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惊白家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
顾惊白已经知道了陆止是个绿茶味很彻底的丧尸皇, 并且推测出了他丧病到想要全世界一起变成丧尸的惊人野望。
而陆止……
也知道顾惊白拥有让时光倒流的神奇道具。丧尸皇的无上限精神力实在是个BUG,时间与空间都无法成为他的限制条件。当然,陆止也是在顾惊白读档重来后, 才意识到原来他还可以这样。陆止这个丧尸皇有些时候当的确实是不太合格的,他连自己到底有多少能力都不太清, 每回都像是在拆惊喜盲盒, 且次次都是隐藏款。
一个以为他不知道他知道了, 另一个已经知道他知道了。
总之, 两个影帝重新回到了比赛的起点。
安琪医生既不知道顾惊白知道了什么, 也不知道她大老板知道了什么,她还以为她伪装人类伪装的挺成功呢,她苦心孤诣的潜伏在雍畿安全区, 一直努力编织着属于她的个人关系网,当然,现在这些都是大老板的了。她顶多是从末日之前的特助,变成了末日之后有股份的副手。
这大概就是社畜的宿命吧,永远都逃不过给万恶的资本家打工。
安琪如今正在积极给佳佳姐妹俩安利顾惊白家桌子上的过期饮料,不出意外的,佳佳喝了一点就喷了,佳佳的姐姐却能面色如常,吨吨的牛饮而下,并在喝完一整瓶后表示:“真好喝啊。”
佳佳也从章天口中听过顾惊白家的死亡饮料,如今看看安琪, 再看看姐姐,含泪认下了是她和章天味觉异常。
佳佳的姐姐叫盈盈。
父母从五言古诗“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中,为姐妹俩各取了一个字。那是一首写月亮的诗, 诗人无法把月亮摘下来送给远方的家人,只能期待在梦中相见。是一首瑰丽又梦幻、非常有意境的诗,也寄托了父母希望两个孩子能一直互相扶持、姐妹情深的含蓄祝福。
顾白与佳佳一同被困镇南时,为了让佳佳坚持下去,顾白说外面还有爱他们的人在等。万万没想到,盈盈真的一直在外面等着妹妹,坚信她一定能够活下来。
她们真的如她们的名字,等到了与彼此重逢相拥的那一刻。
后来佳佳和盈盈一起加入了Z小队,成为了队里不可或缺的骨干。再后来……
盈盈为救妹妹,变成了丧尸。
这段姐姐为妹妹牺牲的往事,在当时的雍畿安全区还曾闹的特别大,主要针对的就是为什么要把唯一能够祛除丧尸病毒、堪称异能者第二条命的安琪医生强制留在安全区内,这样实在是浪费了太多的有效救援时间。英雄需要更好的待遇。
但最后事情当然还是不了了之了,却几乎没有人能忘记抱着姐姐的佳佳,在大雨中哭的有多么撕心裂肺。
她们做了那么多的事,自己也足够强大努力,仍抵不过命运无常、世事难料。
“现在盈盈终于重新变回了人类,大家也就不用再在心里梗着这件事了。上面觉得是时候公布丧尸变人的计划了。”安琪医生这样笑着对顾惊白介绍。
顾惊白却觉得哪怕没有读档器,他也会在这件事发生时察觉到不对。先不说盈盈比游戏里提前了两年“变回人类”,只说前不久上面还觉得陆止变回人类太过惊世骇俗,容易引起安全区的恐慌,不愿意一下子透露全部的内容,为什么到了盈盈这里,就又可以了呢?
