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府。
无情走到后堂“上官筝来了东都?”她得到傅绎传递的消息。
傅绎坐在上座“刚到。”而他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想来她定会去见上官行舟。”
“薛烈如今肯定会如此,用外孙的命让上官行舟闭嘴。”无情一直没有告诉上官透,上官筝怀孕一事“你想怎么做?”
“离上官行舟行刑还有三四日,若此时传出你去见了薛烈而后上官筝就流产……”傅绎看向她“上官筝嫁给薛烈多年,差点就一生无子了,好不容易才有孕,肯定很宝贝。”
无情毫无转圜余地的回绝“我不做。”
“也不是真的流产,就给点药,见个红。”傅绎起身,走到她身侧“似是而非,也不行?”
“她现在焦急万分,加之日夜赶路,孕初三月最易流产,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胎儿不保。”这种事,她不会做“你怎能肯定那所谓一点点药不会是压垮她身体的最后一根草?你可以将上官筝多年不孕的事实告诉其父,但未必有用,我们不可能阻止他们父女相见。”
傅绎双手后负“上官行舟这么求死,也是有想保薛烈的意思。”
“我现在就担心薛烈在法场上动手脚。”无情这几日已经设想过很多次法场上会发生的可能“皇帝判了绞刑,会不会改判为斩行?”
“应该不会,圣旨都下了,更何况对你而言,绞刑和斩行有何不同?”傅绎看着外面,虽然已是春天,可外面还是寒风萧瑟,并未真正到春回人间之时“今年的春天来的好晚。”
“打听一下,上官筝何时见上官行舟。”无情虽然不愿意伤害孩子,但与上官筝见上一面未必不可。
傅绎应了。
无情侧眸看他“另外,爹来了信,很快右都御史就会上奏,请求皇帝重新调查夏首辅家的通敌案。”这也是傅绎自己的要求。
傅绎后负手握紧“多谢。”那就代表父亲陷害夏首辅家的事要被揭露了,而他肯定会因为上官透无情他们劫法场而被圣上迁怒,借此傅家出事而连坐,自然这也是他要求。
无情看见他攥紧的手“虽你背负血海深仇,与薛烈不共戴天,但阿绎,别变了;你非一无所有,有小夏,我们,都在。”
傅绎深呼吸“我知道,所以才敢胆大妄为的去坐牢,没事,你不用担心我,你不想伤害那个孩子我早就料到了。”
无情望着他“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能再相见,保重。”他要坐牢还债,她要躲个几年,这句话还是得说一下。
“嗯,兴许下次见面你和上官透就是儿女成群了。”傅绎设想着“若那时我还没成亲,过继一个给我呗。”
“想得美。”无情瞥他“找你的小夏去。”
傅绎笑着“无情,其实你也要考虑一件事。”
无情抬眸。
傅绎似笑非笑“救不回上官行舟的事。”
……
翌日。
诏狱死牢。
虽然这气味难闻,但薛烈还是陪着上官筝来到此处。
让薛烈意外的是花无情也在,她穿着黑红色的衣裙,戴着斗笠,站在上官行舟的牢狱外;他不由埋怨的看了一眼陪同的人:她怎么进来的?
陪同的锦衣卫无奈:您是皇子,又有徐指挥使的吩咐,可这位是宫里徐公公的亲信带着来的,我们也不能拦宫里的人呢。
上官筝心里只记挂父亲,也是看到了斗笠才惊觉是花无情“无情,你怎么在这儿?透儿呢?”左看右看。
无情拿下斗笠,她头上的发带也换成了黑红色,可就算如此依然是孤冷模样“我来劝国师大人说出实情,为他翻案。”
“实情?”上官筝蹙眉“什么实情?爹的案子是有隐情是不是。”
薛烈淡漠不语。
“女婿犯事,岳丈倒霉。”无情冷眸如刀“结果岳父还要为了顾忌女儿而缄口不言,一力承担不是自己的罪过,王妃觉得这算不算隐情?”
上官筝眉头紧皱到松不开了“你说什么?”
“姐姐说笑了,这不过是东都这几日流传起的无稽之谈,若是本王有此谋逆之举,圣上早就处置了。”薛烈抢先说话“姐姐聪慧,该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姐姐见了国师,他听到这些又说了什么呢?”挑眉。
无情不置可否,看看他们俩,淡淡的说了句“恭喜。”
薛烈淡淡:他以为她是说自己计划成功。
上官筝看着无情,下意识手臂弯曲,压住肚腹“情儿,你能不能等我会儿,我有话想跟你说。”
“哦。”无情还是走向外面。
薛烈瞧着她从自己身边走过,转头看向狱卒“把门打开。”
上官筝也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父亲那里。
门打开后,上官筝就迫不及待的走入其中,那种让她恶心想吐的气味也暂时不在乎了。
薛烈用扇子掩鼻,站在外面,从木栅栏出看向里面。
“筝儿?筝儿,你怎么来了?”上官行舟是万万没想到“你不该来这儿。”
上官筝瞧着父亲现在的狼狈,凝噎“爹,你怎么样?”
上官行舟也看到了木栅栏外的薛烈。
“你怎么被弄成这样了?”上官筝瞧着父亲身上的血迹心疼不止“他们怎么对你的?爹。”
薛烈想了一下,转身离开,他量上官行舟也不会对上官筝说什么。
上官筝稍稍转眸,看见薛烈离开,又转回眼“爹,您怎么样?”
“筝儿,没事。”上官行舟让她不用担心自己“你娘好吗?她脱险了吧,那透儿呢?你去见过他了吗?他可好?”
