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城外护城河上,远远的行来两艘小舟,码头岸上早已有一应婆子丫鬟八九人早早等候。
前舟下来了一中年书生,身后侍奉着两个小童提着行李包裹,牵马先行离去。
余下一舟,则下来一位面色清冷、眉眼钟秀的小姐,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一个婆子。
码头等候多时的一应丫鬟婆子上前行礼:“见过小姐,老太太盼望好些日子了,小姐旅途劳顿,请上轿入城吧。”
丫鬟婆子们上前接过一应行李,待这秀丽姑娘上了轻轿,又由后一小厮驾车一并往城里去了。
这位姑娘,便是后世惹人钟爱、人人怜惜的林姑娘、林黛玉。
黛玉所乘的轿子进了城,又行了半日,方至荣国府正门前。
自西角门进了,轿子抬着走了一箭之远,即将转弯之时停了轿,换了四个眉目秀洁的小厮上来,抬着轿子走至一垂花门前落下。
由着婆子上前打起轿帘,四名小厮俱肃然退出。
黛玉方扶着婆子的手进了垂花门。行走穿过抄手游廊、又途经穿堂才到正房大院。
黛玉尝听闻母亲说过,她外祖母家与别人家不同,今至其家,都要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要多说一句话,不可多行一步路,唯恐被人耻笑了去。
今见外祖母家这般气派,奴仆丫鬟俱一言一行,及讲究规矩。心中不免偏生出一份惶然,自知往后的日子里,便要在此寄人篱下的度日。
台阶上坐着的几个丫头,一见他们来了,都笑迎上来道:“刚才老太太还念叨呢!可巧就来了。”说着都争抢着打帘子,一面听人说道:“林姑娘来了。”
随着丫鬟婆子入了屋,只见两个人扶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太太迎上来,黛玉便被这位老太太搂入怀中,两人哭个不休。
众人劝罢,黛玉方拜见了外祖母。
贾母一一指给黛玉介绍到:“这是你大舅母,这是二舅母。这是你先前珠大哥的媳妇珠大嫂子。”
黛玉一一拜见,又见贾母对丫鬟吩咐道:“去请姑娘们,今日来了远客,便都不去上学罢。”
...
西街巷里,贾族义学中,代儒老太爷离去复又归来,一一查阅了一应学生抄写的关雎,便放了学中学子回家。
贾环伸头望了望早早离去的贾宝玉桌上的几张白纸,翻了翻白眼,收好书本笔纸、砚台石墨,方才走出学堂。
走出义学,唤了一声伸头往学堂里张望的赵国基,三步两步上了马车。
赵国基咧着嘴挥起了手中的竹鞭,赶着马车在西街走了起来。
贾环打起马车的帘子
“舅舅,今日府上有什么事吗?宝玉同茗烟今儿个怎么回去的那么早?”
赵国基扯了扯马缰,笑着回道
“今儿个江南的林姑娘,老太太的外孙女来了。你姨娘和小鹊姑娘她们都去太太那帮闲去了。二爷急着回去怕也是为了见见这位林姑娘。”
贾环放下车帘,心中了然,红楼里大名鼎鼎的林姑娘、林黛玉,
这便要入荣国府,同他们姊妹兄弟一同生活了。
贾环自初临宝地以来,长辈中多见的无非是赵姨娘并王夫人,同辈的见过的也只是自家的胞姐探春同他那个便宜二哥宝玉。
其他长辈亲人姊妹兄弟,一应都未曾见过。
就连他的亲爹,贾府二老爷贾政,也未曾有缘见上一面。
久闻其名,未曾谋面。贾环心中不由的猜想,这林姑娘,林姐姐,到底是怎样的一般人物。
马车安安稳稳的小步行至了府里,同赵国基告别罢,贾环才走进了自家的小院落里。
一如娘舅赵国基所说,今日林黛玉到了,一大家子的媳妇丫鬟都是要见上一见的。
小鹊要去王夫人丫鬟那边帮闲,赵姨娘也需在王夫人跟前服侍着。
小吉祥也不知道跑到那个院子去疯了。
院落里就只剩下贾环一人了。
贾环草草吃完屋中备下的午饭,便在院中的树下坐着了。
凉风习习,又刚填饱肚子,不免让人心生几分睡意。
贾环倚在树下,心中胡乱想着。
红楼红楼,纵然贾家一门双公,如此权势富贵。
最后却落得个树倒猢狲散,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下场。
三春过后诸芳尽,贾家诸多子弟,可怜无一善终。
贾家荣辱,颓败早已经是必然的。
纵观贾族子弟,又有哪一个是能守得住这贾府的基业,保其不颓唐的呢。
贾环摇了摇头,把脑子里的思绪都甩开不再多想,即使衰败,也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了。到那时候,我怕是早早的就被赏个庄子,打发到贾府之外了。反正这基业也轮不上我,谁想要,谁去头疼吧。
贾环将手中的书摊在腿上,抬头远眺着天空。
........
