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冬天的, 蒋同出门的时候还有点没回神。
他也是坐飞机回来的，B市买的车就扔在B市的，这几天出行都是公共交通, 初二去机场, 也只有打车。
他当时在养父母亲戚家, 过年的尴尬还在延续，但是听到宋珍来了，算过时间，如果要从国外回来, 那么宋珍是昨天一早就出发了的……
也就是说，在国外过完年, 就跑来了。
想通这儿, 蒋同已经顾不得其他, 和养父母还有亲戚说了一声，就出门了。
亲戚有些不高兴, 软钉子道，“到底不一样了啊，是蒋家那边的朋友吧, 这么着急。”
蒋同在门口换好鞋, 淡淡抬眼, 那一眼说不出来, 超越了他年龄的稚气未脱, 有几分高位者的威慑从那张脸上恁的透了出来, 把说话的亲戚都看结巴了下。
“过年的时候不是就说过我现在不一样了，在蒋家要注意一点吗，现在去接人您又不高兴，所以, 我到底该和过去一样，还是不一样呢？”蒋同笑笑，皮笑肉不笑的，“话都被您说完了呢。”
亲戚：“……”
养父母知道这两天蒋同不高兴，但是当面怼，还是第一次，也是有些尴尬。
蒋同却不想管他们，想着怕冷的女孩儿，一个人匆匆出门了。
山城的机场没有江城的大，宋珍有的却是满满的好奇，隔着透明的玻璃看城市，一想到这陌生的城市是蒋同长大的地方，就抑制不住的好奇。
本来就累，这儿走走那儿逛逛，最后在缩在角落里坐着，眯了眼睛。
蒋同到的时候电话打不通，微信也不回，好在机场并不大，把外面找了个遍，在角落找到了抱着包熟睡的女孩儿，瞧着走的实在急，连个行李箱都没有。
蒋同看见小憩的宋珍，那一刻，冬天寒凉的天气里，他却觉得心都要被捂化了，情绪格外柔软。
拍拍对方脸颊，宋珍缓缓睁眼，瞧见蒋同，揉眼睛。
嘟囔，“同同。”
嗓音黏糊糊的，很奶气。
“嗯，是我，来接你了。”蒋同轻声，眼眸极尽温柔。
*
宋珍酒店是定好了的，就是离蒋同家有些距离，两个人没车，是个麻烦事。
宋珍想不然就地买一辆，蒋同想着不好开走，在蒋家也认识了不少人，七弯八拐问到朋友手头，借了附近一个朋友的车，是蒋家商业合作上的朋友。
宋珍第一天睡了个囫囵，第二天开始倒时差，难受。
让蒋同带她去逛对方长大的地方，路上总是动不动就眯眼睡着，晚上又特别精神。
不过到底年龄小，两三天就缓了过来，缓过来，宋珍发现奇点，蒋同没带她去见他养父母，这两天天天和她待一起，白天也不着家。
宋珍小心翼翼问，“同同，你天天带我玩会不会不好？”
蒋同没听出来，“有什么不好？”
宋珍再挑明，“你父母不会说什么吗？”顿了顿，宋珍又有点自责，“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高中的时候那么忙，你不是总想回来看看吗？”
蒋同默然。
宋珍后知后觉敲脑袋，想到了那天蒋同说想她的话，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如果在这儿过的很愉快的话，怎么会突然那么说，她这话……说的好像很不是时候。
刚想挽回一两句，蒋同视线淡淡的扫了过来，“不会，过年都一起过完了，倒是你，想见见他们吗？”
宋珍一哽，“会不会，不太好？”
“没什么好不好的。”
见蒋同养父母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宋珍是觉得不好，但又实在好奇，蒋同回山城之后发生了什么，怎么就那样了，这些大概只有见过他养父母才会有答案了。
说是见面，蒋同却没将一天时间都安排在家里，而是约了个午饭，下午说带宋珍去他原本的高中走走，宋珍欣然应允。
去之前还怕不够正式，特意从自己本来就带的不多的衣服里选了半天。
真要到了，宋珍又焦虑，【会不会太突然了？我真去了该说些什么啊？】
方书回的快，【你怕什么，活像是见公婆一样，有必要吗？】
【去见朋友的父母，还是养父母，和见我爸妈有什么不一样，叔叔阿姨好就完事，你什么时候这么磨磨唧唧了】
宋珍：【……】
有的人一直单身，连个暧昧对象都没有，是有原因的。
见了人，刚开始还好，渐渐宋珍就察觉出没对了，养父母和她聊过两句蒋同，不知不觉，就开始问起来蒋问香，宋珍答过几句，等意识到不对，后知后觉去瞧蒋同，只见男生默默挽袖子给她掺水，低垂的眉目沉静，手臂纤长，见怪不怪。
就这么一眼，宋珍悟了。
