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上纱布，医生直起腰，“好了，这几天别碰水，头两天每天回来换一次药，看恢复情况再看之后几天换一次。”
沈彦之抱着童童站起来，问：“需要打破伤风吗？”
医生道：“打一针有备无患，这个看你们家长，不打也没什么问题。”
“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打吧。”沈彦之立刻做了决定，低头看了眼那伤口，又问，“那这个会不会留疤？”
家长关心孩子，肯定会问得特别细，医生很耐心地回道：“现在还不好说，如果实在担心的话，等伤口快要愈合的时候，我给她开去疤膏。”
之后沈彦之又问好几个问题，比如要不要忌什么吃的，万一手抓到了纱布怎么办之类的。
医生一一解答。
从头到尾，言灵犀一句话都没插上。
“谢谢您。”沈彦之对医生微微低了低头，表示感谢后抱着童童出去。
言灵犀挡住，因心情太复杂，脸色也有些复杂，艰难开口，“彦之，能不能让我抱一下童童？”
“不要！”童童反应极大地双手抱住沈彦之的脖子，浑身都写着抗拒。
言灵犀心口一窒，又尴尬又伤心，“童童，我是……”
“你谁也不是，她只有爸爸。”沈彦之冷声打断她的话，越过她，大步往外走。
许是有十足的安全感，童童出去前对着她做了鬼脸，眼神里带着敌意。
言灵犀的心再次被伤得体无完肤，流下两行悔恨的泪水。
宋清一点都不同情，“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说完跟着出去。
顾星辰扶着言灵犀的胳膊，“别难过了，童童还小，你可能是吓到了她，小孩子嘛，对陌生人都会有防备心理，这很正常，你想让她认你，急不得。”
“陌生人？”言灵犀哭着哭着又笑了，“是啊，对她而言，我的确算是个陌生人。”
笑着笑着，她又掩面痛哭。
顾星辰轻轻拍她的后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才有用。
孽是她自己作的，再难过也只能认了。
哭了一会儿，言灵犀抬起泪眼望着顾星辰，似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残酷的现实。
“不是说亲人之间会有心灵感应么，就算她不认识我，也会对我有天然的亲近感呀，为什么她会把我当坏人，用充满敌意和戒备的眼神看我？”
顾星辰没做过母亲，无法切身体会她的痛苦，也没办法告诉她一个满意的答案。
思索片刻，她略显苍白地安慰道：“会好起来的。”
显然，这句话对言灵犀没有任何作用。
抬手抹干眼泪，言灵犀追出去，顾星辰跟上。
沈彦之带童童去大门口等，宋清去窗口缴费拿药，就等的这一会儿功夫被她们追上。
“爸爸，那个坏人又追上来了。”童童眼尖，看到紧张拽着他的衣裳。
沈彦之看着人群中一脸着急的言灵犀，低声道：“童童，她
不是坏人，她是爸爸……以前的一个朋友，她不会伤害你。”
还没想好怎么跟童童说她的身世，出于父亲的私心，他不想童童被抢走，但不代表他就会教童童像仇人一样对待言灵犀。
她始终是童童的生母，这一点谁也不能否认。
“朋友？”童童第一次对爸爸的话产生了怀疑，“那她为什么要抓我走？”
沈彦之大概能猜出言灵犀见到童童时的激动，难免会吓到孩子，明明是想亲近，却被当成想要抓走她的坏人。
“她应该是想抱抱你。”沈彦之答完这句，言灵犀和顾星辰已经到了面前。
有了刚刚的前车之鉴，言灵犀不敢妄想抱童童，隔着一米开外的距离，对沈彦之道：“谢谢你。”
他待童童的好，她都看在眼里，从童童对他的依赖，知道那不是作假，不是为了刻意在她面前表现，而是一直这么耐心温柔。
那一刻，沈彦之的头上好像环绕着一圈慈父光环。
“她是我女儿，我对她天经地义，用不着你来说谢谢。”沈彦之面无表情，冷声道。
言灵犀吸了吸鼻子，将又要溢出来的眼睛硬生生逼回去，“不管你接不接受，这声谢谢我都要说，我还是那句话，我的孩子我一定要拿回去。”
沈彦之脸色一沉，“拿回去？你把她当什么？寄存在我这里的一件东西吗，还是你随手扔的物品，过了几年想起来了，又来要回去？”
“对不起，我用词不当。”
“你没有对不起我，犯不着跟我道歉。”
眼看两人越说越僵，顾星辰站出来打圆场，“当着孩子的面，你们都少说两句。”
沈彦之刚刚是被言灵犀的态度激怒，扭头看了童童一眼，见她茫然不知，心想还好没有说漏，于是再也不想搭理言灵犀，连宋清都不等了，转身就走。
