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忙就是两天一夜。
上官透看着她与众人将遍地尸体的医馆完全改变,重症、轻症分开,十几只药炉一直在炖药,慧娘与留下的锦衣卫也都各司其职,尽力帮助他,自己也一直帮着煎药,还负责起安抚病人情绪。
无情本就冷淡,又因为忙更是面无表情,不免让一些病人心存怀疑,这个时候自己就能派上用处。
但还是会有一些病人对无情将信将疑,又因为恐惧此症,思念家人而情绪不稳。
“我要见小英,我不能死在这里。”
“你不能走。”
院中有人又激动起来。
本地的大夫拉着一个轻症患者的妇人,而那个妇人情绪激动,用力推搡阻拦她的人,连带自己都倒下。
“怎么了?”正在看着药的上官透看到了,上前,弯腰扶起那妇人。
未料那妇人情绪依然激动,反将上官透推倒“你不要管我。”
“别闹了!”慧娘从重症病人所在的屋子里走出,看见上官透被推的跌坐地上,一声喝住胡闹的妇人“闹什么闹,不想好好治病就去阴曹地府待着;你还有力气闹?看看你的周遭,多少人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你不帮忙也就算了,怎么还敢以搅乱医馆秩序,我主子正在治疗重症的一对父子,要是被打扰了,那对父子就并非寒热病所害,而是你杀了他们!”
“寒热病根本没有药可以治……”
“谁说没有?我主子说有就是有!”慧娘此刻也是异常蛮横,抬手一指“而且你看看这周遭,大家能帮忙的都在忙,你要出去,你是寒热病人,出去了只会感染更多的人,而对旁人没有任何益处;他们,这些在这里的人也都为了疫病能被控制而拿自己的性命犯险,大家都秉持一个目的,就是治你们、帮你们,可你却自私的只想着自己的儿女,你想见他们,见他们做什么,将自己的病传染给他们?带他们一起下地狱吗?”
妇人瘫坐在地“真的有医治的办法吗?”因为这里重症多,她这样的轻症患者,无情还来不及看,而且还是有人死了,所以她才焦虑不堪。
“主子说了,谁敢搅乱医馆正常秩序,斩!”慧娘面对众人,冷傲的抬起下颚。
锦衣卫中的一人也拿出令牌,余下的四人抽刀而出。
“要么治好了回家去,要么都死在这儿。”慧娘面容冷峻“怎么选,随你们。”
一下子众人噤若寒蝉,都作声不得。
上官透捂着胸口,挣扎着起身。
慧娘收了吓人的表情,看向他“上官公子,你这是屁股着地,怎么捂着胸口啊?难道是摔了一跤就胸闷气短了?”
上官透看向她“我无事。”
“最好没有,我家主子现在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能先稳住重症病人的情况,根本没时间顾你啊,你若有事也得她忙完了这些重症病人才轮得到。”慧娘打趣他“你何必把自己的内力传给主子,我主子根本不想承你这个情,亏得我家主子还了这份恩情。”
上官透看向那间慧娘刚才走出的房间,大门开着,但站在他这个位置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她是在月上谷受的伤,我自然要护她周全,她不必觉得亏欠我。”转身“是我应该还她,大恩不言谢,我自然会慢慢归还。”
慧娘不太明白。
“慧娘,帮忙。”里面传来了她的声音。
慧娘也不多想了,赶紧回屋帮忙。
日已西斜。
无情又从一间重症病房走出,原先的医馆大夫也来帮忙了。
“这若是前几天,肯定就没救了。”医馆大夫虚弱却眼睛放着光,累的满头汗也难掩欣喜之色“姑娘,这套针法可否教我?”
无情爽气应下“好。”现在医者不够,能多一人自然多一份力量。
“喝水。”上官透端了两碗药茶过来。
无情抬眸,接过,将遮住口鼻的口罩摘下,一口饮尽。
大夫看呆了“姑娘,你原来这般年轻,还这般貌美?这,你,你是人吗?”莫不是天上而来的仙子?
上官透略微挡住了无情“大夫,她当然是人,就是很好看。”
大夫为自己的失态尴尬“哦,上官公子说得是,瞧我说了什么,老汉是活了这么多年,没有见过姑娘这般貌美之人,失仪了,失仪了。”转身逃走。
上官透见他离开,回转“怎么没易容?”
