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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别来无恙,厉云承

    程静书听了来龙去脉。

    她问:“大叔,您称那爷什么!?”

    “九爷。”

    九爷! 程静书紧咬唇瓣。

    九爷!

    这两个字让她变得有些嗜血。

    她恨不得撕了那个人。

    重生回来,等了这么久,他终于出现了。

    程静书太过用力,无意识地将薄毯直接撕裂了。

    裂帛之声响起。

    大夫紧张地看了看门外,小心翼翼开口:“姑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要您帮小的这一次,小的日后做牛做马都要报答您!”

    程静书回神。

    她说:“别担心,我答应您就是!您也要答应我,今日之事不得走漏任何风声。您和我都要记住,我就是在九爷来了之后才醒的,知道吗!?”

    “是,小姐是好人,一定会有好报。”

    程静书摇头,道:“好人算不上,只是谁还没个家人!?大叔您安心吧!”

    大夫感恩涕零。

    程静书重新躺下。

    她将薄毯换了个方向,将那裂帛处藏在了不起眼的床脚那头。

    她闭上了眼睛。

    大夫擦了擦眼泪,用山间泉水拍了拍脸,高兴地去通知九爷。

    九爷很快披着大氅而来。

    他看了眼床上的姑娘。

    灰头土脸,双眸紧闭。

    他一把揪住大夫的衣领,暴躁道:“这是要醒了?”

    大夫点头,颤颤巍巍道:“九爷饶命啊,小的刚把过脉,姑娘当真快要醒了。”

    “最好说的是真的!这么个鬼地方,蚊虫多,我好不容易睡下就被你吵醒。若是假的,老子现在让人把你扔下悬崖!”

    ……

    男人和大夫后来又说了什么,程静书已经听不清了。

    她藏在薄毯下的手攥得紧紧的,死死的。

    指甲盖儿刺破掌心细嫩的肌肤,她攥到一手黏腻。

    天知道她需要多大的克制力才没有立刻翻身而起弄死那位“九爷”。

    她真想将银针抵在那男人的太阳穴上,然后对他说一声:

    “别、来、无、恙!厉、云、承!!!”

    程静书咬牙忍耐着。

    直到他听到一声绝望至极的“救命”,她终于回过神。

    她睁开了眼,呢喃着:“好疼……”

    男人这才放开了大夫。

    他小跑到程静书床榻前,深情款款地看着柔弱的姑娘,道:“姑娘,你终于醒了!我守了你一天一夜,你可吓坏我了。”

    程静书真想扇他一巴掌。

    她很想挤出一抹笑。

    就像他正蛊惑着自己一样,她也想蛊惑他。

    但她实在做不到。

    她甚至害怕眸子里会流露出一些难以掌控的情绪。

    那些情绪跨越了两世,积攒成疾,或唯有厉云承的死方能医治。

    男人见她半晌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自己瞧。

    他蹙眉,问大夫:“姑娘怎么不说话!?可是身体还有什么不适!?我告诉你,不许一切代价也要治好这姑娘!否则,爷饶不了你!”

    程静书想:若是寻常姑娘,劫后余生听到一位俊朗的男子说这番话,只要此前心中无所爱,想必很难走得出这位男子的禁锢吧!毕竟,英雄救美,流传千古。原是一出佳话,却硬生生变了味儿,成为了叵测之人害人的手段。

    男人忧心忡忡地看着程静书。

    大夫仓皇上前,查看一番,告诉男人:“姑娘此番新伤无碍,只是旧伤严重,又受了惊吓,这才导致昏迷不醒。如今刚刚醒来,姑娘还需要时间缓过来。”

    男人点头,心疼地看着程静书,声音低沉温柔又醇厚,问:“姑娘,方才听你唤疼,哪儿疼!?”

    程静书拼命咬唇。

    苍白的唇瓣被她咬出血色。

    她双目赤红,紧锁眼前的男人。

    这样温柔无害的样子,偏偏生了一颗烂到骨子里的黑心。

    他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他和逐墨、段秋月、萧珏的长相比起来实在是平庸至极的男人。

    这四个男人若是同时出现在街头,厉云承一定是会被忽略的那一个。

    他没有棱角,没有锋芒,多年来一直做着闲散王爷,一直扮演着纨绔子弟。

    这样的人一般都不会吸引更多的注意力。

    浓眉大眼,小圆脸。

    笑起来憨厚可亲。

    程静书上辈子就被他的外表蒙蔽了。

    她满身血液都沸腾了,扑腾扑腾想要冲出束缚。

    她高估了自己。

    她以为自己见到厉云承,可以淡定地伪装,陪他演完他自以为已经成功了一半的戏码。

    她也想让厉云承尝尝戏到终章才发现满盘皆输,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痛苦。

    她浑身紧绷到了极致。

    男人眸色加深,心疼之色更重。

    他握住了程静书的衣袖,道:“姑娘,请恕在下失礼。姑娘疼成这副样子,在下心里也不知怎的,心仿佛揪着疼。我好想牵着你的手,但是…这不合礼数。就让在下牵着你的衣袖,你就当是在下牵着你的手好不好!?你若是疼极了,你就咬我,千万不要伤害自己!”