这两件事的时间可并没有过去很久。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丧尸皇的人,或者说安琪的手,早已经伸到了一个深不可测的高度。安琪的影响力和决策权并不限于一个简简单单的医疗计划,她可以单方面决定很多事情。
甚至顾惊白有理由怀疑,净化器被安全区接受的如此艰难,就有安琪的手笔在里面。
至于丧尸变人计划,之前应该是陆止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存在,现在是陆止出于某种考虑,想让整个世界都知道盈盈。
于是,在很短的时间内,丧尸可以变回人类,拥有正常的记忆和能力的消息,就席卷了整个雍畿安全区。却独独只有顾惊白被蒙在鼓里,一直到他回到家,看到了盈盈,才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因为陆止想给他一个“惊喜”。
顾惊白这边,惊喜没有,惊吓倒是不少。
陆止(安琪)的势力之大,就像是深海巨鲸,表面上看无波无澜、风平浪静,实则只需要往大海之下看一眼,便会明白何为思细级恐。
这盘根纠错覆盖的势力关系网,已经远超了顾惊白的想象。
想要对付这样的丧尸皇,可比游戏里要难得多。这大概就是“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吧。
“我们来吃火锅呀!”佳佳开麦,打破了沉默,让有点开始尴尬的气氛,再一次热络了起来。
“好啊好啊。怎么想起来吃火锅?”安琪积极响应,她对火锅也算是真爱了,变成丧尸了都不忘初心。
“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吃过火锅了,庆祝团圆嘛,肯定是吃火锅比较热闹,又符合传统呀。”佳佳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无忧无虑的捧脸,期待的看向顾惊白。
“顾白”家是有这个条件的。佳佳早就发现了,“顾白”在外面漂泊的日子,和她想的一点也不一样,她曾以为他是为爱忍辱负重,过的风雨凄苦,后来才明白,“顾白”根本就不是那种会委屈了自己的人,他在外面不知道有多逍遥快活,让人羡慕。
她不管,她今天要吃大户!
“那就吃吧。”顾惊白在佳佳的眼神中,一时心软,就答应了。只要一想到佳佳一直以为的姐姐已经不是她的姐姐了,顾惊白就忍不住想要对这个小姑娘再好一点。
然后,就莫名其妙的真的开始了火锅之旅。
佳佳自然也不好意思真的只一个劲儿的吃顾惊白的。在末日,最贵的不是黄金不是玉,是粮食,尤其还是把新鲜的蔬菜羊肉一顿给涮了火锅,地主家都没有这么奢侈的。佳佳中途和姐姐盈盈一起离开了一下,回来时,手里就多了一瓶她珍藏的小甜酒。
在粮食非常短缺的当下,用粮食酿造的酒自然更是飙到了天价,就这,还是有价无市。因为在末日之初,酒不好携带、储存,且很容易就会被打碎,如今的库存已经所剩无多。
佳佳手上的这瓶酒,还是她立了一件极其重大的功绩,差一口气就死在那个任务上,章天私下做主给她的。
但佳佳当时看着这瓶充满了粉红色气息的少女酒时,却并不感冒,因为她的姐姐就是在那次任务里,为了救她被丧尸抓伤的。
任务地离雍畿实在是太远了,她的姐姐盈盈没能撑到回雍畿找安琪医生治疗,这也导致佳佳一直对安全区不让安琪医生离开的规定有很大意见。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觉得是这个倒霉决定,让她失去了她仅剩的亲人。
结果她换回了什么呢?一瓶酒。还是自家队长想尽办法、求爷爷告奶奶,排除万难,瞒着很多人,私下里悄悄塞给她的。
真的太讽刺了。
就在佳佳差一点把这酒砸烂的一刻,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鬼使神差的还是把它留了下来。就摆在自家公寓最显眼的位置,每一天、每一天,在结束了一天辛苦的工作后,她回来时都能一眼就看到它。看到最后,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这瓶酒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了。
一直到姐姐回来的今天,佳佳才明白,她留下它,就是不蒸馒头争口气,想要给那些让她放手的人看看,她说她一定会等到她的姐姐回来,她就真的等到了。
她们一起站在佳佳的家里,面对着这瓶冒着粉红色气泡的小甜酒。
“呀,这是我最喜欢的酒。”盈盈一脸惊喜的拿起了漂亮的酒瓶,“没想到你竟然还记得。”
佳佳一点、一点的睁大了双眼,怔愣在透明的酒柜前,终于想起来了,对哦,这是姐姐最喜欢的酒。她怎么就能忘了呢,当初队长把这酒送给她的含义,是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姐姐盈盈的最爱啊。每一次战斗的时候,盈盈都要吼一嗓子,什么时候才能让老娘喝到老娘的最爱啊!
