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绍独自一人把玄恒子送出谢府,分别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变得舍不得,他拉着玄恒子的手不肯放下。
太平门大街还有一些店铺开着,店铺门口的马灯光洒到古老的石板路面上,一个个的光圈远远看去如同铺了一层杂乱的秋叶,满街都是萧瑟、别离的味道。
玄恒子说今夜他要上紫金山观天象,明早就回茅山,要陆绍不必再相送,后会有期,陆绍喏喏着不肯停下,结果一直送到了太平门。
城门口停着一辆没有任何标志的马车,马车的旁边站着两位小唐总旗服饰模样的军将,一个五六岁的小道童看到玄恒子和陆绍走过来,一溜烟从马车上跳下迎上前。
师傅。你总算回来了。
小风,这是你陆绍师叔。
小道童的两只大眼睛股溜溜盯着陆绍看了又看,一脸的好奇,就是不开口叫人,觉察到玄恒子有些不满,小道童开口了:师傅。陆绍师叔只是个大孩子,怎么能当小风的师叔呢?
没有规矩。陆绍师叔是你祖师爷的关门弟子,还不快叫人。玄恒子慈爱地拉起小道童的小手。
陆绍小师叔。
清脆的童声让陆绍和玄恒子笑了出来,陆绍摸摸口袋,糟了,挎包没带,第一回见师侄不送个礼物实在说不过去啊,见陆绍面露窘态玄恒子在一旁看着他笑而不语,眼神里带着一丝戏虐。
陆绍蹲下身:小风。长大了来找陆绍师叔,师叔教你一点本领。
谢谢陆绍小师叔。小风还想吃麦芽糖。
马上就有。陆绍记得刚才路过一家糖铺子,他起身提气朝来路飞奔而去。
天气寒冷,吃过晚饭糖果铺子的掌柜见没什么生意正准备吩咐伙计上门板打烊,谁知道就在伙计应声的当口一条人影嗖一下窜了进来。
伙计,有没有麦芽糖,全给我包了,另外各色糖果都来一点,请快些。
好嘞,客官您稍等。天冷,常有顾客急匆匆买了就走的,伙计和掌柜的都没在意,打起精神给陆绍取糖包裹。
这位客官,您要一块大洋的还是两块大洋的。麻利地包好了麦芽糖伙计问陆绍。
两块的吧。
马上好。
伙计把麦芽糖和两包糖果都用油纸包好,再用细麻绳捆扎之后递给陆绍:客官您拿好,两个大洋。
多谢。
陆绍接过糖果拔腿就跑,等伙计和掌柜的反应过来追出铺子,已经看不见人影。
这人伙计想说刚才这位顾客看上去不像坑蒙拐骗之人,可回头看到掌柜的脸色难看,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吆喝一声咬咬牙朝太平门方向追赶。
小风。糖果一天只能吃两颗,否则会烂牙齿。陆绍晃了晃手里的糖果笑眯眯递给他。
小家伙见了眉开眼笑,伸出两只小手紧紧把糖果抱在怀里:谢谢陆绍师叔。
小风乖。
你啊,都要挑大梁了做事还像个小孩子。
呵呵。师兄保重。
师弟保重。
糖果铺子的伙计追了两个街口,半点儿刚才那人的影子都没瞧见,只得垂头丧气往回走,心里盘算着回了铺子该如何应付掌柜的训斥,突然间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没等他回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伙计。刚才赶时间,实在不好意思,请跟我去取钱。
你坑蒙拐骗的小蟊贼是不会自投罗网的,伙计没有大声嚷嚷,他指着陆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好意思,急匆匆送朋友出门忘了带大洋,就在斜对面,过两三个街口就到。
伙计表示得回铺子向掌柜的的禀报一声,陆绍对他笑了笑说我身上没带钱,跟你回糖果铺子只会惹掌柜的的更生气,还不如拿了钱回去,说不定掌柜的夸你会办事给个新年红包呢。
伙计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再看看陆绍眉清目秀的不像是吃霸王餐的角色,点点头同意了。
两人一起来到谢府门口,伙计一看傻眼了,门房里黑压压的全是人,朱麽麽和春儿、杜鹃她们、颜辅廷几个、小唐总旗、还有好多谢府的家丁帮佣,都在等陆绍回来。
大伙一看陆绍和来人,基本上都猜到了是怎么回事,有几个丫鬟还认得这个糖果铺子的小伙计,朱麽麽身上也没带大洋,最后还是门房管事拿出三个大洋递给陆绍,这才把晕头晕脑的小伙计打发走。
陆绍和众人打了个招呼就被朱麽麽拉走了,说谢尚书在书房等他呢,这次朱麽麽也坐下了,三个人在一起谈玄恒子的事。
茅山上清派如今有三大掌教弟子,分别是玄然子、玄虚子和玄恒子。
上清派掌教道长神龙见首不见尾,据说一身修为已至化境,即便宫中有事想请也只能靠机缘,玄然子是掌教大弟子,进山已经百年,修为深不可测,基本不问世事。
茅山上清派教务和世俗之事主要有玄虚子和玄恒子负责打理,两位道长进山均已超过一个甲子,其中玄虚子技艺功力深厚、玄恒子擅长卜问。
陆绍本以为玄恒子是茅山上清派的绝世高手,没想到他的武学在两位师兄面前还排不上号,对自己武功的自满情绪顿时被浇灭了。
宫里应该是为了那件事特意请玄恒子仙长卜问凶吉的。谢尚书猜测道,她问陆绍两人在湖畔都交谈了什么,有没有说对陆绍未来的预测、有没有说到谢家。
陆绍的回答让谢尚书失望,他俩主要谈一些自己的经历以及武学方面的事,陆绍想了想,其他的还真没怎么提及,是自己没意识到还是玄恒子有意避开?
陆绍不知道,应天府的豪门权贵,为了得到玄恒子的一句话宁愿倾其所有。
钱财事小,家族的未来才至关重要。
唉。陆绍,千载难逢的机会啊。谢尚书叹了口气。
玄恒子师兄似乎说我的武功还不错,没有说到什么凶险之类,在太平门分别的时候还对我说后会有期呢。陆绍想了一会说。
朱麽麽一听松了一口气:没有凶险就好,仙家护佑小绍平平安安,护佑谢家陆家长运百年。
太平门?看来玄恒子仙长要上紫金山观天象。谢尚书若有所思。
离开谢尚书的书房后朱麽麽拉着陆绍回西面的客房,不让他去前院闲聊,说是刚刚得了仙气,要静心静养,还吩咐杜鹃和桂花避开。
陆绍独自在院子里踱步子思考,听了谢尚书的介绍,他觉得玄恒子不会无缘无故跑过来看自己,可是除了叙说师门和武学之外,两人几乎没谈什么,就连在外面等候的小风都没有提及。
‘暗示!’
既然玄恒子不会轻易开口,想来不会对自己直说,一切随缘,陆绍猛然想到了玄恒子的真正来意。
原来是为了这个,看来老道士还不死心,不过玄恒子说已经五六年没有见到过老道士,那他是怎么知道这事的,难道说玄恒子真知道过去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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