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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抓住一切机会

    陆绍心里有点儿忐忑,硬着头皮走过去,没想到那狱卒竟然抓起葫芦瓢搯了满满一瓢水递给陆绍。

    话说牢狱里面的猫腻层出不穷,陆绍哪敢伸手去接。

    小子。果然有点儿机灵,这是我们头儿特意吩咐给你喝的水,不用怕。

    多谢两位大哥,可是我不认得牢头大哥啊,他怎么会陆绍哪会轻易相信。

    那递水的狱卒用一种会意的表情看了同伴一眼说:你小子出名啦,现在衙门里上上下下哪个人不知道陆绍这个名字。

    啊!不光是陆绍张二他们,就是倒霉蛋和隔壁监舍的犯人全都愣住了。

    其实陆绍他们这事在府城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到处横着走的分司衙门被一个裁缝家的婆娘打脸,吸引人眼球的是那个婆娘以前还打过军方的脸并且全身而退。

    这一回,结果会如何,对于娱乐单调的府城居民来说自然是特大新闻,因此,当打听到裁缝婆娘这一次把宝压在一个叫陆绍的十六七岁的钓鱼小子身上时,大伙的好奇心被完全调起来了。

    在昨晚入夜之后,府城最大的赌坊快活林开出了盘口,一比二十赌裁缝婆娘获胜。

    消息传出,府城老百姓被彻底点燃激情,大伙纷纷涌去快活林看热闹。

    开始下注裁缝婆娘和分司衙门的比较平均,最小也只是缩小到一比九,消息流出一段功夫之后盘口渐渐变成一比十五,可是在宵禁之前,几个据说是分司衙门的人进去下了重注,一下子使得盘口冲过一比一百。

    这是**裸的威胁。

    够嚣张!

    够霸道!

    考虑到分司衙门背后的庞然大物,再加上此案证据确凿,绝大多数想押陆绍一注搏些钱财的小百姓思量再三最后还是放弃了。

    陆绍第二天才得到这个消息,现在他拿着水瓢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水,然后把水漂递给长根,长根喝了一口后递给张二,一圈下来陆绍把空水漂还给狱卒。

    多谢这位大哥。不知道牢头大哥为什么要照顾兄弟。

    是上面的吩咐,算你小子运气好。

    还请几位大哥高抬贵手。多说点好话总没错,陆绍小心应对着。

    两个狱卒出门后哐嘡一声把牢门锁上,倒霉蛋顶在栅栏处斜着眼朝外瞄了几眼,确定门口没人之后来到陆绍跟前。

    这位兄弟。你们到底犯了啥事,真的惊动了整个衙门?

    你小子是谁,竟敢打听爷们的事。五比一,张二对倒霉蛋可不会有半分客气。

    你是这个陆绍一伙的,我不跟你计较,我是谁,说出来吓死你们。倒霉蛋对张二撇撇嘴不屑道。

    据说在压抑的环境中,偶尔欺负比自己弱小的角色能释放压力。还可以壮胆,看着倒霉蛋不屑的神情,张二也准备释放一下压力。

    陆绍觉得自己几个从后湾村被押到县衙大牢,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没必要再去结仇,即便对方是一个任人欺负的可怜虫,他劝住了张二张三。

    先说说你的事,为啥被逮进来,他们为啥要修理你?

    听陆绍这般直接问,倒霉蛋脸上瞬间换成了得色,滔滔不绝开讲自己惹得全城瞩目的光辉事迹。

    倒霉蛋叫徐业明,竟然还是一位县学学堂的学生,前一阵子和几个同学去小酒铺子喝酒,喝着喝着自然聊起了所有男人最感兴趣的话题,后来也不知道哪个角色把目标对准了府尊大人家的姑娘。

