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凡启急得不行, 如果这个虚幻空间有边界，他现在应该已经扑到边界墙上“砰砰”锤墙警告外面的人了。
他全然不知道，自己在空中慢慢显形的样子才是催促莫觉他们加快动作的主要因素。
几个玩家都可急迫, 笃定这一定是大boss前来拦截，之后估摸就是生死大战。
礼拜堂中烛火摇曳，火光映照下, 没有人察觉……屋内的众人都没有影子。
陆凡启已经急得快要呐喊了：“停下！！别再继续了！快停手！！”
玩家们都吓得瑟瑟发抖, 没有人敢抬头与魔王仔细对视。
好在还有莫觉。
爵爷眯眼站在阴影中, 原本是想着在魔王落地的刹那偷袭, 仔细一看才觉得这半空中的人似乎有几分眼熟。
“等一下！”莫觉神色一凛，突然出手制止了众人的动作，“先停一下, 应该是有什么问题，那不是boss，是玩家。”
颜也也看出来不对了, 先是微微一怔，继而便抱手, 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
半分钟后，陆凡启如游戏关键cg中那般, 舒展羽翼, 十分有排面地降落在祭坛的正中央。
他背后便是烛台环绕下的十字架圣象，月光透过圣母玛利亚的彩绘玻璃洒进来，将恶魔的影子投射在前方所有人身上。
他双目泛红，头生牛角, 在如此圣洁的气氛中, 宛若即将毁灭世界的地狱使者, 被拉长的巨大阴影将脚下人类反衬得如同蝼蚁般渺小。
不明状况的玩家们都被吓得瑟瑟发抖。
然后就见恶魔一憋嘴。
“啊啊啊！！爵爷！！颜神！！”陆凡启成小白兔惊恐万分状, 丝毫没有魔王大人的气魄，直接扑向了自家家长，“吓死我了！我以为我们都要灰飞烟灭了！”
“怎么灰飞烟灭？”颜也似乎被他小天使强行披恶魔皮的反差萌戳中，笑道，“强|撸才灰飞烟灭……你跟谁玩了这么久，搞成这副样子？”
他怕陆凡启听不明白，还特意拍了拍他屁股。
陆凡启一僵：“……”
陆凡启瞬间冷静了不少，心道颜也大佬安慰人的方式果然十分别出心裁。
完全只是为了逗他好玩的颜也饶有兴致地观察了他一阵：“怎么回事？你怎么成了只扑棱蛾子？”
陆凡启回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还有一对黑色的翅膀，难怪刚刚莫觉和颜也一时都没能认出他。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关键问题。
他很快简单讲述了自己进游戏以来的经历。
莫觉越听眉头皱得越深，颜也转头找到窗户的位置拉开窗帘一看，果然发现自己在玻璃中映不出身影。
不少玩家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这么说……我们都不是人？！”
众人再回想刚刚自己的举动，都冒出了一背冷汗。
有人也迅速跑到窗前确认：“真的没有影子……阿克夏也太坑了，居然还能这么玩？！”
“就是啊，如果我们之前就直接举行了仪式，岂不是自己亲手把自己送走了？！”
莫觉也点点头：“这是d级副本，崩人设限制应该会很严格，然而我们并没有遇到点名，甚至熄灯之后行动也并未受到监管，应该就是因为我们有另外一套人设限制。”
阿克夏是个公平游戏，不可能沈雍乐和陆凡启确认自我身份的关卡那么复杂，他们其他人却到最后有没有破解开自我身份都不影响通关。
颜也抽出人设卡看了看，其中的星号果然也因为破解了身份的关键线索而显现了。
其余玩家们面面相觑，脸上都是对“惩罚机制和游戏原则居然被用成了关键线索”的叹为观止。
陆凡启也是满心后怕：“基督教几大流派的圣礼都是无差别施与祝佑的，也即涤荡灵魂选送天堂或者地狱……我灰飞烟灭了肯定是不算通关，你们要是都升天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算任务成功？”
莫觉摇摇头：“多半不算。”
他也简单解释了之前的经历和他们的分析，“我们怀疑主线任务与两位珂赛特的愿望相关，而其中之一的珂瑟尔是想要惩罚主教，”他看了眼陆凡启，结合他刚刚说的经历，补充了惩罚对象，“以及那些被污染的灵魂。”
颜也此时也正在思考，开口道：“我感觉不是惩罚，如果珂瑟尔是善良的，那应该更类似于净化恶魔造成的污染。”
莫觉想了想，也点头表示同意：“对，鬼怪的力量已经足够杀死主教，如果只是要报仇，应该非常简单。”
却见陆凡启转头四顾：“咦？”
他跟莫觉和颜也都已经算熟悉，也没那么多顾虑，想到什么就直接问了出来，“乐神呢？怎么没看到他？”
众玩家表情一变，都沉默了。
颜也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本来我们还在怀疑能不能找到人……现在有你，应该是不怕找不到了。”
