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一直持续到丑时,酩酊大醉的众人才各自散去,李澈在吕玲绮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转入后堂,吕玲绮依然不发一言,屏退随从,也不掌灯,两人就这般静默的往后院走去。
沉寂的夜色之中,醉醺醺的李澈忽的道:“今日这般处置,你怨我吗?”
脚步微顿,吕玲绮低声道:“有何可怨之处?他是我父亲,比起你,我更了解他。这对他来说未尝不是好事。待到中原一切尘埃落定,届时他也会死了乱心,于人于己都是好事。
倒是你,可曾后悔当年一时兴起选了我?未曾给你的事业带来半分帮助,反倒是让你在此事上束手束脚。若没有我,恐怕你会毫不犹豫的诛杀了他。”
李澈一时无言,此事二人心知肚明,他也不需要假惺惺的说什么看重吕布武勇。这天下武勇之人多了去了,吕布虽然堪比关张,但也并非无可取代,刘备不缺这么一个定时炸弹。
两人相识三年,结为夫妻也有两年了,近乎形影不离,吕玲绮可以说是如今全天下最了解他的人。她知道,若没有这份关系在,李澈绝不会留下吕布。
“既是夫妻,便不必说这些见外的话,当年娶你,你认为我没想到这一点?”
“那你为何会选我?”
这是夜深人静之时,吕玲绮常常自我诘问的问题,当初月下共誓时年岁还小,如今渐渐成长,倒是愈发不理解此事。李澈并非是一个为情而抛弃一切的人,或者说他也有着功利的一面,怜悯她、照顾她是正常的,娶为正妻则实在难以理解。
寂静的夜色中只余蝉鸣,一阵夜风吹来,李澈忽的感觉头疼难耐,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吕玲绮连忙扶着他快步走到一旁的屋檐下,解下身上的披风垫在地上,扶着李澈坐下,二人就这般并肩坐在地上,出神的望着天边。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李澈忽的喃喃了一句诗,伸手向月,仿佛要把九天之上的明月握在手里,收回手掌一看,却是空空如也。
怅然一叹,李澈双手环膝,喟然道:“我……一开始只是想有一个真正的家。”
这是他心底最深的秘密,无论是吕玲绮还是刘备,都对此一无所知。自后世来到东汉末年,跨越了一千八百多年,堪称沧海桑田。
娇生惯养的死宅做了几个月的樵夫,出山就差点丢了性命,在彼时的李澈眼中,东汉末年带给他的并非金戈铁马的豪情壮志、不是才女柔情的比翼双飞,而是天下纷扰、朝不保夕、人民如草芥的大乱之世。
但没有人可以让他诉苦,没人能跟他谈ps和ns,没人能跟他辩键政聊懂王,也没有人能让他依靠。
刘备是枭雄,这是本质,仁厚的枭雄也是枭雄,他不是圣母,不会好吃好喝的供着一个素不相识、没有能力的人。
而刘备的未来是不确定的,李澈也不可能在几年前就肯定刘备能够笑到最后。再加上古代那低的可怜的平均寿命以及差到极致的卫生条件,李澈那副从容智者的外表下,是每时每刻担忧未来的心。
一俟安顿下来后,他想有个家,想有一个能够倾诉许多的人,那么联姻是不可能的,比起吕玲绮这边的小麻烦,一个需要“互惠互利”的大家族,才是天大的麻烦。
而吕玲绮在离开吕布后,她就和李澈紧紧捆在了一起,两人是真正意义上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李澈可以毫无顾忌的将穿越之外的事与吕玲绮分享,讨论他心中的目标。
“当然,这只是一开始。”伸手轻抚黑发,李澈笑道:“爱情是刻骨铭心的,但也是极易消弭的。你我三年相处,早与亲人无二,如果说当年是不想利益的结合,如今则是不需要。”
李澈蓦的变得神采飞扬,借着酒意畅快笑道:“走到这一步,我还需要和谁联姻?那些士族高门,如今都打起了将旁系送与我为妾侍的念头,我一人便是一族,何须他人帮衬?”
“你想要纳妾?”
敏锐的察觉到了话语中的关键,下意识的询问让两人面面相觑,李澈挠了挠头,有些沉默。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权势快到极点,自然是动过其他心思的,但动心思是一回事,实际又是另一回事。
良久,吕玲绮嫣然一笑,辅以身上的戎装,又有三分英气,她学着李澈的习惯,无所谓的耸耸肩道:“你又是这般,别说风流的简府君,就是关将军他们都很自然的纳了几房妾侍,魏王也接纳了雒阳豪族进献的两名侧室,每每提及此事,我尚未说什么,你倒是一副心生愧疚的模样,当真是奇哉怪也。”
“我又不是时间管理大师。”李澈放松的吐槽道:“窈窕淑女,谁人不喜?但纳一房妾侍,就又是一样责任,真让我把她们当做下人,又难过心中原则。弄回来既是给自己添麻烦,也是给你找麻烦,整天和那些老阴人勾心斗角已经够累了,回家还要面对家庭矛盾,日子还过不过了?”
简单来说,李澈怕麻烦。
吕玲绮轻轻侧靠在李澈肩上,叹道:“你大可不必担心这些,我知你心意,纳进门来,我多让着些也就是了。你说你一人即是一族,但若不繁衍子嗣,百年之后又当如何?况且妾侍的数量也是地位的象征,你是朝堂第二人,却无一妾侍,难免惹人笑话。”
“我又不是种马!”李澈扯了扯嘴角:“开枝散叶,我作为树干只能繁衍出这么多树枝,若他们想要枝叶繁茂,那自己努力去。将来有了臭小子,他想纳几房妾侍,尽由得他们,只要他们能撑得住。而且,你真不是故意的?”
李澈有些狐疑的看向吕玲绮,受他的熏陶,吕玲绮已经不是几年前那老实孩子了,怪话一箩筐,有些话真的得反着听。
吕玲绮眨了眨眼,一脸无辜的道:“夫君在说什么,妾身听不懂啊?”
“罢了。”李澈伸手点了点吕玲绮的额头,没好气的道:“我又岂能真的让你受了委屈?宠妾灭妻可不是人能做的事。你也不用这般矛盾,我若真有纳妾之心,自不会瞒着你。
但我也不需要用妾侍的数量来证明自己的地位,为了这种理由纳妾,才是太过可笑!”
“嗯。”吕玲绮顺从的点了点头,又将身子靠拢了些,轻声道:“我是相信你的,所以你也不必担心我会心生芥蒂,送他去西域吧,只要他能活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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