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县尊回到办公房脸色立刻变得铁青,牙齿咬得咯咯响。
董师爷。案发的时候陆绍比鲁典史他们早到一步,那只死蟑螂会不会是他做得手脚?
董师爷听了脸色大变连连摆手,他告诫顾县尊这话不能再提。
三天前李书贤用死老鼠敲诈鞋铺、三天后准备用死蟑螂敲诈余家早点铺子,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没有一个街坊会认同顾县尊的看法,这话传出去就是轩然大波。
即便那只死蟑螂真是陆绍偷偷塞进去的,可是没有任何证据啊。
陆绍得到消息时正在城外带领护卫队员操练,他不可能未卜先知准备一只死蟑螂去为余绍良脱罪,李书贤的死完全就是一个意外,这事闹到京城也说不通。
至于是不是陆绍赶到余家之后偷偷摸摸踩死一只蟑螂,当时围观的街坊那么多,大伙的注意都集中在余绍良和死者身上,陆绍真要干这事,怎么会被人察觉到?
再说他赶到现场之后翻看死者的身体,这也是正常的举动,六朵金花之一的余小慧家里出了天大的事,他作为会长了解死者的死因以便应对,这无可厚非。
一句话,这事即便真是陆绍干的,恐怕也找不到证据。
即使找到了证据,这事也不能翻出来,不然顾县尊被一个乳臭未乾的小子玩弄与股掌之间的传言肯定会被有心人传播出去,到了那个局面,能不能保住县令的宝座很难说,往后的仕途肯定没什么指望的了。
东翁。这次堂审你的表现无可挑剔,只是一开始不该用冲撞这个词,这两个字一出口就全盘被动了,好在后面处理得当;唉,陆绍那个小赤佬真是个人精啊,一有破绽就紧抓不放。董师爷首先点出这次堂审顾县尊步步被动的原因所在。
东翁。侍郎大人对你的评价很好,想来朝廷方面没有问题了,只要咱们太太平平熬过这半年,苏州府同知的位置十拿九稳,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不得的半点差错;陆绍一个小小的壮班副役,再折腾还能当官不成,和他较劲,这不是抬举他么。
董师爷不是一般的师爷,是顾氏家族派过来帮扶顾县尊的,有些话只有他能说,有些台面上的重要事还得向家族汇报。
谢谢董师爷提醒,顾某今天有些孟浪了。
在不利的开局下能顺利收场,足见东翁的驾驭能力又上了台阶。
董师爷过奖了,还得修身养性啊。
是啊。胡府尊喜怒不动声色,确实值得东翁借鉴。握着尚方宝剑也得会做人,董师爷自然是八面玲珑的角色,不经意间拍了拍顾县尊的马屁。
顾某当勉之。顾县尊眉头舒展了。
堂下,陆绍首先带着余绍良来到李玉梅面前致歉,对李书贤的意外死亡表示遗憾,陆绍恳请管她家那片的里坊帮着操办丧礼,一切费用有余家支付,还当场吩咐韩学铨负责李玉梅找活计的事,嘱咐一定要优先解决。
出了衙门梅梓提议今晚搞一个庆贺活动,一是小慧姑娘家逃过一劫,二是为钓鱼学社壮壮声威。
陆绍摇摇头婉拒了,这次顾县尊不按常理出牌,搞得两人剑拔弩张的差点撕破脸皮,再举办庆贺刺激人家,那不是找抽嘛。
得了便宜得低调做人。
问题是,陆绍早就被人盯上了,再低调也没用,何况,这个案子的确有破绽。
两天后,余绍良的事刚刚告一段落,众人的心绪才稳定下来,陆绍派人去快活林取回赚的一千大洋还没锁进抽屉,府衙就派人上门了。
这次快活林开出的赌盘是五比一,陆绍凑了五千个大洋,费了半天口舌总算赚回来一千大洋,哪知道这么快就出事。
一位捕头带着壮勇帮闲赶到商业街,出示告票后当场锁拿余家甜品店的老曹,随后穿过商业街直奔城东兵营,那捕头没想到,自己竟然在兵营门口被拦截了。
本人是府衙快班的捕头,奉命前来锁拿嫌犯蔡怀成,传唤陆绍。胆敢妨碍府衙缉拿者,一律按包庇罪论处。
兵营重地,来者止步。非兵部传书以及直藉上官视察,任何人不得冲撞,违者格杀勿论。捕头只是威胁抓捕论罪,对方几个不入流的护卫队员,却举着竹枪喊打喊杀,气得那角色七窍冒烟。
空兵营也是兵营,真要打起来,他占不到半点理,也就是说:死了也是白死。
捕头牙齿咬得咯咯响,忍住气等待护卫队员进去通报,陆绍一听大惊失色,赶紧吩咐郭秋元亲自去找梅梓,用最快的速度去临湖镇把柳家大嫂接出来,让她监察案件的进展,尤其要防止屈打成招这类狗血事。
叮嘱完郭秋元,陆绍亲自去找阿成,告诉他府衙来捕头逮人了。
陆会长。这可怎么办?阿成一听当即吓得面无人色。
阿成。要是你更改口供,下场就是充军。
可是我熬不过大刑啊,陆会长,你想想办法。阿成快哭出来了。
一定要坚持到他们给你上大刑才改口供,那时什么都可以说:两天前我就找你商议这事,咱们准备抢胡府尊的女儿做压寨夫人,咱们密谋造反记住,越离谱越好。只要熬到上大刑,我就能把你救出去。
阿成缓了一口气:成。咱们就赌一把。
陆绍心里暗叫侥幸,要不是正好在兵营里有个缓冲的余地,必定会被府衙打个措手不及,到底是那个杂碎这么快就盯上自己?