失去正常秩序生活的末日,真的太讨厌了!
末日之下的大家,总要有点兴趣爱好的坚持与追求,因为那是一个奔头,一个如果不这样做,就真的要失去快乐的棋盘。
一直到盈盈即将变成丧尸、就要失去人类意识的那一刻,她说的还是:“别哭啊,佳佳宝贝,我不后悔用我的生命救了你。永远不会。只是,有一点点的可惜,真的只是一点点,到最后也没有再尝一口我的最爱。”
回忆在这里突兀的停下,佳佳蹲下身,捂着脸,嚎啕大哭了起来。
哭的是当时的委屈愤恨,哭的是失去姐姐时的痛苦不堪,哭的也是……她们终还是抵住了命运的摧残,家人团圆。
盈盈手足无措的站在妹妹身后,手里拿着那瓶她还是人类时的最爱,本只是顺应记忆在伪装自己,那瓶酒对于现在丧尸化的她来说,其实并不能再给她任何触动。她甚至一度觉得,整个人类社会,都不会再让她有任何感情。
她只是依命行事,为新皇效力。
但是当她开口,妹妹突然大哭了之后,盈盈才明白她想错了,对人类的共同感也许会消失,可感情不会。
就像是大老板陆止会爱上人类一样,盈盈觉得她也再一次“爱”上了一个人类。
不是想要谈恋爱的那种爱,是,另外一种同样重要的感情。
盈盈手足无措的跟着蹲下了身,从背后抱住了瘦瘦小小的妹妹,感受到了对方身上澎湃汹涌而来的温暖与爱。
盈盈的异能和林书有点像,她可以通过接触,感受到一个人当下最深刻的情感,不只是对自己,对方想着另外一个人,她同样也可以感受到。如今,她就感受到了妹妹身上耀眼到不可思议的光芒。
丢掉所有演技,盈盈只剩下了最笨拙的安慰:“你不要哭啊,是谁惹你生气了吗?我去帮你sha……出气好不好?”就像是记忆里小时候无数次做的那样,没有人可以惹她的妹妹生气,因为她会永远永远站在她的前面,张开双臂去保护她,她可是姐姐啊。
“没有人惹我。”佳佳不断的擦着自己的眼泪,她其实不想哭的,她真的好烦自己动不动就哭啊。可是,事到临头,就是控制不住,越擦眼泪越多:“我只是、是……在气自己啊。”
她这个妹妹当的一点也不合格。
“为什么?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妹妹!”盈盈恢复意识并不是在最近,而是很久之前她就已经断断续续有了感知,只是比较迟钝,也很难自控。但即便如此,她也知道,在玻璃窗的外,总会有一个女孩时不时的出现,不厌其烦、一遍一遍的对她讲述外面的世界。
她明明很清楚她也许根本听不懂,可她还是会坚持,她会以“姐姐”开头,以“再见”结尾。并且,真的每一回都做到了承诺,她们总会在下一次相见。
她是地下研究所里,被家人探视最多的丧尸。
就像是幼儿园里等待放学的小朋友,她一直一直是第一个被家人来接的那个。
当盈盈终于被安琪医生放出来,安排她可以去见到佳佳时,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是那么的紧张,不是怕完不成任务,而是怕看到佳佳眼中的抗拒与抵触。
她想,她能够喜欢自己。
喜欢这个已经变成了丧尸的自己。
幸好,她们见面时,迎来的只有全心全意的爱与激动,佳佳冲上来的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卡顿。叽叽喳喳的像个小太阳,她说:“欢迎回家。”
真好啊,有一个人一直在等着自己。
在洗过脸,不让人看出自己很丢脸的又哭过之后,佳佳带着姐姐,和代表了她们功勋章的小甜酒重新上楼,敲响了顾惊白的家。她要把它的甜,分享给所有她最爱的人:“这可是我和姐姐拼了死命才得到的,是我姐姐最喜欢的味道哦。”
长发的盈盈站在妹妹身后,仿佛真的回到了她曾经笑语盈盈的模样。
她其实已经尝不出来味道了,但是在大家举杯庆祝,把冒着气泡的粉红色酒体一饮而尽时,她仍觉得自己有被甜到。
甜蜜滑过喉头,流进了心里。
第一杯刚刚碰过,章天就来敲门了,他手里拎着一个硕大无比的西瓜,笑的一脸爽朗:“哇,赶得好不如来得巧,看我发现了什么!”
