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灵树观英才盛会召开,北陆洲无数年轻才俊入观。
一方弱水湖,一座灵树峰,刷落了十之七八。
如今整个北陆一洲,能入住峰顶梧桐别院的年轻修士,仅有九人。修道根基无比扎实,一身本事惊才绝艳,于各自宗门,于所在皇朝,于整个北陆洲,都是最为顶尖的杰出之人,俯视同辈,高高在上。
谁敢说他们不够强?
背棺少年话音落下,秦开峡怒意更盛,双眼倒映铁光,口中一声暴喝:“是弱是强,你一试便知!”
“我来灵树观,本来就是为了见识天下英才,无论何时切磋,我随时恭候。”罗天生立于山道,伸出右手:“请。”
秦开峡更不多说,铁掌一搓,金铁摩擦声声刺耳,身躯犹如历经无数次锻打的黝黑精铁,浑身铁光忽明忽暗,右掌凌空一拍,前方空气陡然模糊。
在场九人各自不凡,早已看出,他这一掌意境极强,隐有催山断岳之势;掌风所至,犹如惊涛拍岸,哪怕是壁立千仞,都要被他拍成一片齑粉。
“过刚易折,至刚生柔,你还远远达不到至刚。”罗天生口中轻喝,欺身上前一步,以指成剑,对着秦开峡掌心轻轻一点。
洞穿剑意!
九人眼见,只见一道气劲如梭,至刚之内又有一分韧劲儿,在空中轰出一道模糊劲路,仿佛有利梭入海,要破浪而去,远渡重洋。
双方招式碰撞,罗天生身躯微微摇晃,上身后仰;秦开峡只退半步,脚步立刻站稳,右手掌心微有痛感,仅仅把手掌一握,掌心痛感瞬间消退,又把两只手掌同时往天空猛然托举,口中大喝:“举火燎天!”
罗天生眼前一花,只觉有冲天铁焰笼罩身周,灼灼热浪狂涌而至,压迫力道强的可怖,从四面八方轰然冲来,毫无破绽可寻,更没有一处薄弱,显然是这铁衫青年的绝强招式。
“论招式威力,我有一拳,可破世间一切!”罗天生双臂摇晃,臂弯微曲,划过身前三尺四方;周围天地灵气节点瞬间变化,秦开峡掌势陡然削弱三分。而罗天生此时出拳,周围铁焰已然破绽处处,一道拳意透过铁光,犹如利斧劈山,口中一声低喝:“看我这一拳,开不开的了你这冲天铁火!”
秦开峡双掌交封,硬接罗天生一拳,双足连退,退下两道台阶,一身真气凝而不散,战意更没有丝毫减退,双腿微微下蹲,双掌平直推出;与此同时,他后背筋骨爆响,丹田有金戈铁马奔腾,境界隐隐攀升,似乎动用某种秘法,已是六境巅峰气息。
这一招掌力所至,带动无穷劲力,更胜之前两招,犹如巨柱撞钟,又如猛虎出峡,往罗天生一扑而去。
“刚中有柔,这才有些意思!”罗天生抬起一脚,丹田龙吟不止,佛陀咏诵声声,脚下如有蛟龙盘旋,往猛虎头顶一踏而落。
龙争虎斗仅有一息,秦开峡再退五道台阶;同一时间,罗天生身影一晃,已然欺进三丈之内,右掌一拍而落:“我接你三招,你只需接我一掌!”
一掌劈下,犹如一挂银河泻地,劲力涛涛连绵不绝;又如天河倒倾,无尽江水滚滚而来。
“你敢小看我?!”秦开峡怒吼,双足跨立,一掌高举过顶,往天空猛然拍出,犹如霸王举鼎,力扛罗天生一掌。
双掌交击,罗天生身形凌空后翻,重新落到三丈开外,稳如泰山;秦开峡右臂震颤,左膝近乎跪地,猛地站直身体,浑身战意仍不平息,爆喝道:“我还没有败,再来!”
“秦兄。”山道旁边,金无畏跨出半步,剑鞘横在秦开峡身前,低声道:“明天英才会在即,今日到此为止,留着三分力气。”
秦开峡仍不服输,胸腹真气激荡,面色如黑铁;归海连京已然看出秦开峡不是罗天生对手,只是顾及颜面,微微摇头,道:“今日只是切磋较艺,并非生死相拼;纳兰昊隆和万象门秦兄还要出手,不要消耗太大,让人以为咱们车轮战。”
“咱们?”大夏皇朝九皇子明元曦微微一笑:“不必说的如此亲热,龙图大夏泾渭分明,都是挑战罗天生,各有用意,我们不是一路人。”
归海连京眉头一皱,并不多说,而他身后秦开峡气势仍然不止,再次上前一步,怒喝道:“罗天生,今日你赢不了我,别想再下山道一步;不论消耗多少,不管丢不丢面子,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斤两!”
“你真想看?”罗天生慢慢抬起手掌,体内龙力奔腾,丹田气旋陡然加速,猛地一声龙吟佛唱,手臂划过周围无数天地灵气节点,掌心劲力震荡,浑身隐有火色,沉声道:“我有一拳,你不能接,变拳为掌,教你双膝跪地!”
话音落下,罗天生一掌拍出,正是火煞无名三拳之一,震字诀!
秦开峡浑身铁光暴起,双掌齐出,呈托塔之势,口中怒喝:“罗天生,你是什么东西?让我双膝跪地,你做不到!”