“麻烦。”无情又戴上了口罩,遮住了容貌“有这个。”也是考虑到救人肯定得争分夺秒,哪有时间弄易容的东西。
慧娘这时跑了过来“主子,不好了,门外来了很多人,好像是烧尸体的事情被县城的人知道。”
“你休息,我去。”上官透比她更快反应,自己身上有办事的令牌,此令牌也算是钦差用,可调令官府听令,只是他不想用。
“病猫充虎?”无情褪下了罩衫,丢入倒满酒的缸中,往门口走。
慧娘憋笑,跟着她走出。
上官透哭笑不得,也跟上。
门口。
因为天色已暗,闻讯而来的村民都举着火把。
如今民风还是入土为安,这些死了人虽然有疫病但也该遵照此礼,最多多放一些生石灰,怎可烧了他们,这让安平县的人无法接受。
留守的锦衣卫重新露出了*斗牛服,原本锦衣卫执行任务有职位的穿大红便服,一般人员穿青绿色便服,但这次圣上恩准所有出行人员都可着锦服,有职位的飞鱼服,普通人员是斗牛服,所以虽然只留下五人在医馆,但斗牛服一出,那些百姓更不敢靠近,更何况他们还有获得皇帝的赏赐之后才能佩戴的绣春刀。
再者本来这里就是‘禁地’,所以他们虽然愤怒但还是有所顾忌。
大夫细问才知道村民是误会了,以为这些人是来处理掉患者的,而不是医治,所以他再三向乡亲保证,这不是来处理寒热病的朝廷命官,他们就是来救人的。
医者在一个地方,声望虽比不过乡绅,但因为一直救人在村民心中地位也是不同。
“李大夫,你确定,这病能治疗了?”有个人胆子大的问了一句。
大夫也不敢说满口话“至少我们在努力,这姑娘才来了两天,可是我觉得很有希望的,请大家再给我们一点时间,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也没有立刻就好的药啊;真的,他们不是来烧那些还活着的人,也不是为了消灭安平县的大家而来的,真的是在救人啊;这姑娘已经两天一夜没合过眼了,今天也是忙到现在,刚才才喝了一口水,我跟在她身边的,这里面的重症病人她都已经看过了,我们还喝了他们带来的药,如果是要处置我们,我们哪里还能活着啊,”
众人看向他指的姑娘。
无情往上官透身后避了下。
上官透拿出了令牌“我是上官透,国师上官行舟之子,奉皇命来安平控制疫情。”将众人的吸引力转移到自己身上“我可以向诸位保证,我们会尽力医治得病的患者,如今虽然有药方,但是否能治好他们,我们也还没有完全的把握,但我们不会放弃,我们这里还有一些药,是可以防止疫病的,我们都喝了,包括这些锦衣卫,大家若相信就拿着回去,煮来喝了。”
“是啊,这里面的人,不管是好是坏,我们都喝了药。”李大夫回头“有身体好的,可以走得动的,出来一下。”朝里面喊了一句。
“捂住口鼻。”无情突然也喊了一句“不要靠近。”
来质问的村民听闻里面的人要走出,都又退了一步;也有不少人听从了无情的话,捂住了口鼻。
济世堂里走出了几人。
“是啊,我们都喝了药了,他们没有要杀我们的意思。”走出的人朝来质问的村民们喊着。
村民中也有人认识他们。
“娘——”突然人群里有个孩子喊了一句。
下午闹过的妇人身体颤动了一下,在昏暗中慌忙找寻声音的来源“小英?小英,是你吗?”
果然有个孩子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盏兔子灯“娘——”看见妇人还想上前。
“拉住她!”无情急忙喊了一声,并将妇人拉住“你不能过去,孩子的抗病能力比大人差。”神色焦急。
“小英。”妇人太想念女儿了。
那头女孩子也因为看见母亲而痛哭“娘亲,我得到一盏花灯了,我向它许愿了,你会好的,娘亲,你会好的。”她知道自己不该来,可是她太想娘亲了,所以混在人群里一起来了这里。
她的哭诉一下子让现场紧张的气氛悲苦了起来。
手里的花灯摇摇晃晃。
无情这才看清那是一盏兔子灯,十分像当初上官透送她的那盏。
“哥哥,你会救活我娘亲对吧。”小女孩认出了上官透就是前几天送自己花灯的人。
上官透不是医者,有些为难。
“哥哥会的。”无情代他回答“我们物换人。”走出几步。
小女孩被人拉住,但还是问了那声音很好听的姑娘“怎么换?”
“放下兔子灯,我会将你娘还给你。”无情伸出手“我说话算话。”
小女孩听着她坚定的回答,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花灯,咬唇,拉开拉住她人的手,只身走向济世堂,但没有靠的太近,放下了灯“姐姐,你说的,你说的你说话算话。”
“是,我定将你娘亲还给你。”无情态度异常坚定“让你一家团聚。”
上官透侧眸望着郑重许诺的无情。
慧娘上前拿起花灯,看向小姑娘“我家主子一定会治好你娘亲的。”又跑回济世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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