火锅,冰镇的小甜酒,再加上贵的差点吐血的西瓜,还有比这更棒的夏天吗?
顾惊白家本就因为五个成年人而变得十分拥挤的客厅,加上一个章天之后,几乎已经到了人贴着人的地步。顾惊白不可避免的和陆止被凑做了一堆,佳佳还一个劲儿的瞎起哄:“哎呀,你们挨的再近一点嘛,不要不好意思。在场就你们最适合了,挤一挤,给剩下的人留点空间。”
这个“剩下的人”,主要代指的是章天和安琪医生,佳佳也是出于对两个已经分手的人怕他们尴尬的体谅,才提出了这样的意见。
章天和安琪医生也确实尴尬,这份尴尬表现在章天既不敢靠近,又不敢远离,连一根头发丝不够服帖,都生怕对方误会,怕对方觉得他余情未了死缠烂打,又怕对方觉得他冷酷无情翻脸不认账。
总之,章天真的太难了。
后来实在没辙,只能找理由靠近另外一边的顾惊白。
章天每多靠近顾惊白一分,眼尖又幼稚的陆止就要靠近顾惊白两分,不想输给章天的劲头非常明显。三人以一种莫名其妙的速度不断靠近,直至进无可进,拿个筷子,都有可能打到彼此的胳膊。章天几次看向陆止,又看了看顾惊白,好像有句话已经快要憋不住了。
“今天这火锅可真带劲儿。”章天没话找话,压下了他真正想说的问题。火锅是真的辣的他感觉嗓子快要冒火,能去cos《达拉崩吧》里的龙了。
“就你话多。”佳佳开开心心的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女士小甜酒,其实并没有多高的度数,但酒不醉人人自醉,佳佳开心的都要冒泡了。
顾惊白则坐在一边,除了庆祝的第一杯,再没有碰一口酒,只是很有仪式感的吃着每一块入口的羊肉,涮烫的时间不长不短,蘸酱不浓不淡,一筷子的肉不多不少,刚刚好入口。
仿佛这便是他的最后一餐。
一直到酒足饭饱,顾惊白和陆止同时看向了彼此,再次感受到了大可不必的默契,他们几乎是一起起身,邀请对方借一步谈谈。
顾惊白隐晦的给了章天一个眼神,章天心领神会,不着痕迹的站在了有点兴奋过度的佳佳身边,想要哄着自称要开花的她先一步离开:“对对对,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花,但你这么好看,能是一般人随随便便就看到的吗?你快回家去,把自己藏起来,悄悄的绽放。”
“我不!”佳佳花非常倔强。
章天就很头疼,为什么要赶在这个时候,简直投鼠忌器。他觉得这大概就是一个阴谋,简直是在为难他胖虎。
盈盈并不在妹妹身边,因为……
陆止示意盈盈跟着他和顾惊白来到了另外一边。其实也并没有多远,家就这么大,再远能远到哪里去呢?隔壁邻居家吗?
顾惊白冲陆止挑眉:“这是什么意思?”
盈盈出其不意,突然发难,直扑顾惊白而来。幸好顾惊白一直有所警惕,作为习惯性商量也不商量的动手狼灭,他闪身躲避别人的暴起时也很及时。
但因为空间的过于狭小,躲开是躲开了,还是不可避免的被盈盈碰了一下。
就在顾惊白从空间钮里掏出武器,做好了反击的准备时,盈盈却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动若脱兔,静若处子。她重新站回了陆止的身后,因为她已经完成了她的任务——通过触碰顾惊白,感受到顾惊白在看着陆止那一刻的内心情绪。
“他不相信您爱他。”盈盈对陆止说了她感受到的东西。
顾惊白拿着武器的手,被晾在了原地:“???”什么意思?陆止不会真的就只是为了听到这么一个东西吧?尊重一下一直在兢兢业业走阴谋论的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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