三只手掌贴合如胶,两人真气碰撞如潮,从掌心相交之处呈环状爆散而开,呼啸声响震耳欲聋;罗天生手掌一落再落,秦开峡脚下铁靴陷入山道半寸,土石迸溅四射,双腿关节咔咔爆响约有十息,腰身猛地一颤,两只膝盖砰的一声跪在山道岩石,膝下山石裂如蛛网,蔓延周围一丈!
“比拳意,你不行,比根基,你更弱!”罗天生收回手掌,缓缓摇头,沉声道:“自取其辱,无自知之明,配不上‘天才’二字!”
秦开峡怒火满脸,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心中一万个不服,然而口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愤愧难当。
“秦开峡,归海皇子让你出手何其不智,被你把他的面子丢的精光!”明元曦身后,纳兰昊隆手持铁枪上前三步,一身烈焰真气升腾不止,转头看向秦开峡,冷哼一声,又把枪尖遥指罗天生,喝道:“你的下一个对手,是我,大夏皇朝四品武将,千户侯纳兰昊隆!”
秦开峡怒视纳兰昊隆,作势就要动手;归海连京面沉如水:“秦兄,不要听他一派胡言,胜负是兵家常事,天下有几个常胜将军?今日之耻,明日有报,不失大丈夫所为。”
“罗天生,今天的事,我记下了!”秦开峡切齿低喝,拱一拱手,不再看后续比拼,转身离开山道,返回自己居住的梧桐别院,再无声息。
纳兰昊隆看着秦开峡背影,眼中隐有一丝轻蔑之意,又转头看向罗天生,喝一声道:“你刚才最后一招,和秦开峡硬拼真气,消耗不小,需要多久调息?”
“不用调息。”罗天生掀开腰间葫芦嘴儿,取出欺风重剑握在手中,平静道:“我还是那句话,不论何时要打,哪怕我身负重伤;你若挑战,我一定奉陪。”
纳兰昊隆枪尖一挑,霸气顿生:“我领千军铁骑,沙场厮杀无数,斩将冲阵,三枪必贯敌首!你不认输,我手中枪势不止,生死勿怨!”
罗天生剑指纳兰昊隆,淡淡道:“我练剑十二年,剑起剑落收发由心,仍有三招剑势没有完全掌握;但也有十成把握,能给你留一条性命。”
“说的好!”纳兰昊隆一声大喝,纵身向前,挺枪直刺,枪尖刺出一道疾火啸音;枪势所至,犹如火龙狰狞,獠牙便是枪尖,怒刺罗天生咽喉。
罗天生一剑欺风,身前十五道风停剑意层层叠叠,剑意所至,前方天地空气犹如沼泽泥潭,撕扯之力交织纠缠。
火龙入沼,连破十二道风停剑意,一身火焰退尽,露出铁枪本体;纳兰昊隆旧力未消新力又起,枪身再生火焰,色呈深红,凝如岩浆,再破三道剑意,枪势更快更急,仍然刺向罗天生咽喉。
此时已是第二枪。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罗天生不闪不避,左手缓缓伸出,往岩浆长枪抓去,摇头道:“如果我猜的没错,你是反其道而行之,第一枪起势,第二枪蓄势;那些死在你枪下的人,恐怕至少有一半是死于你的第三枪。”
话音与手掌同时落下。
罗天生左手紧握岩浆枪头,掌心通红,手臂剧颤,脚下半步不退,体内筋络经脉真气激荡不止;纳兰昊隆枪势戛然而止,只觉手中铁枪被一只巨力铁钳死死握住,第三枪已然无法刺出。
“以前有人握住过我的枪。”纳兰昊隆深吸一口气,双掌一震一搓,口中一声暴喝:“开!”
纳兰昊隆一招使出,枪身有千军齐吼,战阵轰鸣;枪尖一缕火光陡然亮起,犹如漆黑深夜陡然绽放的红色星辰,温度之高,把周围方圆百丈内的空气炙烤的一片模糊。
“我不是很怕烫。”罗天生身躯一晃,十余道真气从肩头喷涌而出,凝结成一道道冰晶符箓;同样百丈之内,一片寒霜如雪,在这茫茫夜色间平添三分冷意,手掌握着铁枪枪头,没有放松半分。
纳兰昊隆瞳孔猛地一缩;旁边山道三十丈外,那名身穿紫霄雷纹袍的斗笠青年目光微微一亮,点点头道:“不错,难怪奚青青对他刮目相看,法修,武道,剑道,三道同修,而且都颇为不弱,有点儿意思。”
斗笠青年身旁,手捧书卷的纶巾书生轻声笑道:“书山有路勤为径,他三道都有所成,必然要比常人勤快一些。然而闻道可分先后,术业必须专攻,今日我不战他,他日高下自分。”
“不说来日,只说今天。”斗笠青年眉头轻皱:“我无把握胜他,你觉得如何?”
纶巾书生收起书卷,目光落在远处秦双绝身上,微微一笑,道:“前来灵树观的路上,我曾经和秦双绝切磋过一场,以平局收场,秦双绝能胜他,你我二人自然不会落败。”
斗笠青年不再多说,转头再往山道看去。
此时纳兰昊隆已然收回长枪,走到明元曦身后,对着山道中心的背棺少年拱一拱手,沉声道:“罗天生,我出身行伍,将领世家,同辈之中罕逢敌手,今日败在你手下,心服口服;但你也该清楚,若我一气三枪完整施展,你必败无疑,或许可以不死,至少重伤!”
罗天生对这年轻将军微有几分好感,摇头笑笑,并不说破,又把目光看向远处秦双绝,做个邀请姿势,轻声道:“秦兄,现在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