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静书在桃源村待了三日。
这三日算是她重生以来最开心的三日。
原因很简单。
有逐墨陪着她。
她躺在村民自己手工编织的藤椅上，望着逐墨为她忙前忙后的身影，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人真的很奇怪。
上一世的厉北廷除却上朝，几乎日日守在她身旁。
她却只觉得烦心，每日巴不得他能多多外出。
她甚至觉得他不在静王府的时候她才能得到片刻喘息。
而如今，他陪了她不过三日，她就觉得像是天降喜事。
果然，一切景语皆情语。
“逐墨，你累不累？”
正拿着木杵捣药的逐墨抬起头，道：“不累。”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
逐墨很淡定地摇头。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程静书的无厘头。
程静书又问：“你很少照顾人吧？”
逐墨正想回答，程静书又开了口，道：“真幸运，我居然是你第一个照顾的人。”
逐墨：……
好吧！
小狐狸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
她一个人就可以唱一台戏。
果然，程静书继续道：“人生的每一个第一次都难能可贵且值得纪念。要不今晚我们庆祝一下吧！？”
逐墨：……
“好不好呀？”
逐墨无奈道：“庆祝什么？”
“庆祝我成为了你第一个照顾的女人。”
她刻意咬重了“女人”二字。
“无聊！”
“你觉得和我待在一起很无聊吗？”
逐墨捣好了药，一股脑儿全倒进药罐子里，将药罐子放在炉子上烧。
他不理会程静书。
程静书掀开毯子，慢慢挪动到逐墨身边。
她扯了扯他的衣袖，道：“你真的觉得很无聊？我觉得很幸福。”
逐墨：……
“因为有你。”
逐墨很吃惊地看着程静书。
程静书眨眼，虽然被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盯着有些心慌，但还是没有躲闪。
逐墨蹙眉道：“女孩子要矜持，不要随便说出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话。”
“没关系，你可以误会我。”
逐墨：……
他当她还未从那场幻境中缓过来。
程静书道：“其实我可以不喝药了，我没事了。”
逐墨瞅了眼她的脸，道：“太瘦了。”
程静书眼睛一亮，问：“你喜欢有肉感的吗？”
逐墨：……
“那我今天多吃点。”
逐墨：……
“我一定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让你开开心心的。”
逐墨：……
话题为什么越来越诡异！
逐墨按了按眉心，道：“累了就进去休息，药好了我叫你。”
程静书美滋滋地说：“你这样会把我惯坏的，一旦你以后对我没这么好了，我就会很失望。”
逐墨望着她不说话。
“你的意思是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对吧！？开心，又可以睡个好觉，做个美梦了。”
逐墨：……
小狐狸一蹦一跳地进了屋子。
……
他一手拿着书，一手拿着蒲扇，守在药炉旁。
“逐墨哥哥，你怎么能干这种下人才做的活儿呢！？我来吧！”
阿桑一脸苍白，走起路来小身板一颤一颤地，让人觉得她随时都能摔倒。
逐墨听到她的声音后就蹙了眉，冷淡道：“村长没有跟你把话说清楚？”
阿桑喉咙一滚。
她逼退眸中泪光，挤出一抹笑，道：“逐墨哥哥，我帮你熬药吧！你这几日都瘦了，我看着很心疼。”
“回去！”
“我不嘛！”阿桑去抢逐墨手中的蒲扇。
逐墨蹭地一下站了起来，退后一步。
阿桑扑了个空，很狼狈地倒在了地上。
逐墨没有去扶起她的意思。
她就坐在地上，抬头看着逐墨，眼中水光怎么都盛不住了。
她说：“我已经想清楚了，之前都是我痴心妄想，如今我也算是死过一次，我只想留在你身边做个粗使丫头。”
“免谈。”
他的坚决让阿桑心如刀割。
阿桑说出准备了许久的说辞：“你对我有恩，我希望你能给我一次报答的机会。报答完了，我们就恩怨两清了，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逐墨蹙眉。
阿桑继续道：“你身体不好，身边又都是男子。我知道楚衣哥哥他们对你很忠心，但男子哪有女子细致？你就把我带在身边吧，我报了恩就会走了。
我有自知之明，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阿桑虽然笨，也没什么见识，但知道强扭的瓜不甜。
阿爹阿娘一直教我要知恩图报，当年他们不过是给了你师娘一顿饭你就记挂至今，一直照拂着我们，这个恩我若不报，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你就把我当成一个奴婢就行，我发誓不会让你为难。”
