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捕头夜探瓦檐寨,在山岭崎岖路间小心潜行,时而悄悄爬上树梢,查看有没有女童踪迹;时而屏住气息,躲避腾云宗弟子夜间岗哨的寻索。
距离瓦檐寨中心最高竹楼还有两百余丈,其上灯火通明,里面人影绰绰,显然是未曾入睡的腾云宗弟子;周围也有毒虫异蛇嘶嘶响声,都是这寨中弟子饲养的灵宠,隐有毒气氤氲,显然极为不凡。
“那个被腾云宗抓走的女娃,到底在不在这里呢?”邢捕头自知本事不高,不敢距离竹楼太近,在林间潜伏约有半柱香,然而看不清楼内情况,心头一横,慢慢进入竹楼百丈之内。
不知不觉,一只银丝蜘蛛从上方大树滑落,轻轻落在了邢捕头肩上,通体黝黑,肢节和后背上生着许多暗红色花纹,整体约有约有常人小拇指肚大小。
邢捕头发觉有异,心头一凛,真气运行全身,传至肩膀,立刻就要震飞蜘蛛;而这头蜘蛛行动快逾闪电,六条足肢猛地一弹,嗖的冲上邢捕头脖颈,猛地一口咬下。
剧痛钻心。
一股无法抵挡的麻痹之感,从邢捕头脖颈传遍全身,身体如同一截木桩,直挺挺的摔倒在地;被咬伤的地方黑紫一片,一缕缕黑线沿着血脉经络扩散,正是这只蜘蛛的毒液,毒不可挡。
仅仅三息时间,远处竹楼十几道身影飞奔而来,其中一人伸手扯掉邢捕头遮脸黑巾,摇头道:“宗主要抓的小子只有十五六岁,身上背着一口棺材,不是这人。”
旁边一人举了火把,往邢捕头脸上扫了几眼,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当是谁,这不是咱们巴王爷封地之内,朝廷任命的知政大人的公子邢青松吗?知政大人参了王爷一本,说王爷鱼肉百姓;反而被咱们王爷摘了官帽,成了落魄老秀才,家都搬走了。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出现在这里,来趟这趟浑水。”
邢捕头身躯不能动,耳朵听的倒是清楚,只是口舌不能言语,双眼怒睁,喉咙里愤声嘶嚎:“呜嗯呜哦喔咦……”
“哎,他骂咱们不得好死!”举着火把的这人抬脚,往邢捕头身上狠狠踢了一记,又对领头这人道:“廖师兄,这个邢青松中了你的蜘蛛之毒,活不过一时三刻;别让他死的这么容易,咱给解了毒,好好折磨着玩几天。”
廖师兄摇摇头,拿出一根黑木针扎在邢青松脖颈,蜘蛛毒液仿佛遇到克星,纷纷退散;而后伸手抓起邢青松脚腕,拖着他往竹楼走去,边走边道:“这个姓邢的说不定和那背棺小子有些关系,别着急弄死,先给两位长老审问。”
不出盏茶时分,邢青松被这几人拖进竹楼,用一根麻绳倒吊起来,浑身脱得赤条条。一名腾云宗弟子握着浸了辣椒水的藤鞭,一鞭下去,抽的皮开肉绽,血水混着破碎的皮肤落在地上。
邢青松身躯剧颤,喉咙里嗬嗬有声,头上豆大的汗滴瞬间落了下来,然而咬紧牙关,硬是一声不吭。
前方不远处的两只竹凳上,各坐一名腾云宗长老,一个五境一个六境,面前摆放了邢青松的衣物和捕头令牌,手中各端了一杯茶水,并不审问。五境长老把捕头令牌拿在手中把玩片刻,嘲笑一声:“巴王爷时常惦记那位知政大人,想不到他的公子在渑谷镇当了捕头,自己送上门来。”
说完,吩咐那名用刑的弟子:“什么都不要问,只管打,打到他自己说。”
腾云宗弟子,手中藤鞭挥起,从邢青松身上硬生生撕下一道皮肉,几乎深可见骨。
邢青松目眦俱裂,身上蜘蛛毒性已解,疼的撕心裂肺,再也忍耐不住,破口怒骂:“有本事一鞭子抽死我,你们自仗修行者身份,残害无辜百姓,惹怒当今陛下龙颜还不自知,少则三年五载,多不过十年时光,一个个都要身首异处,巴王爷也护不住你们!”
