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亮，全名张全亮。
本是悦城周边的小混混，早年间，凭借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帮人收账。
这本是最见不得光的营生，可偏偏在张全亮的经营下，形成了气候。
96年的经济体系本就有些庞杂，地下借贷的事情时有发生。
基于这个原因，老赖遍地，收账人顺势而生。
遇上一些老油条，哪怕是收账人都不好使，除非你顶上头，干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比如威胁，恐吓。
这种手段，起初还有成效，可久而久之，这些老赖们也知道了你的手段，干脆任你表演。
收账人见状，还真就不敢太过分了。
一旦他们下手重了，势必会引来麻烦，万一被关进去，可就得不偿失了。
偏偏这个时候，张全亮出现了。
这家伙也不动粗，也不恐吓，单就凭借着一张嘴，愣是忽悠的这些个老赖们乖乖还钱。
一来一回间，张全亮在悦城地下逐渐成名。
正应了当今社会的一个通病。
会干的不如会说的，会说的不如会溜的。
往往一肚子的学问，不如上下两瓣嘴，这恰恰就是现实。
仗着这张嘴，跟积累起来的名气，张全亮认识的人越来越多，接触的圈子也越来越广。
六年前，一次机缘巧合，这个张全亮跟虎哥父亲的司机，武叔有了交集。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张全亮彻底起飞。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老子认识武总，跟多方渠道都有关系，大的不敢说，只要是悦城的事情，甭管多大事，就没有老子摆平不了的。”
起初，大家也只是随便听听，毕竟这种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吹牛。
可说来也怪，有的人不信邪，出了事真就去找张全亮了。
嘿，你还别说，人家还真不是在吹牛。
自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出现之后，大家也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只要你钱递的到位，不管你是道上的，还是相关单位层面上的事情，他还真就能帮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几次三番下来，这张全亮就更是出名了，甚至还多了一个外号，叫牛逼哥。
当然，张全亮也是个聪明人，对于这个外号，向来不会主动提及。
因此，真正知道这个外号由来的，除了道上的一些老人之外，年轻一辈的人，鲜有人知道意思。
今天，张全亮接受了南北市场肉铺老板的邀请，正在酒桌上吃的起劲儿。
南广北胡，是悦城菜市场对这两位的称呼。
俩人乍看之下，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兜售新鲜的猪牛羊肉。
可这不过是表象而已。
实际上，这俩人干的竟是些缺德冒烟的事情，利用卖肉作为掩护，倒卖没过检的问题肉，甚至帮助一些无良商家，倒腾地沟油。
可古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这不，这二人在一次收肉的过程中，被当地警方抓了个正着，不但罚了款，还把店铺给查封了。
店铺就是他们的生计来源，两人实在是没办法了，就求到了张全亮的头上。
张全亮这人也是什么活都敢接。
跟两人了解了情况之后，这家伙也是端起了架子，琢磨着要怎样才能获取最大的利益。
可偏偏在他装逼的时候，一通电话破坏了他的威严。
他心有怒气，打算骂人，可看到来电号码之后，瞬间就怂了。
“哎，哎，武哥，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您放心，这是包在我身上了，咱办事，您放心，保准给您办漂亮喽！好，好，好，您就等我信就行了，到时候，我还得请您喝两杯，给我介绍活呢……”
桌上两人，见张全亮瞬间变脸，一副点头哈腰的模样，心里生出一股子鄙夷。
可两人的眼神，却出卖了他们的真实想法。
因为他俩的眼神，明显就是嫉妒，而嫉妒之外，还有些许的畏惧。
笑话，能够让张全亮这样的人点头哈腰的是普通人吗？那人肯定是他们搭不上话的主啊。
张全亮越是认怂，就越能说明给他来电话这人的牛逼之处，若非如此，人家张全亮能看得上？
张全亮如何没有注意到两位老板表情的变化。
可他却丝毫不为所动。
而这恰恰是张全亮越来越牛逼的原因。
他从来不在乎自己的表现，会被人诟病。
想要在这个纷杂的社会上混下去，往往就需要你主动认怂，故意显露努态。
只要让上面满意了，下面那些人怎么想，根本就不用去顾及的。
要记得，真正给你饭吃的是上面的人，而真正让你有底气的同样是上面的人。
所以，只需要把上面的维护到位了，下面的人还不是任由你来拿捏？
这不，挂了电话之后，张全亮就立马变了张脸。