……
修道院侧楼顶的一个偏僻角落里，沈雍乐双手撑着地板，勉强悬停在濒死的主教上方，双臂抖得厉害。
这一次他没有被魇住，却比之前被蛊惑时要更加挣扎。
他像濒临死亡的鱼一般急促地喘着气，满头都是冷汗，眼前一阵阵发花，只能拼命告诫自己冷静下来，再想想清楚。
他不一定杀了爵爷，现在还不到崩溃的时候，他还不能放弃！
实际上，不仅仅是他难以分辨，连弹幕都开始怀疑了：[等一下，我有点错乱了……这个不会真的是爵爷吧？]
[仔细想来，爵爷和颜颜今晚不可能都乖乖呆在房间里，多半也是在闯什么关卡才没能来跟乐神汇合，说不定就是变身主教……]
[天呢？！不要吓我，如果这个真的是爵爷现在要怎么办？要在爵爷断气之前疯狂通关吗？！]
[别瞎猜啊啊啊！万一这真是boss呢？刚刚不是都用【法尔】看过了吗？！]
[你们别乱说了呜呜呜！乐神太可怜了……]
[天呐我简直不敢看了，我都想关掉直播，过五分钟再回来了……]
围观者都差点崩溃，更不用说身处其中的人。
沈雍乐挣扎了半晌，几乎要受不了了，突然感觉到喉咙上传来隐约的刺痛……
原本这点刺痛与腹中绞痛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很容易就会被忽略，但……不知道是不是婴灵在帮他，他忽然感觉腹部的疼痛减轻了不少，这才察觉喉咙上的异样。
沈雍乐瞬间意识到什么，飞速低头查看，这才发现那根从主教喉咙穿透的烛台尖端正抵着自己的脖子。
他脖间血红一片，也不知道是自己流出的血，还是刚刚主教掐他时沾上的。
沈雍乐心头一震，猛然回过神来。
如果眼前这个真的是莫觉，在意识到自己被副本误导后杀了他，首先会做的多半是装作不认识自己，以免自己在发现真相后伤心难过……
最重要的是，即便是被副本影响了神智，以莫觉的身手，自己也绝对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偷袭成功。
沈雍乐收拾心神，挣扎着爬起来，一直退到了墙边上，感受到厚重墙面传来的丝丝寒意，才彻底一点点冷静下来。
弹幕还有点摸不清头脑：[怎么了怎么了？！]
[那到底是不是爵爷？我已经有点晕了……]
[应该……不是吧？……乐神都退开了？]
有眼尖的人很快察觉出问题：[等一下，乐神你的脖子好像在流血……]
[卧槽！那个烛台！]
[妈呀乐神退开我才看到那个烛台！那特么就是boss吧？！故意误导人放松，其实是想把乐神一波带走？！]
弹幕并不知道沈雍乐已经又换了一次道具卡，沈雍乐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这不是莫觉，不是莫觉，不是莫觉！
他已经想明白了，【法尔·范伦铁诺】原本就有时效限制，大概是在第一次使用完后已经失效，才会导致第二次使用时他眼中的主教依旧是莫觉的样子。
乐神一方面也是为了说服自己，小声跟弹幕解释了自己的推测。
弹幕闻言放心了不少，也有心情唏嘘感慨了：[妈呀，这也太坑了，幸好乐神镇定！换我大概要当场被吓崩溃！]
[合理怀疑这又是个阿克夏的阴谋……]
[说起来还真的是，阿克夏知道你手上有什么道具卡，真说不准会反过来利用道具卡坑人。]
“所以不能太依赖道具卡。”沈雍乐说是这么说，表情却并没有彻底好转。
他又等了一会儿，确定了主教已然断气，这才匆匆转头。
然而只走出一步，他便痛得跪倒在了地上。
之前见过的鬼婴虚影从他的腹部处冒了出来，蹦蹦跳跳走进了一片霞光。
光芒驱散了鬼婴周身的黑雾，沈雍乐才发现那是一个十分可爱灵动的小婴儿，长得居然跟他有四五分相似。
婴孩似乎被光芒照射得十分舒服，身体逐渐蜷缩变得透明，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似乎还朝他挥了挥手。
沈雍乐疼得有些目光涣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带它跑了一整晚，现下竟然生出了几分不舍。
他心头柔软，下意识伸出手想碰碰他的小脸，然而只是下一瞬，光芒便消失了……
沈雍乐只觉得手中似乎接住了什么东西，收回手一看，才发现居然是任务纸条。
他手心都是疼出的冷汗，勉强才将那小纸条上的字看清楚。
只有一个词——
“救赎”。
沈雍乐脑中混乱。
这一整晚，他又是爬上爬下，又是差点跳楼，又是滚下楼梯，按常理来说身体早该支撑不住。
沈雍乐之前对鬼婴和珂瑟尔存有偏见，还当腹痛都是由于鬼婴造成，现在才知道鬼婴原来帮他尽力压制了大部分疼痛，正常人体根本承受不住。
他只觉眼前画面逐渐模糊，炸锅的弹幕仿佛越来越远……
终于彻底变成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