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师爷表示这事比较难办。
一方面县衙的资金预算有限，不太可能挤钱出来干这事；另一方面他暗示，对于顾县尊来说，南门开发已经接近成功，这种情况之下没必要多此一举，毕竟挪用预算，总有哭穷的角色会跳出来。
‘你们要是资金充足没处花，那哥不得喝西北风去。’
陆绍早料到董师爷会是这般说辞，听了一点儿也不介意，他微微一笑说：对于东南门商业街来说，那是一个毒瘤；对于衙门和顾县尊来说，南门是一个脸面，要是南门外有了生机，总是县尊大老爷的功绩嘛。
陆绍你真会说话，这样吧，只要衙门不出钱，有什么办法你尽管提出来。董师爷听了微微一笑点点头说。
陆绍解释说，东南门商业街的预租情况非常好，因此有钱庄上门说借贷的事，联合商号想贷一笔钱迁移夜香码头，另外再在原址修建一个简易货运码头。
只不过借钱得还账，联合商号恳请县衙给个方便，能把现在夜香码头那块地友情价卖给联合商号，联合商号希望靠码头的运作维持成本，用商业街的盈利慢慢还贷。
要是地价高，联合商号有可能做不到收支平衡，那就没法子做这件事情了。
其实前两天后湾村送来的芦苇席子，没有像别的货船那样在胥门码头卸货，而是直接运到了南门的夜香码头，那一刻，陆绍想到了联合商号得控制一个码头。
这是好事啊！董师爷听了眼睛一亮。
夜香码头以及它周边的地皮根本就不值钱，说句不好听的，有点脸面、有点身价的商人，你就是把边上的空地送给他，他还不乐意接受呢。
为啥？
说出去丢脸面嘛。
顾县尊一个铜钱不花，就在南门外整一个新的货运码头出来，管他有没有货船前来装卸，公文上的政绩，那是谁也抹不掉的。
见董师爷心动，陆绍说这事得趁热打铁，趁着街坊们被商业街吸引的当口，神不知鬼不觉把夜香码头搬迁掉，一夜之间换上货运码头再大力宣传，如此这般，或许可以把夜香门的臭名洗刷掉大半。
陆绍还暗示，这么一来，或许东南门商业街的铺子会更加值钱。
自从花三百五十大洋买了铺子之后，有联合商号兜底，说实话，翻倍的事情董师爷也憧憬过，不过那个铺子没法和胥门大街的相提并论，后面加个零这种幸运事，董师爷性也不敢想。
如今听陆绍的说法，似乎距离并不是那么遥远，董师爷真的心动了，清清白白赚大钱，谁不想！
陆绍。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去和东翁商量一下。
麻烦董师爷。
陆绍坐在会客室耐心喝茶，等了有半个时辰，董师爷笑眯眯走了进来。
陆绍。经过我和东翁的一再推敲，觉得搬迁夜香码头是件好事、是件大事，顾县尊原则上同意了；只不过有一点要注意，千万不要操之过急，一定要等新的夜香码头建造完毕才能拆建货运码头。
请顾县尊放心，陆绍心里有数，不会给衙门添麻烦。
货运码头需要空地堆放货物，经过董师爷的游说，顾县尊把夜香码头边上的两块空地一起卖给了联合商号，每块地才一百大洋。
这回连协议都不用签署了，当场付钱过户地契，董师爷很清楚，在新码头建造完之前，给陆绍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把旧码头拆掉。
离开衙门陆绍去了东西大街斜对面的吴县县学，还是上回那个门房，这回客气多了，到了办公区差役进去禀报之后出来说庞先生正在处理事务，让陆绍稍等片刻。
在会客室陆绍等了足足一刻钟，连一杯水都没有，庞教谕更是不见踪影，陆绍也不气恼，在屋子里踱着步子，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陆会长。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又等了一阵庞教谕终于露面，摆着一幅公事公办的面孔。
呵呵。庞教谕您忙，陆绍有的是时间嘛。
陆会长。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庞教谕。您这说法让学生无地自容啊，今天过来真的有件事，好事。
哦。见陆绍一脸真诚，庞教谕总算缓和了脸色。
陆绍简单把县衙和联合商号准备开发码头的事说了一下，庞教谕听了眼睛一亮，他明白陆绍来找自己的目的了，起身走到门口吩咐差役上香茶。
陆绍。怠慢了。上回那件事我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啊。
上回钓鱼学社没有招收庞教谕的侄子，他老婆得知后老给庞教谕脸色，说学子学妹的事你都搞不定，做这个教谕还有什么意思，她是责怪庞教谕不肯出力，敷衍亲戚。
