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身旁大皇子谷梁昭煜和三皇子谷梁乾广讶异之余,连忙悄悄望向谷梁隆昌,见他表情虽是阴郁,似乎并未大怒,但是他们心中仍是忐忑不安,如今内忧外患,国力空虚,本就是焦头烂额的时候,谷梁玉临却说出这种话,简直就是火上添油。
大皇子谷梁昭煜虽是不理朝政,洒脱自在,但在此刻却也不敢放任谷梁玉临口无遮拦,连忙出声,小声斥道:“二弟,你在胡说些什么!”
三皇子也连忙暗暗握紧了拳头,急切的出声道:“二哥,父皇乃一国之君,何错之有,你怎敢以下犯上,惹怒父皇!还不赶紧给父皇赔个不是!”
“让他说。”便在这时,谷梁隆昌的声音缓缓传来,沉郁且森然,虽是听不出一丝怒意,但是却仍让众人只觉针芒在背,“老二,你倒是说说,朕何错之有啊?”
谷梁玉临朝着天空拱了拱手,说道:“自有先人领悟神尸,观悟大道以来,这大千世界,便是修士的世界,四洲一海千千万万修士多如过江之鲫,岂是父皇一纸‘告天下修士书’就能约束住全天下修行之人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若不是父皇一意孤行,侵犯了全天下修士的利益,我们大衍国内岂会有宗门倒戈起义?大夏和龙图又岂会大军压境,外敌来犯?父皇,您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您还说您没错吗?”
“幼稚,胡闹!”谷梁隆昌闻言,不怒反笑,揉着眉心缓缓摇头,“老二,你还太年轻,很多事情,你根本不懂。既然你说到了‘利’,那朕便和你谈谈‘利’。无论修士还是常人,但凡牵扯上‘利’字,便会无休无止,直到利欲攻心,无法自拔。这天下修士,以遵行天道为由,修行之路大多无所不用其极,也全然只因一个‘利’字,他们的‘利’是什么?他们的‘利’和所有人一样,和四洲一海所有国朝一样,都是要这天下尽在他们掌控,都是要这苍生都匍匐他们脚下!如果不约束他们,大衍岂会昌盛,如果不约束他们,大衍岂能长存?”
“你说朕错了,朕在位已有三十九年,如今更是第四十个年头,阵岂能分不清对错?朕岂能亲眼看着我一手打下的江山,葬送在一群所谓遵行天道的修士手里?”谷梁隆昌说道,越说越激动,眼底如若星辰大海一般荧荧闪烁,“朕继位之前,这大衍皇朝疆域虽大,却曾是一片乱象,天下修士如若恶盗屠夫,所过之处,尽是生灵涂炭,怨声载道,亦或是为了一件宝物,一本功法,甚至是一个江湖上的地位,就争斗个不休,闹得天下乌烟瘴气,鸡犬不宁!”
“这是因为什么?”谷梁隆昌说着,抬眼看了谷梁玉临一眼,眼底那丝浓浓的失望之情,直看得谷梁玉临眼神闪了闪,连忙将视线偏向一旁,便听谷梁隆昌又道,“人一旦没有规矩管着,就跟畜生没有什么两样。”
“朕拟定‘告天下修士书’,昭告天下,约束修士,这就是规矩。”谷梁隆昌缓缓说道,“看看现在,自从限修士令公布于世,如今天下修士欺压百姓,在朝宦官贪赃枉法之事少之又少,所有人安分守己,欣欣向荣,这才是大衍的未来,这才是大衍的江山,应该有的样子。”
“老二,你说朕错了?朕却认为是你错了,你已被利欲熏心,目光之短浅,分不清是非对错,你叫朕如何敢把大衍交到你手里?在这一点上,你不如小四。”谷梁隆昌说着,默默的叹了口气,殿内众人听闻这一声叹息,纷纷跪倒在地,齐声拜伏大喊:“皇上息怒!”
却见谷梁玉临仍是站在原地,不仅不跪,更是紧握双拳,眼中如有烈火升腾!
他还欲说些什么,却在这时,一名年老太监风风火火的一手提着衣摆,一手托着一份信笺,连过七道宫门,赴至殿内,又是一路碎步急急切切奔至谷梁隆昌脚下,尊敬的轻轻躬身,而后将手中信笺奉上,说道:“启禀陛下,赫连统领连夜传来的加急信笺,请您过目。”
谷梁隆昌点点头,示意年来太监奉上信笺,接过信笺展开看了一眼,顿时便龙颜大怒,神情巨变,猛地将手中信笺狠狠的掷到地上,一甩龙袍衣袖站起身来,踱步至殿内,怒声道:“简直胡闹!净唐国竟然敢谋反!”
这话一出,殿内众人皆是眼底闪过一丝讶色。
要知道,净唐国国主的小女儿,婧怡公主还在大衍,难道净唐国就不怕大衍以婧怡公主为人质,要挟他们?
