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发前，程静书还在焦急等待着西凌。</p>
厉北廷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发，道：“沿途我会留下暗号，西凌若活着，一定会找到我们。”</p>
“我担心他出事了……”</p>
厉北廷说不出“西凌不会出事”这种话。</p>
他叹了口气，道：“我已派人去寻西凌，若有消息，他们第一时间会通知我们。”</p>
“噢，对，暗处还有逐墨门人保护着我们。昨晚你干嘛不提醒我！？这样我们就不用上屋顶了呀！”</p>
厉北廷无奈敲了敲姑娘的额，道：“今日本王教你一个道理。”</p>
她眨眼，伸手按住男人的手，暗戳戳地握紧了，道：“王爷请讲。”</p>
“任何时候都不要将希望全都押在旁人身上。”</p>
“所以，静儿也不能完完全全指望王爷啦！？”</p>
厉北廷抽出手，又敲了敲姑娘的额，道：“本王和你，是例外。”</p>
“为什么！？”她明知故问。</p>
“自己想。”</p>
她想了想，忍不住笑意渐深。</p>
这时，流川忽然匆匆而来，低声向段秋月汇报着什么。</p>
程静书本没有在意，但她发现听完流川汇报的段秋月脸色变了……</p>
段秋月朝他们走来，低声道：“小鬼，西凌出事了。”</p>
程静书忙问具体情况。</p>
原来是厉云承的人放话，若厉北廷和程静书半日内不出现在他面前，就会将西凌五马分尸扔下悬崖。</p>
段秋月道：“小鬼，你不能去！”</p>
厉北廷也说：“静儿，你不能去。”</p>
程静书看了看厉北廷，又看了看段秋月，道：“我不能不管西凌的死活。”</p>
厉北廷叹气，敛目似在思考着什么。</p>
段秋月见厉北廷没再阻止程静书，他气不打一处来。</p>
他把程静书拉到一旁，认认真真地跟她说：“小鬼，这明显是厉云承给你们下的套，你可别犯傻，上赶着往人家的套子里钻啊！西凌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人，你们花钱请他当护卫，他早就应该做好生死不计的准备。你是主子他是护卫，哪有主子为了救护卫以身犯险的理儿！？再说了，厉云承是什么人！？他会跟你讲道理吗！？你即便去了，他也不会放过西凌。”</p>
程静书胸中堵着一团气。</p>
她难以抒发，颇感郁结。</p>
段秋月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她有些难以置信。</p>
她道：“你怎么会这么想！？这话若流川听见了，若你的下属听见了，他们会有多寒心！？他们还会为你卖命吗！？”</p>
“他们一直都知道。我是什么人，我行事风格如何，他们都清楚。”</p>
是了。</p>
他是血骨门少门主段秋月。</p>
他是江湖传言杀人不眨眼的白发妖孽。</p>
他满手血腥，手段雷霆。</p>
他根本不会为了一个下属的命去搭上自己的命。</p>
程静书很失望。</p>
她往后退了几步，道：“哥哥，别说了。”</p>
段秋月往前走了几步，见她逼到退无可退，道：“小鬼，不许去！”</p>
程静书呼出一口浊气，道：“西凌是因为我和王爷才会被厉云承抓走，我有责任去救他。我当然知道这是厉云承设下的圈套，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全身而退，但…有些事情就是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否则，我和厉云承有什么分别！？”</p>
“你是觉得哥哥和厉云承没有分别！？”段秋月眸底藏着深深的伤。</p>
“我没有这么说。”</p>
段秋月喉咙滚动，按住程静书的肩，微微俯身看着她的眼睛，道：“小鬼，哥哥不会害你。你若拿哥哥和厉云承比较，哥哥真的会很伤心……”</p>
他琥珀色眸中映出她有些绝情的脸。</p>
她的心也软了软，意识到自己方才反应有些过头了。</p>
她缓缓开口，道：“我肯定是要走这一趟的，哥哥若支持，那自然最好；哥哥若反对，那我们就此别过。哥哥可先行一步，我会写家书将你的事情告知父兄，哥哥们会盛情相待。我们回望京再见。”</p>
“你非要这么执拗吗！？”</p>
“不是执拗。因为厉云承，已经死了太多太多的人了。所以，只有有一丝希望，我也要去。你和厉云承自是不同，我也永远不会觉得你和厉云承是同一类人。这一点，哥哥无需怀疑。”</p>
“你当真想好了！？为了个认识没多久的人去冒险，值得吗！？”</p>
程静书点头，“值得！”</p>
“你这是傻！”</p>
“我……”</p>
脚步声渐近，紧接着厉北廷的声音响起。</p>
他道：“别争了。西凌是肯定要救的，但静儿不能去。段少门主，静儿就暂时交给你了，还望你多费些心，平安将静儿送回太尉府。”</p>
