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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剑 第47章 放马滩

    不一会二娘回来了,低头直奔厨房。门外一颗脑袋朝院子探了探,一人歪牙咧嘴进了屋。

    来人发髻散乱,半裸上身,肩上搭了一件发灰的破衣衫,正是闲汉三财。他见刘先生与南九二人气度不凡,定然是贵客,忙穿好衣衫,冲刘先生唱了个喏。

    “呵呵,当真是来了客人,马三财失礼失礼。”

    刘先生微微侧过身子,朝南九使眼色,要他去应付此人。

    南九会意,握住三财的手,装出悲痛欲绝的样子。

    “马二郎是我家先生的朋友,约好今年今日到木楼村相聚,不想他却早已作古。听说那日是你帮衬着张罗的后事,我家先生正要多谢你的仗义呢。”

    一番假话说得真切,又勾起了阿婆的伤心处,一旁抹泪叹息;三财倒是被说得有些不知所措,忙说不敢。

    南九掏出一吊钱送到三财手中,叹道:“适才听娘子说,这段日子甚得你的维护,阿婆二人才勉强不被人欺负,我家先生无以为报,这些钱请收下,权当先生为马二郎做一点事。”

    三财见了这么多通宝,满口黄牙齐齐露了出来,乐呵呵道:“俺与二郎自小要好,帮他做这些事是应该的。”说罢收了通宝入怀。

    南九拱手道:“三郎高义,某敬服万分。都说交人交心,马二郎有你这等朋友当真值了。”

    三财有些飘飘然,当真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二进,对眼前这个会说话的小郎君亲近了几分。

    二人七扯八扯,都没有聊入正题。

    刘先生冷笑一声,不想听这个狡猾的小子胡说八道,自顾走开。

    南九也委屈啊,这种事情如何能急得的,只得耐住性子与三财周旋。

    “我家先生要去拜祭马二郎,烦请三郎带我们去一趟。”

    “二郎的坟就在这屋子后面不远,如何还要人带。”

    “诶,三郎有所不知,我们那里的风俗是要去二郎走的地方拜祭,这才能显诚意。”

    三财挠挠脑壳,不解道:“你们是哪里人,怎么还有这规矩。”

    “是啊,难道你们这里就如此随意吗?”

    三财被反问,一时半信半疑,小声道:“五郎,那地方甚是古怪,俺劝你们还是别去了。”

    南九也凑过去,忍住对面传来的怪味。

    “哦,这倒是请三郎教我了。”

    “你不晓得,那地方以前死过很多人,别说晚上了,白天都经常闹鬼。”

    “哈哈,俺行得正,坐得直,不怕这个。”

    “是的,是的,五郎主仆过来祭拜三郎,自然是好人了。只是那里柳家看得极严,若外人靠近,说不得要…”三财突然意识到说漏嘴,忙道:“俺家里还有事,先回去了。”说罢匆匆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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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九进了堂屋,将刚刚所获知的讯息一一告知刘先生。

    刘先生板起脸,说道:“问了这么久才套出这点东西,人家娘子一顿饭都做好了。”

    南九无语了,你行你上啊,就晓得支派人。

    刘先生请来老妇人,问她这附近可有什么古墓之类的僻静之所?

    老妇人指了指村西南方道:“五六里外的放马滩倒是僻静,听说以前狄阁老召来天兵天将,将契丹人困到了那里,这些胡人不肯归降,都自杀身亡。所以啊,那地方又叫做杀虎地,听说那里怨气重得很,一般人都不愿意去。”

    契丹入侵河北之事发生在五十多年前,狄仁杰临危受命出任魏州都督领州刺史阻击契丹,最后用疑兵巧退敌军。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传成狄仁杰呼风唤雨了,可能当地百姓感念狄仁杰,恨不得将所有溢美之辞加其身,故而将其神话了罢。

    刘先生哦了一声,没有再言语。

    吃罢晚饭,二娘收拾了一间屋子给南九二人住,她知道刘先生身份非比寻常,特意加了一盏油灯。

    刘先生盘腿坐在塌上摆出一个八卦图,又拿出几个龟甲,好似在算什么东西。

    南九则躺在床板上,翘腿想着茗儿,哎呀,若沫儿晚来片刻,就可以吃到红唇了,可惜了。想到几次都被人坏了好事,不由暗暗感叹。

    刘先生冷冷道:“你长吁短叹作甚,还不歇息,一会要去放马滩。”

    南九一时没有回过神,问道:“去那里作甚?”