他和阿成一起来到兵营大门口,这时其他护卫队员全都跑了过来,被陆绍喝退了,他俩一走出大门,阿成随即被帮闲戴上枷锁,那捕头闷着一肚子气,只是身边没有刑具,就抽出一条铁链子栓在陆绍脖子上,陆绍一看不对劲劈手夺了过去。
这位大哥。我们无冤无仇,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陆绍。府衙办差,胆敢反抗者罪加一等,我看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
我是吴县县学的学子,按律法传唤不戴刑具,你敢假公济私侮辱学子,我们钓鱼学社也不是好惹的。
嘿嘿。死到临头还敢嘴硬,陆会长,我倒想看看你有多硬气。带走。
眼睁睁看着陆绍被带走,整个护卫队顿时炸锅了,郭秋元喝令除了去商业街值守,全部呆在兵营里谁也不许迈出大门一步,他让宗进照在大门口值守,安排完毕自己抄近路急匆匆朝女子学堂跑去。
东南街区这一块是陆绍的大本营,钓鱼学社在这里的号召力比在西南街区还要大,这一半的功劳得数商业街的成功,让不少街坊直接得到了好处,还有一半是金瞎子的功劳,他每天上班下班,走一路说一路,帮陆绍和钓鱼学社宣传。
两者共鸣,这人气就上来了。
街坊们看到陆绍被府衙的衙役带走,起先只是在家门口探头探脑、窃窃私语,胆儿大些的远远跟在后面,走了两条街街坊们渐渐聚集起来,这胆儿就上来了。
为什么抓陆会长?
陆会长是大好人,谁也甭想冤枉他,咱们街坊不答应。
是不是有人眼红商业街?
赶紧放了陆会长。
捕头和衙役们还没走到南大街这路就被堵上了,真是一声吆喝家家户户都跑了出来,把他们团团围住,呼幺喝六的就要一个说法。
陆会长犯法?
那你们得给个说法,他犯了什么法?
本身只是传唤,真要是犯了法,枷锁早就给他戴上了,府衙捕头这哪说得清楚,只好把一盆脏水泼在陆绍身上。
陆绍。你聚众闹事,藐视朝廷,罪上加罪。
陆绍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自打跟你们出了兵营,陆绍被你们押着一个字也没有开口说过,如何聚众、闹了何事?陆绍本就无罪,何来罪上加罪?这位捕头大哥,这话你要是不说清楚,恐怕周围的街坊不答应啊。
你
说清楚。
说清楚。
不说个明白别想离开这里。街坊们越聚越多,胆儿越来越大,就差指着衙役们的鼻子痛骂了。
府衙的捕头衙役这么多年来高高在上惯了,哪受过这样的鸟气,那角色呛啷一声拔出寒光闪闪的腰刀厉声吆喝:妨碍府衙办差,与人犯同罪。
这位捕头。我们只是有些嫌疑而已,并不是罪犯,你这同罪,请问是什么罪名,陆绍洗耳恭听。陆绍一脸正气大声说道。
陆会长说得好。
这就是欲加之罪。
府衙不给个说法,咱们告到京城去。
对。告到京城去,天下总有个说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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