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位胖大头陀,罗天生再无顾虑,挠头笑道:“佛叔,我凭借履云靴飞行,才不至于仰头看他,真气消耗不小。你的阵法厉害,我发挥不了多少。”
“净捡些好听的话说,哄佛叔开心。”佛煞随手扔掉梧桐树叶,伸手拍打罗天生肩头,两只眼睛笑的眯成一条缝:“好,好,几个月不见,小天生又长高了。”
从罗刹岭出发至今已有五个月有余,背棺少年身量见长,已不亚于普通成年男子,背后铜棺也稍微变大了些,仍然高过头顶,长及腿弯;佛煞身高异于常人,罗天生本来需要抬头,此时只需目光微抬,嘿嘿笑道:“路上吃的不好,如果是在家里,个子可能更高一些。”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只顾交谈,浑然没有把青梧长老和周轻世放在眼里;宁浅芷细眉微蹙,轻声道:“青梧长老,可知此人身份?”
青梧长老手掌一翻,要把落进阵中的梧桐叶收回,明明就在眼前,却仿佛相距万里之遥,心中一惊,道:“浅芷师侄,此人气息也是九境,但手段诡异,精通阵法之道,不可小觑。”
周轻世手握长剑,眉头紧皱,沉声喝道:“朋友,你我同为宗师,不必大打出手。你这位子侄抢夺我玄阴丹,咱们不妨坐下聊聊,你……”
“你打断我和小天生叙话,还想跟我聊?”佛煞和罗天生聊的正酣,被周轻世突然打断,脸上仍是笑眯眯,声音却已带上了九分杀意,还剩一分别样心思,摆摆手道:“天生,去教训那个不讲理的女娃,这两个废物由佛叔料理。”
罗天生毫不迟疑,抬脚往大阵外走去,边走便往地面降落,一路走到蒙荫镇外十里,转头做个邀请姿势:“宁浅芷,请!”
宁浅芷沉默一息时间,口中低声道:“青梧长老,送我一程,你和周宗主联手,同仇敌忾,不要弱了我们灵树观的名头。”
青梧长老缓缓点头,手掌一摆,一道青光托着宁浅芷往罗天生飞去。
佛煞伸出手指,对着青梧和周轻世轻轻勾动,肥大的舌头在厚嘴唇上舔了几下,脸上笑容怪异,猛地往高空冲去,大叫一声:“上去打,有些场面,不要让我家小天生看到!”
周轻世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把脚掌一跺,一道风云冲天,撇下九大长老,独自往佛煞追去;青梧长老双手掐诀,面色赤红,口中连连爆喝,把本命梧桐叶从大阵收回,脚下青光一亮,冲向九霄云外。
天空高处轰鸣震荡,大战已起,千里之内天地灵气混乱狂暴,地震山摇,唯独蒙荫镇方圆百里稳如泰山,丝毫不动。
镇外十里,宁浅芷仰头看看天空高处,观之不明;沉思片刻,微微摇头,又把目光看向罗天生,轻轻拱手:“先前是我做的有些过分,现在我们握手言和可好,你是来参加英才会的吧,我的名字,你应该听过。”
“灵树观三大候选人之一,你这是在向我道歉吗?”罗天生取出玄阴丹:“宁仙子,你是不是想要这颗玄阴丹?”
宁浅芷神情不变,点头道:“是!”
“这不是玄阴丹。”罗天生收起玄阴丹,看向蒙阴镇,低声道:“这是成千上万条人命!”
宁浅芷脸上表情微微一僵,手中水色芷草慢慢抬了起来:“请!”
罗天生一掌拍出。
五境修为,丹田气旋生五气,小腹隐有龙吟佛唱,掌力犹如大江连绵,一浪更比一浪狂猛,并未使用任何技巧,只是以力压人;宁浅芷一双美目瞬间缩紧,四境修为尽出,手中芷草暴涨十余丈,每片芷叶都有三丈多宽,在身前布下四十多层防护。
掌力所至,犹如疾风掠过野草,所到之处芷草倒伏,力压三十多片芷叶,只剩七片草叶摇摇欲坠;同一时间,罗天生脚下地面陡然破裂,十几根芷草破土而出,往他双腿飞快缠绕。
罗天生双足一顿,跳上二十余丈的半空,同时右拳一震一抖,口中一声低喝:“倒!”
仍是以力压人,并无拳意,只是比刚才劲力更加凝聚,一道劲力气浪在空中轰出一道模糊拳路,刹那轰开剩余七片芷草,距离宁浅芷只差三尺。
宁浅芷不闪不避,身上紫纱微光闪烁,硬接罗天生一拳而毫无所伤,手中水色芷草轻轻抛起,口中一声轻叱:“卷!”