    瞧瞧,这话说得!

    多么地……

    油腻!!!!

    程静书上一世听着竟会心生欢喜吗!?

    她沙哑道:“多谢公子挂心!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还请公子送小女子回家,小女子定让家人重金酬谢!”

    她还没有准备好如何面对厉云承。

    或者应该说,她以为她准备好了,可当这个人出现在她眼前时,她才发现她做不到。

    那种喷薄欲出的恨意就像火山爆发时的岩浆。

    没有人可以阻止岩浆倾泻。

    她害怕这赤裸的恨意会引起厉云承的怀疑。

    她绝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男人笑了笑,道:“在下与姑娘有缘,搭救姑娘可不是为了钱。姑娘这般说,在下可就要伤心了。”

    程静书咳了咳。

    腥甜直冲喉头,被她硬生生又压了回去。

    她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公子和大夫都是我的救命恩人,若不回报,小女子良心难安!”

    大夫感激地看向程静书,直说“不敢当”。

    他知晓这姑娘刻意提起他就是为了保护他。

    男人听到这话,立马良善地看向大夫,道:“你医治这姑娘有功,爷重重有赏。”

    大夫道谢。

    男人让大夫退下。

    屋内只剩下了程静书和他两人。

    程静书愈发觉得窒息。

    这个人的每一根头发丝都令人作呕。

    男人道:“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程静书心里一惊。

    这话和上一世他们初见时,她以为厉云承救了她那次一模一样。

    她那时候傻乎乎地自报家门。

    这一世嘛……

    程静书反问:“公子如何称呼呢!?”

    厉云承道:“你可以喊我九爷!”

    “九爷,是在家排行第九的意思吗!?”

    “姑娘聪明!”

    程静书不再开口。

    男人错愕。

    他已经介绍了自己,难道这姑娘不该礼尚往来!?

    他看着程静书。

    程静书闭上眼睛,低声道:“九爷,我好累好困。今日时辰不早了,不如明日天亮您再送我回家!?”

    厉云承有再多的话此刻也不好说出口了。

    他不能太心急。

    他不能吓跑这姑娘。

    厉云承自责道:“你瞧我,一见你醒了就高兴地忘了形,竟不记得你还是个病人。姑娘好生歇息,在下就在这里陪着你。”

    程静书道:“公子守了我一天一夜,想必已是疲惫万分,切莫为小女子弄垮了身体。”

    “遇到姑娘,搭救姑娘,是在下的福气!在下不累!”

    程静书心中咆哮着:滚!厉云承,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然而,她只能说:“明日还要赶路,小女子一身安危尽系公子身上,公子若累倒了,小女子…咳咳咳,小女子就当真没有任何指望了。”

    男人为难地点头,为她掖好被角,道:“我是千般不想万般不想离开姑娘半步,但姑娘所求,在下不敢不从!若是有事,你扬声唤我一声,我即刻就来!”

    “多谢公子!”

    程静书睁开了眼睛。

    眸子里是她强忍的泪,落在男人眼里却像是感动得要哭了。

    她今日种种异常的、极端的、热烈的情绪都完美地被厉云承误解了。

    她该感谢她受伤晕倒。

    否则她的异常难以解释得通。

    厉云承离开。

    程静书等了半晌,确认人已经走了。

    她翻身下床。

    她沿着屋檐下走,一步步走得很慢。

    她蹲在厉云承房间的窗户下,猫着腰,屏住呼吸偷听。

    ——

    “九爷,如何?太尉千金相信您吗?”

    “爷亲自出马还能有错!?”

    “九爷英明!”

    “爷瞧着那姑娘没有底下人形容得那么狡黠聪明,方才见着爷时眼珠子都不会转了,感动得一个劲儿落泪,还要带爷回家,许爷重金以酬谢。也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吧!”

    “可不是太尉千金没见过世面,是九爷太耀眼。哪个姑娘见着九爷不是神魂颠倒,惊为天人!?九爷若想追一个姑娘,那姑娘还不轻而易举落在您的手中!”

    “滚蛋!”厉云承笑着,他打了个哈欠,道:“爷要睡了,继续给爷打蚊虫。困死了,若不是程静书有利用价值,爷才不遭这个罪!必须要把她的价值榨干才算值得!”

    “诶!您睡!”

    ——

    耳边没了人声。

    似乎安静了。

    只有山间虫鸣和泉水涓涓。

    程静书的心湖却炸开了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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