙住进了医院。可真是个扫把星！”
坐在沙发上吃着橘子的金老太优雅的翻了个白眼，也不理会那个粗鲁的老太婆，转而和坐在床头满脸委屈的邢老太说起了话。
“邢家妹子，你还在想你媳妇的事儿啊？医生不是说了养养就好了么，腰椎骨折而已，小事情啦。唉，哪像我儿子，被他那个狠心的媳妇捅了一刀，真惨呐。我不在他身边，也不晓得家里的阿姨有没有照顾好他。”
闻言，林老太直接嗤笑出声。
“你儿子不就手臂上被划了一道，又不是什么大毛病，她儿媳妇可是腰椎骨折，至少得躺上几个月。”
金老太不甚在乎地将橘子皮丢进垃圾桶，仔细擦着手，瞟了林老太一眼，语气轻飘飘地回她：“我儿媳妇如果这样，我是不心疼的。”
白黎让何琛陪到门口，独自去按了5115的门铃。
林老太正烦着呢，听见门铃声也不乐意去开，金老太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声不吭的邢老太见状，跑去开了门。
“你是？”打开门，只见一个长相白净俊秀的少年站在门口，冲自己露出讨喜的笑容。
“婆婆，我叫白黎，是个火居道士。下午有警察来找我，说有几位婆婆是道家信徒，担心她们在酒店住着无聊，让我过来陪着聊聊天。”
白黎开口就表明了自己道士的身份，让邢老太心里的戒备心放松了不少。她扭头看看房间里面，犹豫了下就让白黎进去了。
“邢家妹子，这孩子是……？”金老太见邢老太放了个陌生人进来，颇为不解。
“婆婆，我叫白黎，是一名火居道士。”
白黎撩了撩袖子，将手腕上的流珠露了出来，笑容和煦地再次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心里则想着要尽快去弄□□士证了，不然总不能每次都用流珠来自证身份吧。
三个老太太本就处于稀罕孙子的年纪，白黎长的好不说，年龄又跟她们心中的孙子差不多大，自然没有引起三人的反感。在听说了白黎不仅是个道士，还是帝都大学的新生后，老太太们看白黎的眼神，恨不得他就是自己的亲孙子似的。
“小黎啊，你几岁开始信教的啊？”金老太坐在白黎拉到身边坐下，剥了个橘子塞到他手里。
白黎从善如流地掰开吃了起来，无害的模样深得老太太心。
“从中记事起就在学习道家文化了，我们家的长辈都是虔诚的信徒，可以说是一代代传下来的。”信口开河的话也被他说的十分真诚，大眼睛眨巴眨巴就掳获了金老太的心。
林老太不甘示弱地坐到白黎另一边，她说话的语气不像金老太那样柔和，硬邦邦的不怎么讨人喜欢。
“小黎，你们火居道士平时拜的什么神？”
白黎依然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乖乖回答：“都有的，主要是三清大神，另外在每个正神的神诞日还会敬香礼拜。”
“那，那你们拜不拜送子娘娘啊？”很想上前却没有位置给她坐的邢老太弱弱地插嘴。
“送子娘娘？”白黎歪歪头，“婆婆你说的是三霄娘娘吧？我们家每逢正月初八，四月十八，十月初八都是会敬香礼拜的，有些地方的道观在这三天还会为信徒举办祈福会。”
白黎的样子萌坏了三个老太太，就连林老太那张严肃的脸都笑出了花。
“傻孩子，三霄娘娘我们知道，但不是我们说的送子娘娘。”金老太的手蠢蠢欲动，有点想摸摸少年的头。
“不是？”白黎满脸的不解，“承担为信徒送子一职的生育之神只有三霄娘娘啊，婆婆，你们是不是搞错啦？”
若是其他人这么说，三个老太太肯定不乐意了，特别是林老太，一定会翻脸驳斥。但说出这个话的是白黎，让她不忍心说重话。
林老太缓了缓直脾气，想要跟白黎细细解释她所信仰的送子娘娘是个什么样的神仙，张张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来。林老太也没多想，只以为是自己口才不行，就冲金老太努了努嘴。
金老太呵呵了一声，拉起白黎的手，温柔地说道：“小黎啊，婆婆跟你说哦，婆婆拜的送子娘娘她……她……哎呦我的头好疼啊！”
金老太突然一阵剧烈的头疼，仿佛被个铁圈紧紧箍住了脑壳，瞬间失去了说话能力。正当她异常难受之时，一双柔软的手伸到她头上按捏了起来，配合少年清润的嗓音，疼痛感逐渐消失。
“金家的，你咋回事？”林老太不解地问她，没注意到邢老太惊恐的眼神。她们三个人里面，金家老太的家境最好也最懂得保养，身体可是比她们两个好多了。
“不知道啊，突然就头痛欲裂，”金老太想到刚才的情形就一阵心悸，“啊呀，你说，我该不会是脑子里得了肿瘤科吧？！”
“脑子里生肿瘤？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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