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德史塔克是这一代个性最稳重的史塔克。他非常负责任地按照父亲的嘱咐,将韦赛里斯王子一路安全护送到了西境。初次踏足如此南方的他不习惯太过炎热的天气,更对稠密的人口感到炫目。地广人稀的北境已经构筑了他的习惯审美:他甚至觉得这里就连绿树也在夏日长得太过迅速----南方夏天根本不会下雪,地里的麦子可以一茬一茬收割,不必担心饥荒。
他牵挂着北境的收成,无心观光游玩,虽然提利昂挽留,但奈德还是在不久后就带着馈赠的礼物,率领侍从们启程返回北境。
在他刚穿越金牙城及东北部广袤森林,来到河间地,抵达史塔克祖辈向征服者伊耿屈膝投降的纪念地点,屈膝之栈时,一队兰尼斯特家的轻骑兵拦截住了他,请他止住行程。同一晚赶来的居然还有王领金袍子骑兵,脸色严肃,但态度还算和缓有礼地请他往君临去。
发生了什么事?奈德不明所以。
北上途中,留守凯岩城的凯冯兰尼斯特也追来,加入了一起去君临的队伍。奈德这才知道,在他启程的当天,送别他的韦赛里斯小王子以及泰温公爵的幼子提利昂,全都失踪了!!他们迄今不知下落!!
凯冯找了三天,不得已用渡鸦传出消息。王领得知后,伊里斯国王震怒!他们一干关系人都必须去红堡说清楚事发经过,找出小王子等人的去向。
凯冯骑在马上,烦恼地望着国王大道的前路。他没告诉奈德,失踪的人其实还有两个,一是他接到泰温的信,打算处理掉的一个贫贱女孩。另一个则是克里冈家的新任族长,格雷果的弟弟桑铎。
另外,他还清点了凯岩城的库存财产,发现提利昂可以支配的小金库被搬空。根据侍从的描述,在奈德离开的当天,提利昂以送分别礼物给北境人的名义,让桑铎赶马车,送了三口大箱子出门。
蓄谋的失踪。
发生了什么,凯冯基本心里已有答案。但这是一桩不折不扣的丑闻,在瑟曦有望成为太子妃的当口,决不能爆出真相,王太子妃不能有一个低贱的弟媳!
然而失踪的人到底瞒不下去,王子不见了,兰尼斯特侏儒不见了,克里冈族长不见了,还有最近和他们往来的一名农家女,旅店洗衣工也一并失踪,于是在凯岩城下的兰尼斯特港,有神奇的流言诞生了。第一个版本流行最广,说韦赛里斯王子看中了提利昂献上的一名漂亮姑娘。坦格利安家族的爱情传承苏醒了!他带着她,以及一干人等,包括克里冈爵士,私奔了!两人还在某个地点秘密结婚。请了一名神父,将丝绸带子系在彼此手腕上!提利昂和克里冈则负责闹洞房——
这个版本令在红堡焦急等待的雷加几近窒息。这太离谱,绝不可能。王太子捏着瓦雷利亚钢剑剑柄,下令谁在君临传损害弟弟名声,他将严惩不贷。
稍后的第二种流言,则说克里冈爵士要强女干农家少女,结果被小王子阻止,克里冈狂怒之下杀死了小王子,埋尸山林,自己逃走,提利昂则要么被他也杀了,要么被他抓住,等待勒索赎金。
这版本明显把从前的格雷果克里冈与现在的桑铎克里冈混为一人。格雷果克里冈倒是能干出这些事来。
还有第三个版本在酒馆中最受欢迎:克里冈爵士爱上了农家姑娘,农家姑娘则迷恋俊美非凡的韦赛里斯王子,克里冈与韦赛里斯王子决斗,提利昂担任裁判,所以他们现在正在某地决斗呢!
哪个版本都没有考虑到,侏儒也会遇上真爱。王子则会唆使别人和自己一起奔向自由,顺带拿走一点应得财产当花销。而刚刚成为爵士没多久的克里冈,也会抛弃家族及荣誉前途,跟着早就认定的主人奔向新大陆。
奈德就在完全不知道任何消息的情况下,抵达了君临。伊里斯国王发起疯来要把所有相关人下狱拷问,王太子雷加竭力阻止父亲——或许因为小王子行踪不知生死不明,他又变成了唯一继承人,某些大臣不想得罪雷加和泰温,便明智地没有赞同国王,最终御前会议上国王下令,王太子及首相泰温负责协同调查。
在戒备森严气氛紧张的红堡内,奈德又一次见到了雷加。王太子与首相都坐在小议事厅中,兰尼斯特泰温面色铁青,他身上的红天鹅绒金丝长袍上,国王之手的项链及胸针都泛着尖锐的金光,王太子则看上去温和许多,他让人安排座位给凯冯及奈德,貌似只是要进行一场谈话而非审问。
他凝视奈德,“请回忆韦赛里斯与你南下一路时,有没有提及过对什么地方感兴趣?”