言灵犀不肯放弃，当下就踩着高跟鞋追。
顾星辰追了两步便停下，一边是朋友，一边以后要嫁的男人，帮谁都不好，不如别去趟浑水，两头不得罪。
想明白了，她去那边找宋清。
一号缴费窗口前，排着很长的队，人挤人的看着就不好受。
沈国辉一向低调，私事从来都是按规矩来，不搞特权，宋清也从未想过要靠他书记的身份搞特殊，不张扬，跟普通人一样默默的排队。
顾星辰刚才想到这一点，才没有给院长打电话。
知道他们肯定不喜欢她太高调。
“伯母，这太辛苦了，您把单子给我，您去那边找个地方坐一下，我来排。”顾星辰伸出手。
宋清笑道：“没事，习惯了，你去陪童童和彦之吧。”
她刚才有看到言灵犀追着沈彦之出去，说实话，心里还真有点担心，怕沈彦之心软，跟言灵犀之间藕断丝连。
顾星辰面上浮现一丝为难，“伯母，我和灵犀是多年的好朋友，有些话我夹在中间实在
不好说。”
宋清没有责怪她不站在沈家这边，倒是觉得顾星辰不愧是大家闺秀，拎得清，知道还没过门，争夺孩子抚养权的事最好的做法是保持沉默，而不是为了讨好他们跟自己的朋友翻脸。
她好说话地点点头，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人选愈发满意了。
“也是，让你去了也是左右为难。”宋清顿了顿又试探道，“如果彦之不肯把童童归还给言灵犀，你嫁过来就得承担起照顾孩子的责任，你会介意吗？”
自己儿子什么性格，她太了解了，认定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她跟他爸都没辙。
顾星辰跟着队伍往前移动两小步，经过几十秒钟的考虑，才语气坚定回道：“不介意，童童是彦之的一部分，既然接受他，理当接受他的全部。”
宋清提着的心落回到原处，连说三声好。
在顾星辰的坚持下，她去找了椅子坐下休息。
顾星辰没肯要钱，排队用自己的卡缴了药费，又去拿药处排队。
工作日，儿童医院里也是这么多人，看来这生病，还真是不分时候。
地面停车场。
沈彦之将童童放进车里，站在远一点的地方，俊脸阴沉地看着言灵犀，态度没有一丝可商量的余地。
“我早就说过，你想要回童童，除非我不在了。”
话说得那么硬，一点回旋的余地都不给。
言灵犀眼眶因刚才哭过而泛红，悔恨和心痛交织，使她看上去楚楚可怜，前所末有的低声下气道：“彦之，算我求你，把我女儿还给我，不让我们闹到法庭上，我不想童童难过。”
若是当年，不管言灵犀要什么，沈彦之看到她这副模样，一定会立刻答应，哪怕她要的是天天的星星。
如今，他恍若未见，丝毫不为所动，一心只想捍卫抚养权，嗓音冷若寒潭，“当年是你抛弃了她，不是我把她偷走抢走，你不觉得还这个字用得很不恰当吗？”
言灵犀好说歹说都没用，不禁有些怒了，“人哪有不犯错的？难道你就没有犯错的时候吗？孔子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一而再地求你，不就是在弥补当年犯的错吗？你不给我机会，一直揪着我的错不放，难道我要一直被钉在罪恶柱上，不能赎罪，这样你才开心？”
“无所谓开心不开心。”沈彦之扭头看了眼车里的童童，对着她笑了笑，那一刻眼中只有无尽的宠溺，再回头面对言灵犀时，却只剩令人心惊的冷漠，“不是所有错都能用一句对不起，一些弥补就能抹去，你救赎的只是自己，而不是被你伤害过的人，除非你能让时光倒流，不让事情发生。”
“照你的意思，只要犯了错，就得背一辈子了，永世都不能超生了？”言灵犀气极之下，声音陡然拔高。
沈彦之面容阴冷得似要掉出冰渣子来，被她顶到这里，说出的话
也越来越狠。
“那如果当年伤害你的那个人，后悔对你做过的事，跑过来跟你忏悔，让你原谅他，再给个机会赎罪，你是答应还是给他一巴掌？”
言灵犀脸色发白，刹那间没有一丝血色，双拳攥得紧紧的，指甲陷进掌心里掐得生疼。
她知道沈彦之对她没有旧情了，可万万没想到，他会对她这么残忍。
他居然就那么轻飘飘地拿那件事当例子，震惊、心痛，也许还有恨，一股脑交织在心里，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然而，沈彦之还不肯放过她，“你也做不到是不是，那你凭什么要求别人做到？”
言灵犀死死咬唇，一言不发。
沈彦之漠然转身，扬长而去。
回到车里，童童满脸不解，问他：“爸爸，那个人真的是你朋友吗，我怎么看奶奶不喜欢她，你也不喜欢她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