罗天生身在半空尚未落地,那芷草已然绽放而开,四十多片草叶各有灵性,从四面八方席卷而至,往他身上急速包裹。
“宝衣护体?”罗天生丹田一涨,浑身筋络绷紧如钢簧,双脚在空中连踏,踩出一道道波纹涟漪,身躯仿佛离弦飞箭,嗖的一声往宁浅芷爆射而去;芷草刚刚接近,立刻被布衣黄光弹开。
宁浅芷脸色一变,刚要躲闪,罗天生已然欺到身前,拳头停在她额前半分;拳势虽然止住,拳风仍不停歇,把她头顶仙女发髻一轰而散,翠绿玉簪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满头长发被拳风激的往后扯直倒飞,身躯退了三步才勉强站稳,头脑一阵眩晕。
就在宁浅芷开始退步的时候,高空战况胜负已分,两道身影犹如流星坠地,一左一右,距离宁浅芷只有二十多丈,砸进地面不知多深,尘土翻滚飞扬。
宁浅芷步伐稳住,两道身影从地面深坑纵身飞出,全部衣衫破碎,口吐鲜血;青梧长老本命梧桐叶多出了五道豁口,身上大青长袍撕裂,露出了底下的白色里衬,被血水染红多处,左肋微微有些塌陷,似乎是断了肋骨。
周轻世面色惨白,紧紧咬牙,持剑的右手臂已然消失,断茬血水已经止住,但伤口血肉狰狞,似乎是被人生生撕去。
再有一息,佛煞脚踏一片晶光阵图,全身上下毫无伤势,从高空缓缓降落,落在罗天生身边,往宁浅芷瞥了一眼,笑眯眯道:“两招才打赢这个女娃,小天生,你多出了一招。”
罗天生并不回答,伸手指了指周轻世,学着佛煞的样子,也是笑眯眯道:“佛叔,你也多用了一息时间,把他那条胳膊吃了?”
佛煞咧嘴一笑,牙齿犹有血迹。
远处蒙阴镇内,玄阴宗九大长老几乎不分前后,一路疾冲到周轻世身旁,看着他的断臂伤势,全部面露愤怒,又不敢对佛煞发作,各个咬牙切齿,怒火中烧。
“怎么,不服气?”佛煞舔去牙齿上的血迹,又换上了笑眯眯的表情:“不服再打,我爷俩乐意奉陪。”
周轻世目光低垂,一片阴冷,身躯簌簌抖动,并不吭声;九大长老脸上怒意收敛,不敢抬头;青梧长老看着手中的碎裂梧桐叶,呼吸沉重;唯独宁浅芷不卑不亢,双腿微曲,上前一步,捡起掉落地面的翠绿玉簪,重新挽起发髻,抬手收回水色芷草,轻声道:“晚辈不服。”
罗天生眉头一皱。
“你境界比我高,身上宝物比我好。”宁浅芷目光平静,淡淡道:“同境同辈,或许有人能战胜我,但绝不是你。”
佛煞瞅她一眼,笑眯眯的样子依然不变,转头看向罗天生:“小天生,你怎么说?”
罗天生脱掉布衣,蹬掉履云靴,伸手在小腹丹田轻轻一拍,又在双肩肋下各拍一掌,手指在小腹左右两侧和两条锁骨下方各点一指,直视宁浅芷,战意升腾:“我封住筋络,真气不生,自截经脉,真气不畅,只有三境修为;你能胜我,我向佛叔求情,胜不了我,佛叔要吃你们,我帮他剔骨头!”
宁浅芷脸色微变,瞳孔紧缩,旁边青梧长老自持身份,有七分信心,认为眼前这个胖大头陀不敢吃了自己,但又有三分忌惮,生怕这个浑人无所顾忌,衡量再三,压低声音道:“浅芷师侄,此战必须得胜,四境对三境,北陆洲无人是你敌手。”
“依青梧长老所言。”宁浅芷沉思片刻,手中水色芷草再次抛起:“让我看看,你如何以三境胜我!”
芷草蜿蜒如龙,水光潋滟,一道道芷叶飞快延伸,往罗天生身上暴卷而至;罗天生以手指为剑,往宁浅芷遥遥一剑斩出。
风云剑诀,风停剑意,一剑九停,每停又有五层劲力,连波逐浪!
剑意所至,芷草叶片连连碎裂,被尽数轰飞;宁浅芷脸面迎风,呼吸不畅,双眼无法睁开,身上纱衣紫光闪烁,把四十五道剑气全部挡住,身躯半步不退。
然而剑意刚消,宁浅芷睁开眼睛时,只见一根手指悬停在眉心前方,后面又有一张少年脸庞,低声道:“一招半!”
宁浅芷脸色瞬间白透,再无半分血色。
“嘿嘿,现在服了?”佛煞唤回罗天生,让他解开修为封印,穿戴整齐,又看向宁浅芷等人,脸上笑意渐浓:“我家小天生要去参加英才会,灵树观的面子不能不给,所以,姓宁的女娃娃,青梧,你俩现在可以走了。至于玄阴宗,嘿嘿……”
周轻世心头一紧,九大长老齐齐变色,宁浅芷嘴唇紧咬,青梧张开嘴,似乎要开口求情。
佛煞咧开嘴角:“嘿嘿!”
笑声一停,周轻世的断臂伤口陡然冒出晶莹光芒,九境宗师之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萎,神识之力飞速枯竭,口中只说出一个“你”字,气息就已经彻底断绝,剩下的干枯身躯犹如经历了千载岁月,慢慢风化,变成一地流沙。
九大长老惊骇欲绝,失声叫道:“宗……”
没等说完,佛煞手掌一翻,九张晶莹阵图从地面浮现而出,把九大长老包裹在内,而后晶光亮起,九人和周轻世毫无区别,同样化沙而死,连惨叫都没有发出一声。
“打了这么久,有句话差点忘了说。”佛煞拍拍手掌,笑眯眯的搂住了罗天生的肩膀:“这是我们罗刹岭的孩子,名叫罗天生,招惹我们家天生,就是招惹太岁六煞。放你们活着离开,面子不是给你们灵树观,是给奚青青小姑娘,以后知道该怎么做了?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