“殿下放心！”</p>
程静书气得在原地转了个圈。</p>
什么鬼！？</p>
这两个男人当她不存在！？</p>
还是他们觉得她的意愿不重要！？</p>
真是难以想象！</p>
他们就这样当着她的面替她做好了决定！？</p>
程静书一脚将脚底的碎石踹飞了。</p>
厉北廷捏了捏她的脸，道：“好了！跟着你段哥哥走，别让本王担心。”</p>
“王爷，我不同意。”</p>
“你听本王一席话。若听完后你还是不同意，那我们再商量。”</p>
“行，你说。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同意。”</p>
厉北廷失笑，道：“厉云承沿途都在追杀我们，随着离望京越来越近，他还未得手，心里就越来越急。常人被逼到绝处都会跳墙，更何况是心思本就狠辣的厉云承！？你去了，本王不仅要和厉云承周旋，还要分心照顾你。厉云承一直想要你，几次三番没能得逞，你若去了，他岂会放了你！？本王把话摆在这里，若你和西凌都落在了厉云承手里，本王断然是没有心思再去管西凌的。你若能接受这样的结局，你就和本王一起去。只是如此一来，我们本是为了救西凌而去，最终却还是救不了他，这一趟倒还不如不去。”</p>
段秋月简直想给厉北廷竖起大拇指。</p>
不像他，只会重复着“你不许去”。</p>
程静书听完这番话也沉默了。</p>
厉北廷软了语气，道：“静儿，你是个很聪明的姑娘，有些道理不是你不懂，而是你太担心西凌的安危，所以才忽略了。厉云承的目的是阻止我进京回朝，只要他目的达成，兴许就能有所缓和。你去了只会激发他对我的仇恨。</p>
一个男人，要江山权势、要女人臣服，如今他觉得本王会威胁他权势，你一去，他又会记起本王得到了他得不到的女人。两恨累加，他可能会变成一个疯子。疯子是最难对付的，你忍心让本王面对一个疯子！？”</p>
程静书咬唇。</p>
段秋月默默给情敌兄弟竖起大拇指。</p>
若论给小鬼的爱，他自认为绝不输给厉北廷。</p>
但若论对小鬼的了解，他自愧不如。</p>
方才的他就像个笨拙的孩子，强势地要小鬼接受自己的观点；而厉北廷却能直击要害，说到小鬼的心坎上。</p>
马车起步，程静书掀开帘子看到那人孤单身影时，心里忽然一阵抽疼。</p>
她急言道：“师傅，停一下！”</p>
她跳下马车往回跑，一头栽进了男人的怀抱。</p>
厉北廷闷哼。</p>
她…撞倒他的伤口了。</p>
他无奈地回抱着姑娘。</p>
程静书瓮声瓮气，道：“王爷，你一定要平安回来。”</p>
“好。”</p>
“静儿在太尉府等你，每天都会坐在后门台阶前等你，我会看着每天的太阳初升、月亮升起，我会掰着手指头数着天数等你。”</p>
“好，可是为什么是后门！？”</p>
“因为如果在前门，人多嘴杂，大哥哥会不厌其烦地斥我不矜持，后门人少，下人不敢说我，三哥哥还能帮我打掩护。”</p>
真是…孩子气。</p>
厉北廷轻拍着她的背，无论她说什么，他都应着。</p>
得了这么个宝贝，自然要事事都依着她。</p>
不然，哭鼻子的是她，伤心的却是自己。</p>
厉北廷远远瞧见段秋月靠在马车旁，盯着这边。</p>
他拢了拢怀中的人，道：“静儿，替本王向段少门主带句话。”</p>
“什么！？”</p>
“谢谢他，还有，对不住。”</p>
“嗯！？”</p>
“你把这话告诉他就行。段少门主会懂的。”</p>
“可是我不懂呀！”</p>
“傻姑娘，以后你就会懂的。”</p>
程静书不解，微微退出了一些，这样才能看清楚男人的脸。</p>
她道：“你现在就告诉我，让我懂呀！”</p>
“时机不到。”</p>
程静书：……</p>
厉北廷居然和段秋月有了不能告诉她的秘密！？</p>
她眯起眼，道：“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想转移我的注意力，想让我别太想你、别太担心你。”</p>
嗯……</p>
这番说辞，倒也算不上错。</p>
厉北廷点头。</p>
他又抱了抱姑娘，真是恨不得就这样一起抱下去，不松手、不放手、不分开。</p>
他叮嘱：“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听大夫的话养好身体，知道吗！？”</p>
“嗯。”</p>
“不管贵妃有什么动作，或是怎么逼迫你，都不要怕。”</p>
“嗯。”</p>
“万事小心，一切等本王回来。能忍则忍，能拖就拖，千万不要和厉云承一派产生正面冲突。本王怕你这性子，容易吃亏。”</p>
“嗯，静儿都记下了。静儿会乖乖等着王爷三媒六聘、上门提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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