竟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这个山雨欲来的紧要关头,作为大衍皇朝的一个属国,率先行谋反之举?
这简直太荒唐了!
但是转念一想,大衍皇帝谷梁隆昌就冷静了下来,或许他忽略了一个问题。可能净唐国想要谋反之事早就已经谋划了不止一天两天了,只所以送出婧怡公主,以前往大衍求学游历为由,让大衍放松警惕,毕竟婧怡公主作为净唐国国主的小女儿,送到大衍就相当于是羊入虎口,以婧怡公主作为筹码,想必净唐国也不敢妄自造次。
殊不知,从一开始婧怡公主就是一枚弃子。
殿内大臣纷纷吵嚷起来,话语间都是咒骂净唐国不人道,在这种内忧外患的关头上,不跟大衍同仇敌忾,反而也行谋乱之举,这是真的要让大衍江山彻底亡了。
只有二皇子谷梁玉临神情常然,眼底闪过一丝喜色,嘴角也悄无声息的露出一抹弧度,他知道净唐国谋反的原因,谷梁隆昌只猜对了一半。
因为这一切,是他暗中安排谋划的。
乾坤阁本是净唐国皇室供奉,陆沉机一死,整个乾坤阁化为虚有,只剩张如圣一人,又因张如圣与谷梁玉临相交甚好,净唐国国主李秣成便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张如圣的身上,所以才会将小女儿婧怡公主送到大衍以求学游历为由,接近谷梁玉临。
只要谷梁玉临继承皇位,当上皇帝,那么婧怡公主就自然而然的成了皇后,如此一来,凭借张如圣和谷梁玉临的关系,婧怡公主和谷梁玉临的身份,净唐国就绝不会亡,甚至还会崛起,成为一方势力强劲的诸侯国。
只是想法虽好,却都在谷梁玉临的计划之中。
张如圣早就把这一切告诉了谷梁玉临,所以当婧怡公主来到大衍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要成为谷梁玉临下的这盘棋中的一颗棋子,而且还是一颗将会被遗弃的弃子。
如今,张如圣已经控制住了净唐国国主李秣成,又有琅琊海阁暗中协助,放出谋反消息,让谷梁隆昌心急则乱,也好进行他下一步的计划。
果不其然,谷梁隆昌此时确实有些心急则乱,负着双手来回在殿内踱步,良久之后,才沉声说道:“靳山河!”
“臣在!”
“你带领十万风神军抵御净唐,即刻启行,不得延误!”谷梁隆昌当机立断,下令道。
“臣,领命!”靳山河神情肃然,抱拳领命,立即转身离开天子金殿,前往神工营所在,手心里握着半只兵符,这是他带领十万风神军前去净唐国与大衍皇朝交界,抵御净唐大军入侵的唯一凭证。
望着镇国大元帅靳山河领命离开,谷梁玉临的眼神微微一闪,嘴角再次翘起一抹弧度。
三十万风神军,已有十万大军派去抵御大夏边界,十万派去抵御龙图边界,最后这十万,现已被靳山河带去抵御净唐国大军;而赫连龙遥的龙遥军,也早被派去镇守大衍都城周边作乱的宗门。
现如今,谷梁隆昌手底下,只剩一支京畿御林军。
一切都在按照谷梁玉临的计划推进。他眼底闪烁微芒,那是一种近乎疯魔的神情,似是夹杂着一丝深深的窃喜,同时却又无比的激动和担忧,紧张的情绪在他的身体里无限生长,不由得手心里都慢慢的沁出了汗珠。
他忽地抬眼,看向谷梁隆昌。此时此刻,他想看一看他的父皇,脸上的表情是否如他想象的那般,充满着未知的紧张和担忧,然而只一眼,他却只觉浑身一冷,背后猛地激出冷汗,几乎将身上服袍浸湿。
谷梁隆昌,当今大衍皇帝,他的亲生父亲,非但神情没有丝毫的紧张,反而透着一丝威严和冰寒。
就在他看向谷梁隆昌的同时,谷梁隆昌也在看着他,如同凝视了一双犹如深渊一般的眼睛。
有人说伴君如伴虎,作为当今大衍皇朝二皇子的谷梁玉临,一直无法确切的理解这句话的含义,直到此刻,直视上他父皇谷梁隆昌的眼睛时,他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那是一双令他心生恐惧的眼睛,仿佛一只睥睨天下,站在众生顶端,一吼便能啸山林的猛虎!
他连忙收回视线,心脏怦怦直跳,几欲要从他嗓子里蹦出来,那丝浓浓的紧张之感,几乎要让他窒息,深藏在血脉里的紫霄天火在他识海里燃烧起来,顷刻间并扫荡过浑身经脉,帮他稳固着心神,调整着气息。
过了许久,他才缓过劲来,眼神里覆上了一层如若寒冰一般的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