两位老板见状，赶紧收起心底的鄙夷，端起酒杯，恭敬敬酒。
张全亮照单全收之后，故意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推掉了两人后续的敬酒。
甚至当着两人的面拿出手机，拨通了蒲小洪的电话：“喂，洪哥啊，是我，张全亮啊，最近在忙什么呢？我听说你小子手底下有些不要命的人是不是？对，我想让你帮我个忙，对付一个人，弄不弄死再说，嗯，具体的情况咱俩见面聊如何？”
能够跟张全亮搭上话，自然也就认识这位洪哥。
而能够让张全亮直接放言弄死的人，自然也不会是无名小卒。
这就是张全亮。
只要他想办的事，就没有办不成的。
为什么？
因为人家认识的人多啊，什么三教九流，都有熟人。
两位老板，听到张全亮开口就是弄死人，吓傻了，端着酒杯想要敬酒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
两人的表现，张全亮自然看在眼里。
而这恰恰让他的虚荣心爆棚。
他就是要在这些底层人面前彰显自己的能力。
然而这一幕，如果被武叔给看到，恐怕一巴掌就会拍死张全亮。
在他的印象里，张全亮这小子会来事，会办事。
可他万万想不到，这家伙不过是个二道贩子，交代给他的事，这家伙愣是全盘托付给其他人，自己从中赚抽成，从来不沾血腥气。
而这恰恰也是张全亮的聪明之处。
当然，换个角度看，这恰恰是华夏办事的规范流程。
能不露面，坚决不露面，能靠钱跟人情解决的我问题，绝不会走流程。
而正是因为这样的流程，催生出了最苦逼的底层人士，干着最脏最累的活，拿着的却是可怜的报酬。
正是应了那么一句话。
操着卖白面的心，赚着卖白菜的钱，属实可悲啊。
故意提高价码，并收了足够的好处之后，张全亮找上了蒲小洪。
而听到张全亮要对付的人之后，蒲小洪傻眼了。
因为打死他都不会想到，张全亮要他弄死的人，居然会是被自己看成贵人的余枫。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要杀余枫的竟然是虎哥。
难怪余枫会跟自己打听虎哥。
他起初还觉得疑惑，因为这俩人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啊。
可现在看来，这俩人恐怕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结下了梁子，还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虎哥为什么要杀余枫？蒲小洪不知道。
但他清楚，能够让虎哥动了杀心，且还不愿自己出手，就说明余枫，肯定是掌握了对虎哥不利的把柄，而这个把柄，很可能会致命。
若非如此，虎哥也不可能铤而走险。
蒲小洪是请老鬼调查过余枫的。
这小子可不是什么无名小卒，他要是死了，肯定会惊动其背后的势力。
虎哥的背景虽然强势，可全都局限于悦城，未必就是余枫背后势力的对手。
他愿意硬抗这些不确定因素，也要弄死余枫，可见他被逼到了什么程度。
眼下，追究余枫这小子到底做了什么，已经不在他蒲小洪能够知悉的范围内了。
正所谓神仙打架，他这个无名小卒，自然是躲得越远越好。
他忍不住在反问自己，到底该不该接这个活？
接了之后会有怎样的后果？
不接又会有怎样的后果？
余枫的背景虽然看不透，可是就表面上来说，还有马龙这层关系。
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是人家青城四象之一马龙的对手啊？
自己这边有不要命的，可马龙那么多年的经营，人家背地里就没有这样的关系吗？
换言之，就算他接了，且得手了，也还是难保不会出问题。
毕竟闹出人命是大事，他作为中间人，必定脱不开干系。
人家张全亮，虎哥都是有人保的，可自己呢？自己能躲过这一劫吗？
更不要说自己跟余枫之前，还有些过节。
这些过节，难保不会被有心人利用，成为顶包的证据。
所以，这个活，根本就是一个无底洞。
虽说他对余枫背景还局限于猜测层面，可这小子既然能够提前跟自己大厅虎哥，就显然是做好了应对措施。
计算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也至少能说明，他已经开始动用自己的力量了。
蒲小洪是没有文化。
可没有文化，不代表他没有文化底蕴，更不代表他是傻逼啊。
相反的，这家伙的心里活络的很，看事情往往能看到根本。
恰恰越是如此，他想的就越多。
蒲小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游戏厅的，反正回去的时候，他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阳台，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
直到半包烟下去之后，蒲小洪心里才有了最终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