紧接着，心口仿佛就被什么堵起来了，太不舒服了。
“现在读了大学，不像是以前住在一片，怕是不能经常见面了吧？”
养母问蒋问香和宋珍的见面频率。
宋珍喝了口水，“不怎么见，但是我和同同常常见面。”
顿了顿，“同同上了大学也很优秀，你们知道他最近做的小组课题吗，拿去全国参赛了，导师都说%￥#……”
“期末他全年级也是前十名呢，他们那个大学好，多不容易￥#%……”
“同同在学校也受欢迎的，平时#￥%……”
话题一个拐，又被宋珍绕回了蒋同身上，养父母聊着聊着，笑容就有些讪讪了。
宋珍还想夸，冷不丁一瓣儿苹果被塞了满嘴。
蒋同睨着她，指关节敲了敲她额头，细看，眼尾是弯弯的，带着浅笑，“说累了吃口水果，哪有那么多絮絮叨叨的。”
养父母松了口气，“对对对，吃水果，家里还有提子，我去洗了拿出来。”
宋珍愣愣的咬着一瓣儿苹果，盯着蒋同，却见男生脸上一点异色没有不说，反而带着淡淡的开怀，“吃啊，愣着干嘛，噎着了？”
宋珍干咳两声，低头吃起水果。
宋母送完提子就去做饭了，宋父把电视打开，调到了新闻频道，口中满是见怪不怪，“同同从小就优秀，我们都知道的，哈哈，这孩子，在读书方面就没让人操过心？”
宋珍直来直去，“啊，我以为说说他在学校取得的成绩，叔叔阿姨你们会开心呢。”
养父一滞，笑道，“开心开心，怎么不开心。”
“同同能这么好，我们当然开心。”
说着开心，宋珍可半点没听出来。
如果真的开心，怎么不和她继续聊下去了，她还有很多蒋同的事情没说呢！
蒋同拍了拍手起身，“要去我房间看看奖状吗，从小到大的？”
宋珍睁大眼，被蒋同吸引注意，跟着蒋同走了。
养父后知后觉蒋同岔开的话题，又有些尴尬，不知怎么的，就和这孩子不太亲近了。
但是深想，如果真的亲近，蒋家那边会不高兴吧？这孩子，以后是要继承蒋家家业的，和他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他们也不图什么了，就希望看在养过一场的份上，蒋同能对在蒋家的蒋问香好一些，哎。
蒋同房间并不大，不要说比不得在江城的房子，比起在B市的那套房子，卧室面积都挺小，感觉走两步，人就能撞到一起去。
这样的卧室还摆放了书柜，书柜上有一整排，全是各种奖状。
宋珍看呆了，一个一个看完还要拍照，说要发朋友圈，不像是蒋同得的奖状，活像是自己得的奖状一样，与有荣焉，把蒋同生生看笑了。
男生抱臂支着腿靠墙倚在书柜边上，就这样看着女生一个奖状一个奖状的翻，唇角上翘。
女孩儿惊讶的神色不似作伪，蒋同觉得她活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呆子。
这种奖状，不说徐池有整个一大书柜，就是方书和应晖，也是在书房摆了一半地方的，他其实在大家里面很普通，只是宋珍没发现罢了。
而如果宋珍想要，她从小到大的这些奖状，也能堆起来。
不过是宋家地位超然，宋父宋母教育理念不一样，他们不屑一顾罢了。
却偏偏，在女孩儿眼里，像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
让他感觉到他和其他人与众不同，在宋珍的眼底。
看完奖状，蒋同又说下午的安排。
宋珍讪讪，“我们不出去吗，叔叔还在客厅呢？”
“出去干嘛，又没什么话题，你想和他们聊蒋问香？”
宋珍神色微妙，小小摇头。
蒋同却低头笑起来，两个人凑得近，男生声音压得又低，“你只想聊我，我知道，现在本尊就在你面前，干嘛找不痛快，我们说会话不好吗？”
“说说什么？”蒋同一靠近，宋珍就结巴。
蒋同瞧着近前的女孩，忍住想亲吻的念头，道，“说说你在国外过年的事儿呢，我想听，方书还有应晖，你也看到了徐池吧，你们怎么过的年，你说说。”
*
下午去了蒋同曾经的高中，拜访了两个蒋同曾经的老师，感觉竟然比在蒋同养父母家好，蒋同的事情老师只是略有耳闻，更关心的还是蒋同的发展，听到蒋同考取了好的大学，并且优秀，笑容倒是真挚几分。
老师们看到宋珍，难得打趣了蒋同几句，说他以前在学校就受女孩儿欢迎，换了环境，魅力不减。
这明显就是把宋珍代入蒋同女友的角色，宋珍坐立不安，蒋同却欣然应允，和老师一搭一唱，还聊得很开怀。
晚上带着宋珍在学校附近的商圈吃的饭。
一个蒋同学生时代很出名的店，味道很好，宋珍吃的很撑。
傍晚在商圈周围散步消食，正年过后商圈的人很多，广场也热闹，卖什么的都有。
