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府在南苑有个田庄, 据说是当初嘉和帝赏赐。
王氏放不下宝玉探春,见了小花精一面,回京去了。
贾母留在这边避暑。
杜晴留下照顾祖母。
虽然近在咫尺,小花精却不能回私宅居住。
不过,只要有马球比赛,皇后就会给各府的诰命下帖子,请她们进宫观看比赛。
小花精借宣旨可以走出南苑, 去外面逛逛。
同时, 贾代善告诉小花精, 她的消息属实。
四皇子已经让工部与户部联合行动。
命工部打造丈量的工具。
户部则整理账册,再有招收大批精通算数测绘的青年才俊。
四皇子这人很贼精。
他不打算任用科举出身的寒门才子,而是抛下诱饵, 在京都豪门中, 招收尚未入朝王孙公子。
他允诺, 一日土地丈量完工, 将会根据功劳大小,论功行赏。
功劳评定,以增加税赋的数目而论。
功勋世家的爵位承袭与恩荫, 都要与政绩挂钩。
四皇子似乎是憋足了劲儿开创新局面, 一举拿下太子位。
丈量土地,从直隶开始试点。
同时,四皇子命造办处重新刊印了大月朝土地免税额度。
王公与勋贵,在功勋田之外,免税土地, 不得超过二十倾。
亦即,免税土地,不得超过两千亩。
一二品大员,免税土地不得超过十倾。
四品以上,不得超过八倾。
七品以上,不得超过五倾。
未入朝的举人,不得超过两倾。
四皇子指定裕亲王世子负责土地丈量,预计三年完成。
且,一边丈量,户部这边便按照重新丈量的土地亩数,重新收缴最近三年的赋税。
直隶的土地几乎都被本朝的皇亲国戚,王公大臣所占据。
裕亲王却是京都老牌子的王府,是嘉和帝的堂兄。
京都十几家王府,没有谁的面子能够超越裕亲王府。
不得不说裕亲王世子这个人选很不错。
贾代善让贾母给孙女传信,荣府不会拖后腿。
又说,四皇子这行新政好且好,未必能够贯彻下去。
隐藏良田为得敛财。
四皇子这是伸手掏人腰包,肯定会受到反弹。
虽然土地丈量刚刚开始,朝廷要丈量土地,重新制定赋税的邸报,却通传遍整个王朝。
四皇子推举的这项新政,已经得到百姓的拥戴。
四皇子在兼国三个月之后,逐渐传出贤名。
然而,七月初,便有许多的老臣求见嘉和帝哭诉:言称被催逼债务之后又再追缴赋税,家计艰难。
请求嘉和帝宽限日期,容后再还。
嘉和帝只要答应容后偿还,等于不偿还。
四皇子再去催逼,人家就会说,陛下答应了,你却催逼,难道天下不是陛下的,却是四皇子的?
这些到陛下跟前哭诉的老臣,不是宗亲就是勋贵。
最关键,他们曾经跟随嘉和帝出征,替嘉和帝挡过抢,救过驾。
皇室宗亲,功勋世家,哪个人没有救过驾呢?
不救驾哪里来的从龙之功?
嘉和帝只好宣召四皇子前来询问。
四皇子早有准备,竟然把这些哭诉人家三年内的收成,核算得一清二楚。
这些人家的吃喝用度,也有明细账簿。
嘉和帝不用看就知道这些数据的真实性。
通政司天天记载呢。
若非如此,嘉和帝也不会同意四皇子丈量土地。
嘉和帝倒是没有把账簿子砸在人家脸上,却道:“各位爱卿只怕是被府里奴才骗了吧。
都看看,这些铺子,这些庄子,是不是你们家的。
若不是,朕马上教训老四,并且派遣锦衣卫捉拿冒名之人,替诸位爱卿洗雪。”
一部分人就怂了。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却是有点穷。
像是石家,柳家,再有好几十家宗室皇亲。
再有文昌郡马府,长信公主府,锦衣侯府,襄阳侯府。
不是嘉和帝的堂姐家,就是堂妹家。
还有欣荣公主府,福慧公主府。
上一回就被四皇子逼迫卖了田庄。
这一回一来催缴赋税,还要一次缴足三年,逾期追缴十年,三倍的惩罚。
四皇子的意思,拿这些人杀鸡儆猴。
若是皇室宗亲都拿不下来,估计那些在江南拥有大片土地的清贵大臣,王子王孙,也不会诚服。
然而,嘉和帝把追缴名单上驸马府,郡马府,公主府,前任阁老府,老状元府,老承恩公府,承恩侯府的名字划掉了。
嘉和帝也没说不缴纳,却说延迟再议。
这一延迟,就如同一锅汤里丢了老鼠屎,四皇子无法下口了。
小花精不由对祖父的远见卓识折服。
一项新政,从提议道夭折,不过三月。
这还不算,四皇子还得要向这些姑姑堂姐,舅舅表兄,姨姥姥家赔情。
四皇子顿觉这些勋贵宗亲如同蜘蛛网一样,束缚了他的手脚,抑制了他远大的抱负。
四皇子其人,可谓胸怀大志。
他不好色,不贪杯,不贪财。
他只想做贤王仁君,如唐宗宋祖一般青史留名。
这当头一棒,打断了四皇子的革新之路。
四皇子很愤懑:他为国为民,却要向蛀虫道歉?
