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来?”男子闻言,看着小男孩,眼底闪过一丝自责神色,嘴唇蠕动着,想要解释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阿来见男人这幅模样,冷冷的哼一句,抱着胳膊偏过头去,又是恶狠狠的道了一句:“废物!”
女掌柜却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脸色不由得微微变化,带着一丝愠怒,狠狠地扇了阿来一个耳光,浑身却在颤抖,就连声音都在微微发抖:“阿来,你怎得可以这么跟你爹说话!”
“我没有这么废物的爹!他不是我爹!”阿来捂着脸颊,眼眶里噙着泪水,转身跑向楼上,边跑边哽咽着喊道,“钱都挣不到,水也买不来,店就要被常大人收走了,谁要这样废物的爹!我才不要!”
“相公……”女掌柜望着阿来跑向楼上的背影,眼眶也微微一红,她如何也想不到,他们的孩子竟然会如此叛逆,竟然说自己的亲生父亲是个废物。
男子摇了摇头,又摆了摆手,自嘲的笑了笑,没有说一句话。
或许,如他孩子说的那般,他就是个废物,身为一个男人,身为一个家庭的顶梁柱,却连用水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若是客店因为无水可用而失去客源,最终被常大人将客店收走,饶是如何,他都无法原谅自己。
一念至此,男子的眼神里有光在闪烁,他蓦地挺直了腰杆,紧了紧头巾和腰带,一边出门一边说道:“我去找常大人,很快就回来。”
此时,客栈二楼的客房里,罗天生和林潮音自然将楼下三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尤其是罗天生,得知赤沙镇上的那名朝廷命官常大人,是个鱼肉百姓之徒时,眼底如有怒火攀升。
果然,无论是北陆洲还是中土神洲,但凡有人的地方,就绝对不会平等!
但是同样的,他也感到悲哀,那个男人因为他低贱的身份,就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受待见,如此卑微,又如此令人心疼。
只是,罗天生管不了。
一夜无话,转眼翌日来临,罗天生下楼,正巧遇见昨晚上那个男人——阿来的父亲。
男人脸上有些青肿,似是刚刚回来客栈,应是昨晚去找常大人无果,挨了一顿毒打。
他也瞧见罗天生,憨厚的脸上露出一抹自然的笑容,朝着罗天生打了个招呼:“嘿嘿,客官,您要出门哇?”
“听闻赤沙镇是以温泉闻名,可是这大漠里黄沙弥漫,怎得会有温泉?”罗天生回以一个微笑,问道,“不知那温泉在镇上何处?”
“不瞒客官,镇上确实有温泉,不过是在常大人的府上。”男人如是说道,“大漠里怎得会有温泉,还不是当年常大人来掌管赤沙镇时建的,大漠风沙多,来往游商也多,饱经一日风沙,难得想洗个热水澡,便是常大人府上这个温泉,让整个赤沙镇发迹起来,只不过就是价钱有些贵。”
男人说着,又憨憨一笑:“正巧,我也还要再去一趟,便随客官一同前往吧。”
“好啊。”罗天生微笑着点点头,正欲跟着男人离开客栈,叫阿来的小男孩此时从后厨走出,怨恨的瞪了男人一眼,小声的嘀咕一句“废物”,便扭过头,往楼上走去。
男子讪讪一笑,也不管罗天生有没有听到小男孩刚刚那句话,兀自说道:“那是我儿子,叫‘阿来’。”
天生眼神闪了闪,不再多言,跟着男人离开客栈。
……
赤沙镇西南,便是常府。
二人站在府前,男人抬手指了指匾额上“常府”两个鎏金大字,说道:“客官,这衙门院内便是镇上唯一的温泉,就是价钱有些贵,少说一个时辰也要几百金精石,而且泡澡也有个规矩……”
“好了,什么规矩不规矩的。”罗天生摆了摆手,示意男人不必再说,兀自抬头望了一眼匾额,默默呢喃道,“嗯……有两年没有好好洗过澡了吧?”
说着,罗天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身问道男人:“对了,你叫什么?”
“小的叫阿全。”男人憨厚的笑笑,回道。
“你可知镇上有名逃犯,腰间纹有蛇形印记?”罗天生又问道。
男人闻言,先是一愣,眼神闪烁间摇了摇头,迟疑着说道:“镇上逃犯不少,不曾见过腰间纹有蛇形印记的人。”
“若是有线索,记得告诉我。”罗天生点点头,从葫芦里摸出一枚金精石交到男人手里,“多谢你带路。”
说罢,便径自走进常府衙门。
衙门内,氤氲的雾气升腾着,触手可及却不见人真容,温度极高,令人不由得在进入其中的刹那便渗出汗水。
温泉池是人工开凿,石沿光滑,水质清冽,温度适宜,罗天生褪去衣衫,径自走向温泉,停留在岸上,却不下水。
只见水池里,十几名壮汉将狭小的池子塞得拥挤异常,已无下脚之地,见到罗天生,又是一道道凶神恶煞的目光投射过来,仿佛已经宣布这温泉池是他们的地盘,叫罗天生从哪来的滚回哪里去,反正今日他是洗不成了。
罗天生努了努嘴,眼角余光瞥到另一个温泉池,同样水质清冽,温度适宜,蒸腾的雾气氤氲湿软,却只有一名男子在里面泡澡。
这不由得有些奇怪。
这些壮汉宁愿挤在一个狭小的水池里,也不见有人去那个池子里泡澡,难不成,这就是规矩?