奈德想了想,如实回答道:“小王子说过他听说高庭最美丽,物产丰富,他——他说将来要和您一起去。高庭再美丽的玫瑰也好,一百种鲜花加起来放在面前也比不上您的光彩……还说要让高庭人见见世面知道七国第一美男子该是什么样……”
奈德一路都听韦赛里斯夸耀雷加。在被夸耀的当事人面前,复述原话本应有点羞耻,但如此近距离之下的接触,奈德直视他,肯定雷加俊美惊人——如果不是眼神忧郁,他确实完美得不似凡人。
王太子紫色眼眸中,泛起澜动微光。他缓缓点头,再问奈德,他抵达凯岩城之后的事。
奈德回忆,韦赛里斯与提利昂非常亲密。两人有很多话说,大部分时间都避开其他人,他只一次偶尔,不是故意听到了一些内容。奈德说得谨慎,抬眼望一下首相。
泰温表示希望他直说。
奈德继续:韦赛里斯劝提利昂说,他有点理解泰温对出身不好女人的反感。因为年轻时的遭遇,把愤怒种在了公爵心底。很遗憾当年泰陀斯公爵找的蜡烛商人女儿是个浅薄无知狂妄的蠢货,堂而皇之穿戴泰温公爵去世母亲的衣服和珠宝,这种事没人能忍。换了自己,会把那女人绑着扔去丝绸街最下贱的店里。
听到这些,泰温蓝色的眼睛就像藏了一把冰刃,怒火冲天——他愤怒于自己家族的羞耻历史被又一次揭开,他的父亲昏聩无能,懦弱之极——
“那个时候,如果你父亲泰温的性格软弱一点儿,就绝不会有现在的兰尼斯特。”小王子如是说。“是一切的经历造就了现在的他。”
泰温听着复述,手指握紧。雷加则判断,韦赛里斯不是无缘无故对提利昂有感而发!他在劝提利昂理解泰温对于平民女子攀附贵族的仇恨,动机呢?不可能是韦赛里斯需要泰温的许可才能和女子亲近!
韦赛里斯只需征求自己的意见。雷加斩钉截铁想。再联系他得到的情报,第一个版本的流言,真相已经在他心中呼之欲出:是提利昂,和贫民恋爱的是他,和那姑娘私奔的也只可能是他!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坐着的姿势略放松。转头看向泰温,他心中有数首相绝不愿意承认提利昂才是失踪事件的核心原因,但对于弟弟的声誉他也绝不退让。
“这么说来,我弟弟是在劝说提利昂与公爵和缓关系。因为某件事父子不愉快,是吗?”
泰温听出来言下之意。他缓缓点头。“确实是一点家事。王太子殿下,我们必须找出他们的去向。”老狮子盯着凯冯,示意他说话。
凯冯说,自发现人不见了之后,他就派遣骑兵追踪北向国王大道以及往南而去的路,一无所获。而兰尼斯特海港码头也有人查问,并没有发现银色紫眸的孩子及侏儒上了某艘船。在这个过程中他清点凯岩城的财产,发现矿区开采出的黄金金块少了三箱。价值约三万金龙。
“把这么多黄金送出城不可能不经过门口卫兵。他们说,提利昂打点送给史塔克家族的礼物并没有经过仔细检查。是担任他贴身侍从的桑铎爵士赶的车。”
凯冯不敢把黄金不见了的事和小王子扯上半点关系。
所有人又看向奈德。北境人表示自己确实收到了提利昂送的礼物,箱子并未拆封。如果真是黄金他不介意归还。
雷加修长的手指轻扣桌面,默默等待着结果。很快凯岩城的侍从报告说,礼物都很正常,有高庭葡萄酒,密尔丝绸,深海咸鱼,珊瑚摆件等等。唯一的问题是,并不是用运出去时带着兰尼斯特家徽的箱子装的,那些箱子,都是兰尼斯特港的装货普通木箱。
王太子皱眉问,礼物都是在兰尼斯特港可以买到的吗?
回答肯定。贸易大港商船众多,这些在西境并不是稀罕物。
王太子再问奈德,他走前那天去过的地方。
奈德说,就是,兰尼斯特港,提利昂带他来最后参观,并送了北境几箱子礼物。
事实明显,黄金在兰尼斯特家族徽章的箱子里,藏在礼物下方被带出城。借送行的理由,这批“礼物”送到了港口,实际恐怕已经装上了某艘船。而这个计划早就在港口买下一样的礼物,装进普通箱子里,趁送别奈德的时候交给北境人……港口一片忙碌,人多船多,搬卸货物都很正常,雇人搬几个兰尼斯特家族的箱子根本不会引人关注。
提利昂与韦赛里斯及侍从桑铎爵士,送走奈德后当天没回凯岩城,次日也没有踪影,兰尼斯特家族这才开始寻找。
“他们应该是上了船,走海路。”雷加揉了揉额头,忧郁溢于言表:“我弟弟及提利昂都很聪明,他们一心想隐瞒行踪,那么弟弟就会把头发遮挡住,而提利昂,我想,他大概会装成小孩子,让桑铎抱住他。而据说失踪的还有一名姑娘——”
他望向泰温,“有这个姑娘在,他们不可能全部骑行,只能选择马车。但搭载三万金龙币重量的箱子—马车即使能拉动,速度也必定缓慢之极。只有海运路线,能解决所有问题。”
“那一天离开兰尼斯特港的所有船只,海关及码头管理应该都有登记在册。再去查探是否有带着‘孩子’的一行三人上了某艘船。”雷加决断道,他不明白弟弟游历为什么要这样偷偷摸摸,除非——他不想让自己知道,他去哪里。
那个答案令他既生气,又难过焦灼。
而没多久后,一封韦赛里斯笔迹的信被转交来,才算缓和了寻人紧张的局势。
他坦承自己和朋友们在一起,航行很快活。他已踏上真正的历练之路,“但无论我走到哪里,我都思念着红堡,怀恋龙息草芬芳的神木林,我姓坦格利安,一定会尽早回家,回到我爱的人身边来。”
他顾及到这封信得公开所以没一个劲地倾吐他爱哥哥。雷加也明白,只是——他捏着信,终究不甘:韦赛里斯明明最渴望和自己相伴旅行,他却没能履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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