    刘先生若有所思道:“刚刚他们说什么挖坑埋白瓷,想必是做旧瓷器,而做旧瓷器最佳之所都选在阴森之坟地。三财又说柳家在那里看管极严,看来不似做旧瓷器如此简单,其中必有古怪。”

    原来满谷村柳家是魏郡有名的瓷器商,以烧「馆陶黑瓷」而闻名。后来他们发现很多文人喜好做旧的瓷器,用来显摆或送人,而旧白瓷备受欢迎。于是他们从巨鹿邢窑买来新白瓷埋到土里,隔几年再挖出来,如此倒卖到江淮、京城一带,所获之利高出卖黑瓷数倍。

    南九道:“明府要我维护你周全,不能离你左右的。”

    “顾不得那么多了。你只管去查探,小心莫要露了行踪。难不成要俺深更半夜陪你走一趟?”

    还是燕三哥说的对,入了公门不得自由啊。南九撅撅嘴,闷头去睡。

    小憩一个多时辰,刘先生还在屋内掐指算命,时不时翻动几个乌龟壳搞来搞去,扰得南九在床板上翻来覆去。

    最后,南九实在受不了乌龟壳啪啦啪啦的声音,再看天色已经够深的了,提前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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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带黑子出去,毕竟这荒郊野地的,马蹄声很容易引起人的警觉。沿着阿婆随手指的方向走了五六里,隐隐看到

    一条小路蜿蜒到林子深处,左右地势稍高,长满榆树。

    南九腹诽道,这刘先生也真是个怪人,要我查探又不事先讲明,否则吃晚饭时好好问问放马滩的具体位置了,这般瞎头瞎脑的如何能寻到地方。

    正要转头回去,南九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三处林子刚好形成一个品字,左右正是极好的警戒之所。若是在南园,自己定会好好利用此地形了。

    悄悄绕到左侧榆树林子,果然发现几处树顶上的黑影,南九心中冷笑不已,这些法子都是阿兄在南园玩剩下的,如何能防得住俺「顿丘南九」,越发笃定林中有古怪。

    成功躲开暗哨,南九摸向密林,四周更是闻不见一丝声响,再往前走,地势越来越低,寒气逼人,隐约看到雾气。

    南九甚是惊愕,这夏日如何在此地形成雾气了。在林内摸索了半个时辰,半人高的雾气更为浓郁,鼻尖隐约闻到一丝怪异的霉味。拨开一人高的杂草,突然看到星星点点的鬼火,随着轻慢的雾气在林中游荡。他的头皮隐隐有些发麻,虽说知道这只是磷光,但是身临其境还是有些紧张不安。

    他不敢贸然往前了,前面是一片开阔地,这鬼火之下,行迹无所隐藏。侯了片刻,猛然间,前方亮出两个火球,在空中画了几个圈,旋即灭了。见到火光下小木屋边的人影,南九反倒安心下来,忙俯低身子摸了下去。

    小木屋内没有光亮,一人如石化一般立着一动不动。

    不多时林子里嘎机嘎机下来十几辆马车,除了车轴发出的声音,没有任何人声与马声。离了十几步,领驾之人一举手臂,几十辆马车忽然全部停止,如同被念了定身法一般,一时间,林子里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待了片刻,领驾之人慢慢策马下来,在小木屋附近停下。小木屋边上的人影终于移动步伐,上前与领驾之人打了照面。

    不大会,嘎机嘎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两辆马车打前先下来,在小木屋附近停下。这时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十几个壮汉,不声不响地拿着木棍纷纷上前卸货。

    这些壮汉在林子里自如穿行,行事极有章法,八人一组各自去了一辆马车。很快有人拿绳子套牢马车的大陶罐,两根粗大木棍十字交叉上下穿过绳索,每端站着两个大汉,都举双手托着木棍。只听一声低喝,大陶罐被举起半尺高,又听一声低喝,大汉慢慢举低陶缸,将木棍换到肩膀上,然后小心地抬着陶罐往林子深处走去。陶罐被架空,马车依次停到别处,给后面马车腾出位置。

    南九摸到小屋背后,只见不远处堆起小山高的土,刚刚抬来的陶罐都不见了。十几个壮汉正往坑里填土,多余的土则用麻袋装满,放到马车上。

    看着眼前的一切,南九感觉极为不真实,好似产生幻觉,又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