四皇子不愧心怀大志。
追缴赋税虽然遇到阻碍,但是,丈量土地的队伍,依然在坚持。
只不过,四皇子把这些欠债,记在账册之上,不再追缴。
嘉和帝只说延迟,延迟总有一个期限。
四皇子打定了注意:有账不怕烂。
人死账不死!
小花精因此知悉,荣府在直隶有上田八千亩,中田万亩,荒山五千亩。
是荣府三代婆媳的嫁妆。
这些数目,还不包括贾府在金陵老家置办两万亩良田。
荣府尚未补缴赋税。
等一两个皇室宗亲带头,像是裕亲王家自己缴纳,再有一二家郡王府出头,荣府再出面。
这一次闹腾都是外嫁女。
王府郡王府皇子府都没闹腾。
当然,还没有清理到他们头上。
八公府也在后面,只要有人带头,荣府马上就会跟上。
贾代善很认同小花精的话,千金散尽还复来,孙子的前程才是兴家望族之本。
四皇子心怀愤懑,没去各府致歉。
嘉和帝很给面子,替四皇子搭个梯子。
派遣礼仪谦谦的三皇子带着十四皇子,亲自前往各府致歉。
之后,三皇子奉命留在京都,与四皇子一起兼国。
嘉和帝给三皇子的母妃周妃,赏赐了大量的珠宝首饰,却并未恢复她的封号。
淑妃已经不属于她了。
周妃得了赏赐,却没有半点高兴,见了马淑妃就眼风似刀。
马淑妃这一段日子也不好过。
嘉和帝的心思都在几个新册封小宝林采女才人的身上,热乎劲儿还没过去呢。
嘉和帝初一十五,才会前来陪伴马淑妃母子。
隐隐有失宠的势头。
不过,马淑妃有皇后支持,也没人敢过分。
七月中旬。
皇后接到京都送来两道喜讯,同时也收到两条不幸的消息。
十三皇子妃产下小皇孙一名,四皇子府两侍妾有喜。
然而,同样四皇子府也传出不幸的消息,四皇子府三岁的庶子,也是唯一的儿子夭折。
而今,四皇子府只剩下一个小郡主了。
再一个消息,八皇子府二月出生的小皇孙夭折,侍妾周英病逝。
四皇子府里三岁的庶子,被惊马吓着了,惊风高热,三天就殁了。
八皇子府唯一的皇孙,却是因为奶娘被恶狗追咬,将小皇孙丢出去,脑袋刚好碰到石头。
恶狗是八皇子妃豢养。
周英气得疯魔了,冲击八皇子妃,跟八皇子妃拼命,被八皇子妃令人拿下,当众责打二十大板。
嬷嬷故意侮辱,扒了衣衫。
隔天早起,周英穿着红色的嫁衣,把自己挂在梁上,人已经僵硬。
嘉和帝当时就摔了酒盏。
他明白,这是**。
然而,皇子府里敢下手,肯定查不出任何线索。
嘉和帝再没心思打猎,起驾回京。
嘉和帝回京的头一件事情,就是把八皇子妃抓进宗人府。
八皇子府豢养恶狗的狗奴,也跟周英一样,把自己挂在梁上,算是一命抵一命。
这狗奴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他是八皇子妃的奶兄。
宗人府怀疑这人是被灭口。
八皇子却向嘉和帝求情,说是皇孙并非王妃谋害,乃是有人嫁祸。
八皇子的理由是,八皇子妃再傻,不会明目张胆的让奶兄下手。
再一个理由是,八皇子已经把儿子记在八皇子妃的名下。
一直以来,皇孙都是由王妃照顾小皇孙。
宗人府没有对八皇子妃用刑,也没有证人指证八皇子妃是主谋。
八皇子妃被关押一个月,中秋节前,被无罪释放。
但是,因为她照顾小皇孙不周,被禁足一年。
这个惩罚就是扯淡。
本来八皇子府就在守孝,禁足三年也不怕。
八皇子妃之所以被轻纵,却不是因为八皇子求情,而是她祖父父亲上折子,愿意以身上的功勋替她赎罪。
她祖父是福州将军,父子们终年跟倭寇周旋,战功累累。
所以说,父兄能干很重要。
周英出自坤宁宫,竟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皇后甚是感慨:“身为女子,原本艰难!”
周英却不自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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