“你已是煮熟的鸭子,嘴还是这般硬。”五境长老轻轻呷了一口茶水,摆摆手道:“断他两排肋骨,再问,他爹邢正端去了哪里?当年邢正端敢参向皇帝老儿咱们巴王爷的本子,王爷想要擒他,还未动手,一家搬得干干净净,无影无踪,今天正是个线索。”
藤鞭弟子领命,藤鞭立刻出手,往邢青松肋间抽去。
邢青松实力低微,无法反抗,浑身肌肉不由自主的收紧,眼睁睁看着鞭子落下。然而,挥鞭弟子一身力气似乎突然消失,藤鞭软绵绵的落在邢青松身上,自己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嘴角和鼻孔同时流出碧绿血液,双瞳扩散,气息已然断绝。
两名长老惊而不乱,同时放下手中茶盏,慢慢起身,释放真气护住全身,往倒地的弟子身上看去。
只在两人低头的瞬间,一道黑光如同闪电,从倒地弟子腹中陡然激射而出,先后贯穿这两名长老的双腿,又绕了一个大圈儿,从竹屋窗口飞了出去。
一名五境,一名六境,护体真气居然挡不住这道黑光半分!
“啊!!”两人放声惨叫,腿脚失去知觉,体内真气提不起来,只觉得浑身麻木僵硬,头脑都有些发昏;彼此对视一眼,各自发狠,一个抽刀,一个出剑,把受伤的双腿齐膝切断。
然而,毒气随血液行走,速度极为迅速;仅仅一息时间,膝盖断裂的部分已呈淡绿色。
两人不敢耽搁,手中一刀一剑再斩,紧贴大腿根切断剩余部分,看到鲜红色血液,这才有些放心;然而心中才刚刚放松,只见那道黑光又飞了回来,落在窗口停住,是一只拇指大小的金头黑色小蚕,口中咬着半条蜘蛛腿,“滋溜”一声吞进腹中,两只红晶般的小眼睛紧紧盯着两人,身躯微微蜷缩,似乎随时都要动身弹射而出。
这两位腾云宗长老一时之间噤若寒蝉,不敢有丝毫异动,目光之中惊恐无尽,后悔万分。
嘴上虽然不说,然而心中已然猜到,必然是那个背着棺材的小子,杀上门了。
罗天生正在杀人!
背棺少年行走在瓦檐寨中,身旁飞着一只金头白色小蚕,手中提着轻羽剑,犹如从修罗场中走出来的死神,一身杀气有如实质,目光冰冷一片,在瓦檐寨行走犹如入无人之境。
但凡有毒虫毒蚁毒蛇,都被金头小蚕一击而溃,生吞活咽三口两口吃光;不论三境四境弟子,无论距离远近,都被这少年一剑贯穿,一道道洞穿剑气纵横肆虐,把周围一座座小竹楼打的千疮百孔。
仅仅二十多息,寨中三百多名腾云宗弟子无一幸免,许多人连这背棺少年的模样都没看清楚,被一道道洞穿剑气射成了筛子;寨内地面血流成河,而罗天生浑身一沉不染,脚下靴子离地约有十丈,凌空飞向中心竹楼。
窗沿上,小黑眼见主人过来,口中“嘶”的一声,纵身飞起,和小白一左一右,钻到了罗天生身上。
罗天生进入竹楼,往屋内看了一眼,手中轻羽剑微微一震,一道洞穿剑气射出,直接贯穿了那名六境长老的眉心,而后也不理睬那名幸存的五境长老,上前解开邢青松身上的绳子,往他身上伤势看了几眼,从腰间葫芦取出丹药药膏:“药膏涂抹,丹药吞服。”
邢青松气息微弱,口中说了一声多谢,而后取药膏往身上伤处涂抹,又把丹药服下。身上受伤的皮肉清凉一片,几乎瞬间止血结痂;丹药更是厉害,一股股热气沿着经脉运行,体内余毒和脚腕被捆绑的地方再无异样。
此时,邢青松浑身仍是赤条条,自觉不雅,找了自己衣物往身上套,挎刀和捕头令牌全部收起。
罗天生并不看他,目光落在那名五境长老身上,剑尖落在他眉心,低声道:“你只有一次说话的机会,那个被你掳走的女孩儿在哪里?巴王府还是腾云宗?”
这名五境长老刚要说话,却见身前这名背棺少年突然低声自语一句:“算了,反正都是该死,不必问了。”
说完手腕一抖,一道洞穿剑气从他额头进入,脑后穿出,带着热血脑浆冲出脑颅。这位五境长老身体一僵,将死之际,两眼仍然睁的滚圆,临死都不相信,这名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背棺少年,手段竟然如此之狠,杀伐竟然如此果断。
罗天生收了轻羽剑,见邢青松已然穿戴齐整,一身杀气微微收敛,转身要走,又慢慢停住,转头问一句道:“邢捕头,细细算来,咱们也算见过两次了;你不过三境修为,和腾云宗作对,不怕死吗?”
邢青松摇头,沉声道:“我身为官差,本就有为民请命之责。腾云宗虽强,巴王府更是根深蒂固,但普天之下皆为王土,率土之滨都是王臣。不论王侯将相,又或是修行之人,只要荼毒百姓,就都是我邢青松要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