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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以后你还是喊我阿芙吧

    向宁声音平平“女儿可以退下了吗?”

    她现在只想去睡觉。

    柳夫人点点头,还没来得及嘱托点别的,向宁便起身往外走去。

    她看着女儿瘦削的背影,走起路来肩膀几乎是平行向前,那一头发黄的长发死气沉沉的垂着,当真是心酸。

    她低下头,手肘放在大腿上,把浓妆艳抹的脸放到手心中。

    夜深了,终于不用担心花妆了。

    向老爷今晚在姨娘房里,最得力的吴嬷嬷又被她派去裴尚书院子里,她如今举目四望,竟是无亲。

    叔裕一大早去问了管家,果然来月信的女人不得进家祠。

    他倒也不急,不过是多耽搁几日罢了。

    回来院里,三娘还在睡。

    这是她第二日,一向都有点难捱,主要是腰背酸痛,旁的倒也没什么。

    叔裕未雨绸缪,先坐上一壶热水,若是她醒来难受,便给她热敷。

    不过她这一觉睡得沉,午后才起来,倒觉得身上还挺舒服。

    上午管家送来了王凝之的信,叔裕在南屋看,她就坐在北屋桌前画画。

    透过珠帘能看到叔裕专注的侧影,她拿水墨洇出他的样子,乐此不疲。

    “二爷,夫人请您去前厅一叙。”吴嬷嬷在门外道。

    叔裕便收了信,叠好放进怀里,过去开门。

    门外除了吴嬷嬷还有向宁,她垂着头,没什么神情。

    叔裕一愣,吴嬷嬷笑道“二爷,夫人说叫宁姑娘来跟裴夫人做个伴。”

    叔裕对这个淡漠的妻妹还挺有好感,便没多想,侧身让阿宁进去了。

    “三娘啊,我出去一趟,你招待下阿宁。”他转头道。

    三娘急忙放了笔,出来笑道“好。”伸手揽了阿宁进屋去。

    叔裕跟着吴嬷嬷一边走一边问道“夫人找我何事?”

    吴嬷嬷笑道“老奴也不清楚,许是跟您说些有关裴夫人的事?”

    叔裕倒并没有多防备,柳夫人这段时间对他们算是颇为厚道,他心中满是感恩。

    到了前厅,柳夫人已安坐堂上,见他来站起笑道“裴尚书,午安,真不好意思,麻烦您过来。”

    叔裕笑着行礼“夫人客气了。”

    两人闲话了一堆家常,越是说些有的没的,叔裕越发警醒起来。

    耳听着梆子声响,知道过了快一个时辰,叔裕略略有些坐不住了“夫人,我与阿芙也在府上叨扰了许久,很是过意不去,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能够投桃报李的呢?”

    柳淑寒的笑容微微一滞,知道叔裕耐不住了。

    她低头,声音渐低“说实话,妾身确实有个不情之请。”

    “妾身的独女阿宁,如今年已十七,还未有婚配”

    叔裕明白了,他道“夫人,我明白您的意思了。阿宁性子沉静,我一早看她喜欢。这自然是好办的,只是长安离温州甚远,将来她嫁过去,只怕您舍不得。”

    柳淑寒傻了,万万没想到裴尚书答应的毫不犹豫,喜出望外道“多谢裴尚书!”

    叔裕笑道“这算是什么大事,您看,您使吴嬷嬷同我说一声便是,倒麻烦您跑一趟。”说着便起身准备往外走。

    柳淑寒急忙起身相送,心头还充满了不可置信的喜悦“尚书放心,芙姑娘是阿宁的堂姐,将来同府而居,定然能相处的很好。她是个没什么奢望的姑娘,争宠什么的,断然不会有的。”

    叔裕脚步一顿,微笑道“您的意思是说”

    柳淑寒立刻明白,恐怕裴尚书跟她想的根本不是一件事。

    她还踌躇着怎么说,叔裕的声音已冷了下来“夫人,您是说让阿宁”他说不出口。

    从柳淑寒的神色,他已然确定了。

    阿宁到底是个好姑娘,他不想让“做妾”这两个字落地,没得辱没了她的名声。

    叔裕定了定神,扭过头道“您若是放心,我自会在长安给阿宁物色青年才俊。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等会叫婢子把阿宁送回来。”

    柳淑寒没想到他回绝的这样坚决而果断,愣在当场,脸上火辣辣的疼。

    裴叔裕的这幅反应,倒好像她为了家族荣辱把自己的女儿卖了似的,可是她这也是深思熟虑为阿宁选的最好的路啊!

