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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千流府主

    魔猿谷入口附近,两只小蚕趴在山壁的一枝树干上,静静观看主人破境。

    罗天生盘膝端坐,双掌贴合,掌心真气呈现赤红色,包裹黑猿内丹;周围气流倒卷,景象模糊,显然真气温度极高,要把这黑猿内丹硬生生烧融。

    持续约有三个时辰,天色渐暗,罗天生掌心火红一片,黑猿内丹表面慢慢融化,落下一滴黏稠黑液,刚刚接触掌心皮肤,瞬间钻了进去。

    刹那间,罗天生手掌一震,整条右手臂剧烈颤抖,筋络吸收内丹之力,涌出滚滚热浪,正是五境武夫的“炼筋”征兆,有真气自筋络深处生出,如同丹田气旋,源源不断。

    再过三个时辰,又有一滴黑液落下吸收,左臂经络也有真气涌出,犹如火烧,炽热滚烫。

    足足两天两夜时光,整颗黑猿内丹全部融化,体内所有筋络真气如泉,和丹田气旋彼此紧密相连。

    “四境通脉,真气运行小周天;五境炼筋,真气运行仍然是小周天。”罗天生起身,拍掉衣裤尘土,感慨一声:“武夫之道进境不易,后面的路越走越艰难,今天初入五境,还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圆满,等到六境‘塑骨’之后,真气运行才算是大周天,脚上这双履云靴就能多飞行一会儿,赶路倒是方便。”

    两只小蚕见主人轻松破境,欣喜异常,齐齐飞到罗天生肩头,兮兮直叫。

    “该走了。”罗天生身躯一抖,收了两只小蚕,往西南方看了一眼,抬脚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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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万七千里外,千流府。

    千流府地段得天独厚,号称“千流”,实则是七十多条大小河流的汇聚之地,来往客商络绎不绝,也没有太湖帮那样的一方豪强,比太湖府城更显繁华。

    城中驿馆处处,酒馆客栈行业最为火爆,大多是大衍皇朝天南海北的住宿之人,绝大多数出手阔绰,也有豪商在赌坊一掷千金,还有富家公子去最著名的烟花巷,不惜千金博佳人一笑。

    然而,只要是较为繁华之地,无论各行各业,门口都处理着一块悬赏牌匾,上面悬赏之人,和魔猿谷中的跛脚男子有八分相似,只是更加年轻,脸上的阴鸷之色刻画的入木三分。

    悬赏牌匾旁边,又贴着一张求医告示,是千流府主授意张贴,寻找天下良医,愿意付出重酬,只求只好自己身上的旧疾。

    这一日,千流府衙门前左侧,求医告示被人轻轻揭下。

    “小仙长。”四名衙尉齐齐上前,围住了揭榜的背棺少年,为首衙尉拱手行礼,满脸恭敬:“这张榜单是府主大人求医问药的告示,仙长揭榜,必然是医道圣手,请在大堂稍待,在下立刻向府主通传。”

    罗天生走进大堂,看起制式,和太湖府衙一般无二,堂中也悬挂“公正廉明”牌匾,四字锋芒毕露,隐有几分娟秀之意,字字剑气纵横,显然是剑道修士书写,运用了自己对剑法的理解,才有这般气象。

    一名执笔师爷见罗天生走进,连忙迎了过来;看到他手中告示,眼中立刻涌出喜色,上前拱手道:“小仙长,您有把握治好府主大人的伤?”

    罗天生不答,问道:“什么伤?”

    师爷微微一滞,又耐心说道:“十五年前,府主大人还是一名散修,曾经与人争斗,被人断了一条手筋;自知修道无望,投身朝廷建功立业,如今贵为一府之主,可惜旧疾难愈,张贴求医告示已有七年。”

    “断了手筋并不难治。”罗天生微笑道:“有些话你不能说,还是你不知道?”

    师爷苦笑道:“小仙长说笑了,我只是个师爷,摘了这个名头就是平民百姓,哪里知道仙长们的事情?府主大人虽然为官,但也是修道之人,和仙长无异。”

    “我懂。”罗天生轻轻点头,不再多说,有心找个座位坐下,然而府衙大堂只有椅子,没有坐凳,身背铜棺不方便入座,只好站着。

    师爷接人待物自有一套,察言观色熟稔于心,连忙亲自去后堂取出一只秀凳,送到罗天生身前,道:“小仙长,府主大人偶尔疲乏,会在后堂休息;这是府主大人的凳子,您请坐。”

    罗天生并不客气,端坐在秀凳之上静静等待。

    约有两炷香时间,一名衙尉打马而来,气喘吁吁,看了罗天生一眼,躬身示意;又走到师爷身旁,低声耳语几句。

    罗天生知礼,非礼勿听,运转真气封闭听觉,不听衙尉所言。

    衙尉说完离开,师爷走到罗天生身前,满脸为难,不知该如何开口。

    “有话直说就行。”罗天生起身,轻轻笑道:“府主大人觉得我可能是骗子,要你打发我离开?”