罗天生却不在意,径自朝着那水池走去。
“站住,不许进那池子!”一名壮汉看见罗天生想去那个池子泡澡,连忙出声斥道。
却见罗天生置若罔闻一般,一只脚已然踏进池水之中。
这一下子,却令那些泡在水池里的壮汉们登时怒由心生,只听有人“腾”的一下从水中跳了起来,浑身真气肆虐,将周围氤氲的雾气尽数逼退,而后一脚轻轻一顿,踏着水浪便袭向罗天生:“敢坏了常府的规矩,杀了他!”
话音落地,便见水池里十七八名壮汉全部袭出水池,凌厉的真气凭空狂暴肆虐,飞快欺身,逼近罗天生。
有的持剑在手,有的捏起符箓,有的紧握双拳,各种手段尽施,一副誓要将罗天生击杀在这水池之中的样子。
罗天生径自下了池水,一股暖意袭遍全身,令他不由得微闭双目,惬意的呼出一口浊气,而后眉头轻轻一皱,淡淡说道:“这池子好生宽敞,你们若要来洗,进来便是,何必如此聒噪?”
话音未落,便见罗天生不顾身后狂涌而来的各种真气,身形轻轻一扭,掠过奔袭而来的壮汉们,同时手掌往水面轻轻一拍,顿时激起冲天水柱,再见罗天生手掌自水柱中一掠而过,轻轻捻起几滴水珠,便自手指轻弹,每一滴水珠都犹如利剑一般,击打在壮汉们的身躯上。
明明只是一滴水珠,这群壮汉们却仿佛感到蒙受了一股重创,体内真气瞬间紊乱,喉头一甜,便各自倒飞出去,摔在院墙上。
“是个修士!”一名壮汉捂着胸口,一截胸骨已经凹陷进去,显然是被罗天生弹出的那一滴水珠所伤,一边调息着体内紊乱的气息,一边厉声喊道,“动真格的!”
话音未落,便见几名壮汉顿时攀升起强大的气势,浑身真气凌厉无比,至少也有八九境的实力,手中不知何时已然擎出一柄宝剑,凭空旋舞剑风,一道道凌厉的剑芒四射而出,席卷着足以摄人心神的剑意,飞快逼向罗天生。
罗天生也不示弱,手掌轻轻一抖,放在岸边的麒麟宝剑便被他吸入掌中,而后便见麒麟宝剑化作无数白色小剑,冲天而起,席卷着水浪,眨眼间白色小剑化作无数道凌厉的剑芒,俯冲而下,将十七八名壮汉的退路尽数封锁。
他们只觉眼前一道白芒挥洒,而后便见凌厉的剑意直袭心神,瞬间便似坠入汪洋大泽,滔天巨浪与狂暴风声,漫天席卷,直欲将他们淹没。
剑意逼人,剑势同样一往无前。
白色剑芒自他们胸前,手腕,脚踝划过,顿时爆起一蓬蓬血雾!
哀嚎声接连响起,不少人被罗天生剑势所伤,整个人栽进水池里,鲜血瞬间便染红了清冽的池水!
其余壮汉看得目眦欲裂,狂吼一声,便欲再度袭来,几名法修更是祭出法宝,消耗着体内的真气,欲将罗天生彻底击杀。
此刻,便见罗天生眼中红芒闪过,持剑之手轻轻一抖,漫天白色剑芒消失不见,与此同时,放在岸边的衣衫里,一黑一白两只小蚕飞快射出,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瞬间,洞穿了几名壮汉的胸膛。
黑白光芒一闪而过,伴随而来的是几具轰然倒地的尸体!
一股股泛黑的鲜血,如同喷泉一般自尸体胸前的空洞里喷涌而出,流进水池里,混杂在氤氲的雾气之中,充满着刺鼻的血腥味。
“够了!”
突然一声凌厉的暴喝,伴随而来一道汹涌至极的气浪,将罗天生的气势压了下去,只见罗天生身后,倚靠着池沿的那名男子淡淡说道:“外来人,身手不错。”
他说着,兀自起身,氤氲的雾气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立出水面的高大身躯,让人不由得心生畏惧之情;他缓缓走近罗天生,低垂眼帘打量了罗天生好一会儿,又道:“你,就是那个来找人的?”
罗天生也望着他,将麒麟宝剑放在池沿上,抬着头笑道:“你,就是常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