逐墨沉默了。
他摩挲着手指，缓缓道：“我不需要粗使丫头。”
“可是……”
“我身边不需要有女人。”
“你总需要人伺候生活起居吧！”
“我不喜欢。”
阿桑咬唇，藏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她都已经把自己逼进尘埃了，他还是这样决绝？
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这一切都是因为屋内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出现之前，逐墨待她虽称不上宠溺，但也算亲厚。
可今日她摔倒了他居然置之不理。
阿桑眸中迸发出滔天的恨意。
逐墨盯着她的发顶，道：“女孩子不要作践自己。若你自己把自己看低了，那就没人看得起你。”
“我在你面前低入尘埃又怎么样？你本来就是我的天，你是整个桃源村村民的天。若没有你，我们村早就被屠了，哪还活得到今日！？”
他照拂桃源村又不是为了索要什么报恩。
吱呀——
在屋内偷听了许久的程静书适时地推开了门。
她伸了个懒腰，看到阿桑时微微表现出了一丝惊讶，道：“阿桑来了？”
阿桑一看到程静书，心中恨意就再也忍不住了。
她不想在逐墨哥哥面前暴露自己的性子，但她真的…压抑不住了。
她拳头紧握，指甲盖儿已经将掌间肌肤刺得鲜血直流。
阿桑不停地深呼吸。
程静书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却没多大在意。
对她而言，阿桑就是个喜欢逐墨的小迷妹。
她绕过阿桑去找逐墨。
她问逐墨：“你脸色怎么不好？是不是太累了？”
不待逐墨回答，阿桑气愤道：“都还不是因为你，逐墨哥哥什么时候做过伺候人的活儿？你知不知道你亲手将一个神话拽到了人间。”
噗嗤——
程静书大笑出声。
她看着面无表情的逐墨，旁若无人地撞了撞逐墨的手，道：“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阿桑夸你是神话呢！神话大人，有没有什么话想给我等凡夫俗子说说？”
逐墨：……
程静书笑得几乎直不起腰了。
她对阿桑说：“你这形容我挺喜欢。你瞧逐墨这个人，冷得跟个冰疙瘩似的，确实和话本子上所描述的九重天上的神很像。神仙不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吗！？你的逐墨哥哥啊，非常符合。”
逐墨：……
阿桑：……
程静书就看不出来她对她很有敌意吗？
阿桑快要气死了。
咕噜噜——
炉子上的药沸腾了。
程静书弯腰去拿药。
逐墨一声“小心”刚说出口，程静书就被烫得嗷嗷直叫。
逐墨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把她带到井边冲凉。
“好疼，你轻点，拽那么紧干什么？”
逐墨冷声教训她：“你是三岁小孩吗？我看三岁小孩都比你聪明。烧得滚烫的药罐子能徒手去碰？”
“我就是一时失察。”
逐墨轻哼。
村里井水清澈透凉，极大程度地缓解了疼痛。
如果逐墨拽着她手的劲道能小一点的话就更好了。
她明目张胆地打量着逐墨的侧脸，小脸都笑成了一朵花儿。
逐墨似乎毫无察觉，但阿桑却看得分明。
逐墨哥哥方才的着急根本不是装出来的。
他是真的担心那个程姑娘。
或许连他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
阿桑捏拳，她猛然站了起来，眼前一阵阵地发黑，晕得厉害。
她强撑着走到井边，直接拆穿程静书，问：“程姑娘，你笑什么？”
逐墨也因此侧目看向程静书。
程静书眨眼望天，道：“今天天气不错，我心情好。”
“你是不是故意把自己烫伤的？”
“我又没病，你以为烫得不疼啊！？”
“你肯定是故意的，你就是想以此博取逐墨哥哥的同情。”
程静书摊手道：“我没有。”
阿桑看向逐墨，控诉道：“逐墨哥哥，程姑娘占你的便宜！你从来都不允许人近身的，尤其是女人，可她刚才居然抓住了你的手。”
程静书无辜极了，解释道：“我没抓你哥哥的手，是你哥哥主动拉我的。”
逐墨的表情简直一言难尽。
阿桑得意道：“你说谎之前也不仔细想想。逐墨哥哥还在这儿呢！明明就是你不要脸，你耍手段勾搭男人。你不是好人！”
程静书莫名有些心虚。
在逐墨面前她确实有点…不要脸。
但她方才真的没有故意烫伤自己。
逐墨反应这么大，主动拉着她去冲井水这事儿她也很意外啊！
她局促地站着，拢了拢披风，觉得有点冷。
这事儿逐墨不开口，她说再多都是枉然。
她叹气，脚刚往外移了一步，逐墨就将披风搭在了她的身上，缓缓道：“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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