蒙童开蒙,当从三千百开始读起,读罢了这些书,便也认识了些字,再读一读《增广贤文》《幼学琼林》,知道了些道
理,才开始读四书。读完这些书其实就可以让一个人初步的明白为人处世的道理了。
读书读书,其实绝大部分指的都是读的儒家的书籍学说。
如若想要入朝为官,读罢四书后便要开始读十三经,学习八股。
且同时要开始学习君子六艺。
经由科举大大小小的考试后,榜上有名方可入朝为官。
“哟,怎么在这儿坐着了呢,快起来,天凉小心睡冻着了。”
贾环被赵姨娘拉着胳膊站起来,揉了揉睡得发花的眼睛。
“放学回来见娘和小鹊不在,便坐在这树,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赵姨娘伸手拍打着贾环衣裳的后摆的灰尘。
“过来洗把脸,小鹊你到后边去把晚上的饭领了。”
贾环任由着赵姨娘给他洗手:“娘见过了那江南来的林姑娘了?”
“见过了,生的好生标志。可没见过这么标志的人儿。”
赵姨娘用手巾给贾环擦净了手,疑惑的望着贾环:“你从哪儿听的江南的林姑娘来了。”
“今儿见宝二哥回去的颇早,便问了舅舅一句。娘可同她说上话了?。”
赵姨娘甩了甩手上的手巾,转身横眼看着贾环。
“你娘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我能和她说上话?环儿,你是不是在臊为娘啊。”
“没,环儿怎么会臊娘呢。”贾环忙摆摆手。
赵姨娘把木盆里的水倒了,插着腰叹了口气。
“娘是老爷的姨娘,家里哪有什么辈分地位。今个儿大伙都在,人家林姑娘刚来,老太太都宝贝着呢。”
“两位夫人在老太太跟前服侍着,你珠大嫂子和凤嫂子还有你几个姊妹都围着林姑娘说话。哪里轮的上你娘插嘴。”
“娘也只能跟丫鬟们站在一起,伺候着老太太,夫人。
只可恨那凤哥儿昨个儿才来找我扯那缎子的事,今个儿又在夫人面前提。”
“夫人叫她找两匹缎子给林姑娘做两身新衣,她凤哥儿偏说那鹅黄色的缎子找不见了,还睁个眼珠儿望着我。你说她不是存心跟老娘过不去吗。”
贾环擦擦额头的汗:“娘,为啥二嫂一直针对你呢,你没拿她那缎子吧。”
“嘘,小点声,过来环儿。”
赵姨娘伸头往院外左右望了望,才紧张兮兮的从小柜子里摸出了两匹鹅黄色的物什。
“娘拿她两匹缎子怎么了,她还差这两匹缎子?她凤哥儿管着府上的事儿,私下藏的钱多了去了,拿她两匹缎子她也差不了啥。我不多谋点钱,等你出了府,你拿什么娶媳妇。”
贾环用两只手从上往下狠狠的搓了搓脸,不过想来赵姨娘都是为了自己这个儿子,只希望将来这事儿不要捅出来吧。
如若被扯到明面上了,也理应由自己这个儿子来为母受罚。毕竟这全都是赵姨娘为了贾环才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