走累了两个人在长椅上坐下，宋珍看着在广场上滑滑板的、溜冰的高中生大学生，耳边车水马龙的熙熙攘攘，竟然感觉到一些生活气息。
宋珍：“你以前生活的地方好热闹啊，和他们乱说的完全不一样嘛，除了城市在山上，其他的和都很现代啊。”
蒋同看着宋珍笑了笑，伸手拽了拽女孩儿的毛绒帽子，“喜欢就好。”
宋珍：“你老师们也好喜欢你哦。”
“喜欢优秀学生罢了，哪个老师不喜欢。”
“……也是。”
叽叽咕咕半天，宋珍手指卷头发，骤然问，“那你高中真的有那么多女生追吗？”
蒋同挑了挑眉毛，看广场烟花的视线扫到了宋珍脸上，让她没由来的心虚。
一心虚，就又拿手指死劲儿绕头发，“你老师不是说吗，我就想问问是不是真的，看看……看看你是在育德受欢迎，还是这儿。”
“他说了那么多件，你问哪一件？”
啊？
宋珍也是万万没想到蒋同竟是全然不设防，让她随便问。
宋珍支吾须臾，嘟囔，“写情书？”
“有。但是没看过，和在育德一样的，没那个心思。”
回答还真是坦荡。
宋珍：“在论坛直接表白呢？”
蒋同：“有吧，记不太清，应该是私下拒绝的。”
宋珍：“……校花也喜欢你？”
蒋同眼神再度扫过来，很平常的视线，但就是让宋珍耳根发热。
蒋同脸上带笑：“你到底想问什么？全部都想知道？”
“也、也不是。”宋珍今天的帽子是两边有小球球的，能把耳朵完全遮完，她伸手去拽帽子的小球，借着拉力把眼睛盖住一半，嘀咕，“就是，就是……”
再用力，毛绒帽子把眼睛都遮住了，宋珍鸵鸟状小小声，“就是你真的好受欢迎哦。”
“然后呢？”男声是笑着的。
蒋同想看宋珍颠三倒四是要说出个什么来。
周围人来人往的喧闹，半空中有广场定时燃放的烟花炸开，附近百货楼和店面哪哪儿都是一片亮堂，就他们休息的长凳附近稍稍黯一些，人声少一点儿。
在这种闹中取静下，蒋同就看着喜欢的女孩儿嘟着嘴，特别不高兴的样子，轻轻道。
“然后你这么优秀，又这么多人喜欢……”
上齿咬住下唇瓣，纠结得不要太明显，“我觉得我太笨太不好了。”
蒋同呼吸一滞，“你说什么？”
宋珍掀开遮挡眼睛的帽子，不知不觉里眼下脸颊已是一片红绯，不高兴抬声，“我说，你太好了！”
大眼睛在灯光下水汪汪的两潭，特别委屈，“我觉得我配不上你！！”
蒋同真的愣了。
理解这句话是个什么意思，又高兴到窒息。
宋珍瘪嘴，垂目又暴躁嘀咕，“好烦，我明明才是被喜欢的人啊……”
蓦的，脸颊上有几个冰冷的触点，宋珍一怔，男生手掌放在了她脸上，轻轻抚着她眼下，逆着光她看不太清对方的脸孔，但是传来的声音格外温柔。
“你脸好红。”
宋珍：“……”
宋珍闭目，羞赧里又去重重咬唇，还没咬到，下唇被男生的拇指压住了。
“再咬就破了。”
男生呼吸都灼热了起来，声音像是羽毛擦过耳朵，格外轻，“别咬，等会儿我还想吻你呢。”
宋珍脸已经滚烫了，特别丢脸的，伸手把帽子又拉下来盖住眼睛。
往日里横冲直撞的劲儿已经不知去了哪里，声音软软糯糯，又黏黏糊糊。
却还带着两分直白，“我想过了，我也挺喜欢你的。”
“我、我当你女朋友吧。”
最后几个字都没声了，实在是感觉羞耻。
几次预想里，宋珍都挺理直气壮的，但是男生的手一旦搁在她脸上，她就害羞了。
“真的？”男生愣愣。
宋珍不及点头，男生又强势道，“假的也来不及了，不接受反悔。”
宋珍：“……”
蒋同捧着她的脸，呼吸贴近，轻轻把帽子拨开，露出女孩儿的眼睛，闭的死紧，只有脸颊上的红绯出卖她此刻真实的心境。
蒋同长指抚过女孩儿眼下，脸颊，低声哄道，“我不是说过吗，我不喜欢聪明的。”
“优秀的看太多了，我就喜欢笨笨傻傻的。”
顿了顿，蒋同呼吸贴在宋珍唇边，一颤一颤的，宛如心绪，“我就喜欢你。”
宋珍眼睛睁开一个缝儿，撞进蒋同炽热癫狂的视线里。
男生拇指拨着她下唇，道，“把嘴张开。”
脑袋宕机下，宋珍傻傻的张开一条缝儿。
下一瞬，那骨节修长的指死死按着宋珍的后脑，躲无可躲，避无可避，蒋同的唇舌碾压式全贴了上来。
半空中的烟花仿佛炸开在宋珍心上，一朵又一朵，粲粲如星。
也不知过了多久，男生终于发现她还瞪着眼，捂住她的眼睫，让她闭眼。
宋珍又乖乖闭眼，小小喘气中，任由男生再度噙着她下唇舔`舐。
情话在唇齿纠葛中，一句一句往耳朵里钻。
“没喜欢过别人。”
“就喜欢过你。”
“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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