这里面涉及到梅梓和陈淑蓉，梅梓不说，拉下老脸还能去求个情，可是陈家，别人不知道庞教谕可清楚着呢，他们背后是有靠山的，哪会把一个小小的教谕放在眼里。
这话说不出口啊。
因此这些天庞教谕吃不好、睡不好，一听说陆绍来了，第一个念头就是也让他感受一下。
这都是学生领导无方，青春学子学妹，满腔热血、充满幻想，有时候做事就是一根脑筋，真让人头痛。陆绍摇摇头说。
他们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这个教谕也就过得舒坦咯。庞教谕感慨道。
陆绍表示码头开出来联合商号肯定会再招几个学子，这回自己一定独断专行一次，让庞教谕的侄子去码头做事。
陆绍。你很好。往后有事尽管来县学。庞教谕走到陆绍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说。
庞教谕听了陆绍的保证很高兴，码头可是有数的肥缺，真没想到陆绍这么有心，今天回家可以对老太婆有个交代了。
回到学社，陆绍让颜辅廷和徐业明去通知所有人放学后前来开会，在南门库房当值的韩学铨不用来，那里得有人看着以防万一。
两人走之前陆绍与他俩嘀咕了一通，两个家伙嘿嘿笑着出了门。
诸君。今天陆绍去衙门汇报东南门商业街的事情，期间和董师爷谈起了夜香码头，衙门对这个问题很重视，希望咱们联合商号再接再厉，为南门开发作贡献。陆绍说完现场一片寂静。
陆会长。你不会答应帮衙门搬迁夜香码头吧？过了会儿陈淑蓉迟疑着问。
我考虑了一下，觉得这事对咱们联合商号有利，就答应了。说着陆绍从挎包里掏出那三张地契。
地契在众人手中转了一圈，梅梓开口了：说吧。花了多少，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经梅梓这么提醒，大伙才意识到陆绍不是做亏本买卖的人啊，大家齐刷刷看向他，好几个家伙为刚才内心的抱怨感到不好意思。
整整三百大洋。顾县尊给咱们的友情价。陆绍说话时面无表情。
徐业明腾一下站起来：陆绍兄。给句实话啊，能做到多少？
陆绍看了看众人突然嘿嘿一笑：加个零只是起点。
嗷满场欢腾。
夜香码头搬迁，南门外建造货运码头，没有县衙的参与是不可能的，在董师爷的授意之下，工房又把老潘派了出来。
其实搬迁夜香码头这件事，即便衙门不管不问，陆绍也会要求他们派人指导、监工，原因嘛，嘿嘿，说不得。
隔天一早。
陆绍先去商业街走了一圈，铺子、空地还有库房，到处是忙碌的人，有察看情况的，有拉货过来的，也有整理物品的，还有陆陆续续过来看好奇的街坊。
陆绍也没在意，逛了一圈亲自监督护卫队员的训练，告诫现在开始铺子里有货品运进来，得打起精神小心戒备，然后他去城门洞与在那等候的老潘汇合，两人去护城河边上考察地形。
来到夜香码头只看了一眼，老潘摇摇头从拎着的工具箱里取出一把榔头，围着码头走了一圈一边走一边敲打。
陆会长。这些木料年久失修，要是搬迁的话估计是派不上用场了。老潘遗憾地说着。
老潘。派得上用场就不是夜香码头了嘛，你估估价格，新造一个这种规模的夜香码头得多少大洋？
陆会长。这得看码头用什么材料。
老潘说码头建造水份最多，造价好坏能差一两倍，就说这夜香码头，面上铺的都是手臂粗细的松木，这东西花不了多少钱，猫腻在看不见的水里，也就是打桩子的木料。
若使用柚木、柏木作基桩，一座码头可以使用二三十年，若是杉木、红松，价格便宜好几倍，使用五年不成问题，五年过后就难说了。
并不是成材的柚木、柏木就可以拿来做基桩的，得是百里挑一的木料才行，防的就是节痂这些天然生长的东西破坏基桩平衡受力，相比之下，杉木、红松倒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老潘说用前者做基桩，没个一千大洋做不下来，而用杉木、红松，不会超过五百大洋。
老潘。这个码头用的什么材料？萧规曹随，陆绍可不想做滥好人。
老潘听了嘿嘿一笑：柚木，普通的柚木，价格便宜一半。
这你也能知道？听老潘这么说，陆绍来了兴趣。
老潘摆摆手说这没什么，做了二十年营造，什么没见过，他在东南角使劲跺了两下让陆绍感觉，说粪车一上码头这里必定会晃动，原因就是下面的基桩长期受力不均衡，松动了，若是这个码头一直使用下去，首先坍塌的肯定是这一块地方。
老潘。我向董师爷保证不偷工减料，先前是怎样，如今我照做。陆绍一脸正气。
陆会长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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