上官筝哭着摇头“还没有,我都没有去,来到东都后就来见爹了。”
“是爹不好,爹让筝儿担心了。”上官行舟也能理解女儿“不哭。”
上官筝这时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干呕起来。
上官行舟见状,疑色“筝儿?你怎么了?筝儿。”
上官筝下意识压住自己腹部,哭泣着“爹,我已经有了身孕。”
上官行舟是又惊又喜“这,这,殿下知道吗?”压低了声音。
上官筝摇头“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上官行舟突然有些明白为何刚才无情来了却没有进来,也没有与自己说话的原因,她在王府里有眼线,她是知道筝儿怀孕的事了,也明白她会来看自己,与自己说这些,所以她再说什么自己也不会听,她不是来见自己的,是来见筝儿的,他沉下心神“筝儿,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孩子的父亲,而孩子不能没有父亲,你该让殿下知道。”
上官筝其实也是聪明人,父亲这么说,加之花无情刚才那句没头没脑的恭喜,她已经猜出了一些事“爹,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冤枉了你?难道真如无情所言,是女婿犯错,岳丈顶罪?”
“筝儿,你别胡说,现在是谁已经不重要,你保重自己要紧。”上官行舟不想多谈这些“爹很早就已经料到会有今日的结局。”
父亲越是逃避上官筝越能肯定心中所念,起身“爹,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一二,我知道你和阿烈有矛盾,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去求阿烈,我让他去向圣上言明,刚才我还叫住了无情,她爹手握三十万兵马,他的话圣上也不能不顾虑。”
上官行舟怕她的话让外人听到告诉了薛烈,连忙拉下她“筝儿,有很多事情不像你想的那般简单。”
“爹,我可以被他休弃,我让阿烈休了我,让他恢复自由身。”上官筝哭着。
“筝儿,你不考虑自己,难道连孩子也不考虑了吗?”上官行舟拉住她“爹与鲁王一直政见不合,在朝堂上明里暗里斗了很多年,爹当时也不知道他的心思,若是知道就肯定不会答应你嫁给他,哪怕你说你只爱他一人。”
“爹,是女儿的错,是女儿没用。”上官筝知道她自己当初说非他不嫁的话如今看来是多么可笑,因为薛烈喜欢的人根本不是自己“是女儿的错。”
“筝儿,爹不怪你。”上官行舟握住女儿的手“爹和他一辈子都不是一路人,透儿与无情也是,他们俩与薛烈也不是一路人,筝儿,有句话,你要放在心里,若到了非要分明的时候,不要犹豫,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你现在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一定要为了他好好活着。”
“爹。”上官筝也回握父亲带着镣铐的手。
“虽然他是你的丈夫,是你孩子的父亲,这朝野之事跟你也没关系,但错了是可以重新选择的,知道了错也可以纠正。”上官行舟语重心长的对女儿说“筝儿,爹恐怕看不见这个孩子出生了,但是你要记住为了自己的孩子,千万不能做傻事啊,筝儿。”
上官筝无语哽咽。
“还有,你要与透儿相互照顾,他虽然这么多年漂泊江湖,可他心里一直顾念着这个家。”上官行舟叮嘱她“你不要听外面说什么,一定要相信透儿与无情,我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我这样离去透儿不能接受,所以你一定要拦住他,拦住他们俩,不能让他们俩去报仇,不能将定国公牵扯进来,只有他这颗大树在,他一定会看顾透儿和你,你们俩都该有自己的幸福的生活……”
上官筝痛哭流涕,拥抱住父亲“爹,我不要你死,我去宫里,我自己去求圣上……”
“筝儿,筝儿。”上官行舟突然发现上官筝哭昏了过去,连忙大喊“快来人啊,去叫医者,去叫御医啊,王妃昏过去了!快来人啊——”
一炷香后。
北镇抚司的一间厢房内。
无情为上官筝施诊,上官筝只是因为悲伤过度才会哭到昏厥,她为她揉了几个穴位就缓解了这股气闷。
上官筝渐渐醒来,看清面前的人是无情“无(情)……”
“无需多言。”无情制止她。
薛烈站在稍远处“姐姐,筝儿如何?”
无情回眸“你不知吗?”俏脸霜雪覆面。
薛烈下意识退了一步“我又不是医者,怎知她情况如何?”
“重火宫的兵器怎么会到了国师府?你真的不知吗?”无情眸光如炬“你妻子伤心晕厥又是为何你真不知吗?”
薛烈不敢对视她的质问“姐姐也是听信了外面的谗言,认为是我所为?”
“是不是你所为,你心里清楚。”无情平下心火“傅炳之死,上官行舟被冤,天知地知,圣上知你也知。”阿烈,你在作死,真以为自己是皇嗣就可以为所欲为?
“姐姐这话太重了,阿烈无法承担。”薛烈站在原地“姐姐真是念旧,傅炳大人的死傅绎很伤心吧,所以姐姐住在他的府邸,可以整日安慰。”
“所以你要对付傅绎?”无情微微侧眸“也因为如此,我喜欢上谁,谁的爹就该死?那我喜欢上太子呢?”他的爹该怎么死!?笑的狡黠。
“姐姐真的对自己与我误会颇深,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姐姐要是愿意,可来别苑,阿烈能解释清楚。”薛烈提出邀请。
无情嗤笑“你忙,还要处理华山派吧,丰漠帮你抢夺了重火宫的兵器,但行动之时定不止他一人,丰漠此人乖戾蠢钝,不懂驭下之术,有时间与我解释,不如让人将参与抢夺武器的华山派人员都杀戮干净,我等着给他们验尸。”转头看向听着他们说话的上官筝“已无大碍,药在桌上。”吃不吃,随你;不等上官筝说话转身离开。
上官筝没有去看薛烈,而是看向桌上,果然放着一只锦盒。
薛烈回神。
上官筝已经起身,握住了锦盒。
夫妻俩对视,各自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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