    师爷连连摆手,叹气道:“七年来,揭榜给府主大人医治的仙长也有一些,只是技艺不精,有的甚至被府主……哎,不提也罢。小仙长,府主大人说,让我们好生款待,府主大人的旧疾就不用医治了。”

    “医病是私事,府主大人不来,我自然不能强求。”罗天生笑了一声,转身走出府衙大堂,又把门口的悬赏告示揭了下来,握在手中返回大堂,一脸认真:“悬赏是府衙公事,我把告示上的这个人杀了,府主大人有没有必要过来一趟?”

    师爷愣了半晌,看这背棺小仙长的面色不像说谎,满脸古怪,又跑到门前交代衙尉传讯。

    再过两炷香,还是那名衙尉,打马返回府衙,汗流浃背,上气不接下气,道:“小仙长,府主身体不适,已经乘轿而来,请仙长稍待。”

    罗天生再等片刻,只见四名英武女子抬着一顶官轿进入府衙,在大堂门口落轿;轿帘掀开,其中端坐一名美艳女子,看不出多大年纪,眉眼之间毫无皱纹,约有二十多岁,然而仍然是眉眼之间,又有一股勃勃英气和成熟气息,绝不是二十岁女子应有的气质。

    “府主大人,是个女的?”罗天生看她官服穿戴,再联想“公正廉明”四字,心中暗暗点头:“原来牌匾上的字是她写的。”

    千流府主轻轻走出官轿,看了罗天生面孔,展颜一笑,容貌更添三分颜色,道:“你是什么宗的小修士?我年轻时候走南闯北,也曾拜会过许多同道,你说说看,我或许知道。”

    “府主大人,这些可说可不说。”罗天生无视她的容貌,目光先看她左臂,再看她右腿,慢慢看遍全身,最后落在她胸前,皱眉道:“你身有毒伤,筋伤,脉伤,身为剑修,本命剑被毁,这个最为严重。怪不得要写字,五境剑修提不起剑,把剑法融入书法,写的字确实好看。”

    千流府主一脸惊讶:“小哥,你一眼就能看出我身上的伤势?”

    “一半是看,一半是猜。”罗天生把两张告示递到千流府主手中,又拿出那名跛脚男子的储物口袋给她,道:“这个伤你的人我已经杀了,他的手段我看过一些,这十五年,你受的罪可不小;这只储物口袋是我杀他的证据,里面没有多少东西,你依照大衍律法看着办。”

    千流府主不看告示,也不看储物口袋,目光盯着罗天生细看,越看越觉得这背棺少年怪异,又见他清秀可爱,轻声笑道:“我听衙尉说,你先前只揭了求医告示,被我拒绝一次,然后才揭了悬赏告示,这是为何?”

    “我有个朋友,不想赚他家的便宜。”罗天生回想四皇子那声“混蛋”,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府主大人可能听不懂,这不重要。”

    千流府主确实听不懂,也不再问,从罗天生身旁款款走过,走到后堂门口,回头轻轻喊了一声:“到后堂来吧,看看我的伤势还有没有救。”

    罗天生走进后堂,执笔师爷连忙跟上,关上房门,而后转身离开大堂,以示避嫌。

    后堂也是书房,周围书架摆放不少卷宗,又有侧室一间,是千流府主休息的地方,摆着一张木塌,铺设香馥软被,墙壁又悬挂一套精致针具。在罗天生看来,必然是千流府主伤势发作时,以银针刺穴,暂解痛楚。

    千流府主走进侧室,脱掉外面官府,身上仍然穿着一件里衣,挽起袖管裤腿,露出晶莹如雪的肌肤,低头看了一眼,自嘲道:“我做府主七年,遇上的江湖郎中不计其数,行医之时心有旁骛,被我打残了几个,真是可恨。”

    “因为府主很美。”罗天生在古神战场见过灵树观的那位绝美少女,对这位大衍皇朝的府主没有半点非分之想,从腰间葫芦倒出两条魔猿筋络,认真道:“府主大人,我现在为你换筋,医治之前先要抽出你的旧筋,剧痛难当。我有麻药可用,也可银针刺穴,让你失去知觉,要不要使用,你自己选择。”

    千流府主思索片刻之后,微微摇头:“麻药不用,银针只刺无关穴位,不能让我昏迷,更不能影响我以后修行。另外,抽筋换筋之法,我从未听说,你有几成把握?”

    罗天生从葫芦里取出木针一套,共计七十二根,长逾五寸,都有头发粗细,用真气冲刷干净,道:“我是第一次给人换筋,把握不好说。”

    千流府主直视他的眼睛,沉默几息时间,又道:“我识人辨物,眼力不差,赌你十成把握。现在抽筋,我需要脱掉多少衣物?”

    罗天生从葫芦中取出野外露宿时铺在身下的兽皮毡布,扯下一缕布条蒙住双眼,道:“全部。”

    千流府主见状,轻轻一笑,转身解脱衣物。

    罗天生捏起一根木针,想了想,诚实道:“刚才我反复思索换筋过程,觉得能有九成把握,还有一成不太确定;现在蒙上眼睛,觉得足足十成,绝无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