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中自有强中手。
与陆绍谈话之后冯副将吩咐史参军写了一份报告给朝廷和兵部,就在陆绍和冯副将以为这事情已经过去的时候,事情却向着他们无法掌握的方向飞速发展。
首先是国子监。
陆绍走了之后祭酒大人命令在读的每一位学子写一篇关于这场报告的文章,有消息灵通的同学打探到文章的主题应该确定为兵事与民众的关系。
随即一场规模更大的辩论在国子监的每一个角落展开,学妹们也不示弱,纷纷走上大街以实际行动来回应陆绍的言论。
国子监和学妹们的动静很快引起了朝廷的注意,在有心人的推动之下,朝廷各部以及议事堂阁老纷纷对此事表态、辩论或者表示关注。
兵部坐不住了。
王尚书向朝廷提交了一份措辞严厉的公文,兵部表示兵将们在前线浴血奋战,而后方却在对他们的所作所为指指点点,这是在动摇军心,只会让前线兵将心寒,使得他们失去去斗志,若因此造成不可预测严重后果,兵部概不负责。
兵部要求立刻禁止这方面的辩论和流言,有兵部成立调查委员会对事件的来龙去脉做一个彻查,有朝廷严厉惩处别有用心之人。
兵部的这份报告被有心人传了出去,先是女子学堂的学妹,然后是国子监和顺天府两县学、府学的学子,先后涌到兵部广场,要求王尚书出来作出解释,就这些年的颓废战事对民众一个交代。
驻守的兵将对穷学子没怎么放在眼里,可是这些莺莺燕燕,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惹不起,说不定里头还有兵部大员家的姑娘在瞎起哄,刀枪不敢出手只得一步步后退,最后紧紧护住兵部大门前十来丈的范围。
应天府的街坊们没事也能吹上一个时辰,包围兵部这么大的事自然少不了他们的参与,仅仅半天功夫,千步廊挤满了从城市各处涌来的街坊,兵部广场更是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死死守住大门的兵将们此刻一个个如临大敌,谁都明白,这回只要有点儿风吹草动,就会引发上十万应天府街坊冲击兵部,不管最后朝廷如何处置闹事者,王尚书这官位肯定是保不住了。
事情就是这般奇妙,前一刻还咄咄逼人的王尚书,这下与陆绍竟然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倒霉事一起扛。
在禁军衙门做了口是心非的检讨之后,陆绍正在兵营了忙着与麾下的大胜关兵将见面、谈话,整训五十名新兵,为了笼络人心一天一顿肉食,整整三百张大嘴巴,徐业明口袋里的大洋像水一般往外流。
一开始听到打小营路过来的徐业明说起学妹们上街的事,陆绍还有点儿沾沾自喜,以为这会又得了大便宜,谁知道第二天事情来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徐业明给禁军衙门面色冷淡的两个传令兵塞上十个大洋,才得知这回陆绍已经坐上了火山口,明摆着,一旦事情闹出来禁军衙门也扛不住。
陆绍听了二话不说骑上踏雪无痕就往御道赶去。
宫里、朝廷和兵部三方投鼠忌器,也派出了相关人员混在街坊们中间盯住好事者、鼓动着,冲击兵部的骚动没有发生,只是,现场的气氛越来越高涨,即便王尚书亲自出面劝说也无济于事。
陆绍和两个传令兵赶到御道街口时,发现人山人海的自己根本就挤不进去,就是禁军衙门那边也被堵上了,他把踏雪无痕交给传令兵保管,自己蹭蹭蹭翻上对面的屋顶,在屋脊上往北奔跑。
陆绍爬墙的时候就已经有街坊注意到他,只是动作快看不清爬墙角色的面容,街坊们还以为是顽皮无赖想出风头看了几眼也没在意,等到他在屋脊上飞奔,御道上街坊们的注意力全都被他吸引过来了。
应天府有规定,无故带兵器上御道者,杖二十充军。
陆绍虽然一身平民穿着,可是腰间佩着谢尚书送的大号腰刀,混混们可没胆子带刀上御道街闹事,何况是在众目睽睽的屋脊上奔跑。
在陆绍寻找落脚点的工夫下面有的街坊认出了他,几个人惊呼过后随即巨大的欢呼声叫喊起来,陆绍一看这位置倒也不错,万众瞩目够拉风啊。
等广场和街上的人群稍稍安定,陆绍鼓起丹田之气吆喝,说是北方战事朝廷会统筹安排,禁军上下会奋勇杀敌、保家卫国,他希望街坊们不要闹事,也希望学妹学子散去,真有什么要求,可以派代表与朝廷沟通,如此大的集会真要是出点什么事,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
帝国需要集中一切力量治理国家,对抗北地,朝廷不是万能的,民众得理解朝廷的难处,他希望民众相信朝廷会拿出最为妥当的战略方案。
雄浑的声音在广场四周回荡,最先相应的还是那些学妹,紧接着学子和其余街坊纷纷表示不会闹事,可那么多人拥挤在一起,外面还有人群不断朝这边过来,你想走也出不去啦。
陆绍反身往回跑,这会儿所有人的视线都被他吸引了,一人走几步就是一股人流,陆绍回到下马的地方跳下屋子骑上马,边策马往外走边使劲挥动双手吆喝着,让外面的街坊不要再挤进去。
也许大伙都想看稀奇,也许里面的压力在向外扩散,陆绍还真把御道街的人群给引到了中央大道,当然,街面上遗落着一地的鞋子、零食等杂物,最后走出来的那些女生,在发现出不去的时候也已经开始后怕起来。
等了小半个时辰回到一地狼藉的御道街,冯副将派出的亲兵早就在大门口候着了,一看到陆绍过来让他赶紧进去。
陆守备。你们那个学社想干什么,差点出大乱子你知不知道!
冯军门。职下在狮子山大营忙着整训兵将,学妹们头脑发热去围兵部衙门,我们都不知道啊。
知不知道都是你惹出来的事,这回算你运气好,真出了事,首先倒霉的就是我们两个。
冯军门息怒。一会职下就赶去学社训斥。
闹出了这回事,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军营里,我去和朝廷交涉,争取从轻处罚。
是。
泼辣开朗的应天府学妹,能帮陆绍凑到资金、也能给他惹事,世上的事情就是这般,没有独好、也不会独坏,祸福相依;钓鱼学社应天府分社的头儿是颜辅廷,陆绍不想把他也牵扯进来,自己有军功,好歹能周旋一二。
两天后,禁军衙门的处罚出来了。
冯副将御下不严罚俸三个月,陆绍妄议朝廷大事差点导致民变,削去所有职衔,仅为署理千骑营事务。
三个月的俸禄你不用赔我,下回来应天府带一匹北地战马就成。冯副将似笑非笑看着陆绍,一点儿也不像刚被朝廷申斥的样子。
冯军门。职下现在就是一个小兵卒,恐怕不能如您所愿咯。
回徐州大营打一场胜仗,我给你官复原职,外加五百步军的名额。
一言为定。陆绍听了一喜,看来朝廷还算够意思,职衔这类东西都是虚的,有了实力,什么不会送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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