    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唯一的骨血,她看的比自己的生命还重,怎会

    柳淑寒觉得胸口发闷,她回到座椅上,无力地跌了进去。

    向子昭从屏风后头转过来,按住柳淑寒的肩,柔声道“我就说了裴尚书不愿意不是,夫人偏偏不信。好啦,咱们把女儿嫁在身边,凡事也好照拂不是?”

    柳淑寒心里委屈,等你死了化成灰,你那妾室和庶子,还会多么“照拂”?

    她只道“老爷,妾身一妇道人家,跟裴尚书也不好开口,您怎么就不能帮帮腔呢?”

    向子昭笑道“我哪好开口说,哎,尚书,我姑娘给你做妾,是不是?我好歹也是一家之主”

    柳淑寒听得心里直犯恶心,只压下不表。

    叔裕回了房里,看见三娘一个人静静坐在屋里画画。

    窗棂的阴影落在她身上,像一张巨网将她笼罩。

    可是她一抬头,她那笑容就将这有点点阴郁的情景融化了。

    “回来啦?”她招手“看看我画的荷叶,好不好看?”

    叔裕走过来,那荷叶当真有几分风韵“哇,你还会画画?”

    三娘沾沾笔,笑道“我也不知道我会画画。不过看起来,你也不知道。”

    叔裕站在她身后,看到她画出了一池莲叶,还有一朵荷花,尚未完成。

    他看得出神,却听三娘含笑道“夫君,以后你还是喊我阿芙吧。”

    叔裕的头皮都麻了。

    他整个人僵在那,一动也不敢动。又是激动,又是紧张,这一生还从没有这般手足无措过。

    三娘看他不动,凑过去看他的表情,拉住他一只手,轻轻摇晃“夫君?”

    叔裕不知道说什么,干干吞咽了几下,伸开手臂。

    三娘,不,阿芙便放下笔,投进他怀里。

    她一直等着他说点什么,可是叔裕就像失声了一样,那手也冰凉冰凉,隔着薄薄的衣衫,阿芙都能感觉出来。

    直到很久以后,叔裕终于在她耳边道“阿芙。”

    阿芙其实心中波澜早已远去,可是听见他平平淡淡的呼唤,莫名又觉得眼眶发酸。

    她轻声道“谢谢你找到我。”

    闻言,叔裕的眼睛倒是湿润了。

    他搂紧她。

    能从她口中听到这句话,他真的觉得此生圆满了。

    “你都记起来了?”

    阿芙噗嗤一笑“没,不过阿宁告诉了我些。”

    叔裕忍不住无奈的瞥了瞥嘴角,就说呢,怎么佛恩突然降临了

    他道“那你都知道什么了?”

    阿芙从他怀里出来,直视着他的眼睛“你竟敢娶了我两次!”

    叔裕放声大笑。

    笑完又把她按进怀里“两次我还嫌不够!日后我每年都要娶你一次,好不好?”

    阿芙道“行,那就每年只一回洞房花烛夜,多的再不许了!”

    叔裕笑,她大可以做白日梦。

    “你还知道什么了?”

    “我叫向芙,是向宁的堂姐,我家在京城哦,你是个大官。别的,好像也没什么了。阿宁不爱多说话,就说了这几句。”

    她突然想起什么,捶了叔裕一下“难怪你一定要去拜向家的祠堂,夫君,你为何不同我直说呀?”

    如今她虽知道叔裕可能在朝野分量颇重,可是惯了与他这般直率的相处,倒也改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