    府城的居民都知道府尊千金身材窈窕、容貌秀丽,知书达理是个有名的才女,已经许配给了顺天府的高官公子。

    徐业明也是喝高了,竟然大言不惭自己青春少年才高八斗、前程似锦,奈何佳人有约,实在是黄天无眼、厚土无情。

    期间,有好事者怂恿,既然是才高八斗的青年才俊,何不鼓起勇气去府衙创造奇迹,在座者齐声起哄。

    要说没喝高之前,加个胆子徐业明也不敢去胡闹,喝高后热血澎湃、舍我其谁,冲动之下与同学赌约:去府衙创造奇迹——求亲。

    结果可想而知,连府衙侧门的边也没摸到就被撵了出来。

    这其实没多大的事,府尊大人往上的空间不小,正是爱惜官声的当口,对这种闹剧虽然心里恨得牙痒痒也只能一笑了之。

    问题在于热血澎湃的徐才俊出发前在小酒馆写了一首诗,被撵出来后竟然站在侧门十多步开外对着看热闹的民众大声读诵。

    这还不算,在一旁围观人群的起哄吆喝声中,头脑发热的徐才俊抹了些吐沫在纸上,趁着看门衙役愣神之际飞奔过去把那诗贴在了侧门旁的墙壁上,然后和同学勾肩搭背熏熏然离去。

    因为喝得有点高,大家就去距离府衙最近的同学家歇息了一阵,等脑袋清醒一些才陆续回家。

    回家路上徐才俊依稀记得自己那打油诗上面写了连理枝、鸳鸯之类的俏皮话,现在想想比喻的对象是一个有了婚配的女子,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等走到自家所在的那条小街上,徐业明发现气氛有点儿不对劲,似乎平常对自己客客气气的街坊都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瞄着自己。

    ‘咋回事?’

    没等徐业明搞明白,他的身后呼啦窜出一个副役一个帮闲一把扭住他的胳膊大声吆喝:狂徒徐业明哪里走!

    你们干什么?我是县学的学生。

    你就是徐业明。

    我就是。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你自己做的事难道这么快就忘记了?

    放手徐业明挣扎着。

    这边的动静早就惊动了徐家,只见从徐家走出来三个穿公服的角色,打头的是一位捕头,后面跟着两个帮闲,他们身后跟着哭哭啼啼的徐母和两个弟妹。

    那捕头大摇大摆走到徐业明跟前看了一眼四下里的街坊一声吆喝:狂徒徐业明,在府衙私自张贴榜文,混淆视听,奉县尊大人之命将他逮去县衙。

    业明啊。你到底出了啥事,怎么敢去府衙闹事啊?徐母哭哭啼啼拉着徐业明的手不肯放开。

    众目睽睽之下捕头不敢耍横,要是坏了县尊大爷老的名声他可担待不起,这捕头对身后的一个帮闲使了个眼色,那帮闲不动声色走到人群里嘀咕了几声,几个街坊大妈走出来上前去劝徐母,好歹让捕头回去交差。

    捕头把徐业明押解到陆绍他们呆过的临时监舍,没多久,他的几个同学还有府衙附近的一些掌柜、伙计都被找来作证。

    县尊大人当场升堂,人证物证齐全,县尊判决徐业明藐视府衙、乱贴榜文扰乱视听,判罚二十大板,监禁一月以儆效尤。

    至于向府尊大老爷家的千金求亲、诵读暗示有私情的淫秽诗词,大家都选择了回避,公堂上一句也没提,早就酒醒的徐业明也没喊半声冤屈。

    板子打得中规中矩,进了牢房之后开始几天还好,等这事风头一过,徐业明的悲惨日子降临了,三天两头被修理,不过他是县学的学生,外面有一帮同学盯着呢,狱卒不敢把他打残、打死,可这层出不穷的苦头算是吃足了。

    看着蓬头垢面的徐业明,陆绍觉得这个家伙至少有三十多岁,哪有半点县学学生青春年少的影子。

    昨天应该是最后一顿苦头了,两头后我就可以出去,这帮杂碎小爷不会放过他们。徐业明恨恨道。

    你得罪了府尊大老爷,哪里还有机会报仇。张二撇撇嘴说。

    徐业明嘿嘿一笑:你们镇子里来的就不知道了吧。府尊再有一年任期就满了,到时候还不知道会被派到哪里去,哪还管得了我,我又没得罪县尊大人,等我读完县学考上差事,有的是机会。

    你被判监禁一个月,出去之后还能回县学读书?陆绍听了问道。

    县学和镇子里的学堂不一样,镇子里的学堂只要你付得出学费,男女老少都可以去认字读书,可是县学不是有钱就可以进去读的,要经过考试,成绩优秀、年龄不超过标准的才有资格入学。

    毕业后还要经过县衙考核,合格的学生才有资格作为后备吏员,竞争书办、书佐这类低级的差事。

    如何竞争?

    参加府衙统一考试,有多少空缺依照考试名次招人。

    难道会没有猫腻?

    入选的试卷当场张贴,全城的老少爷们都盯着,谁敢做手脚。说到县学和考试,倒霉蛋徐业明来了精神。

    陆绍和张二他们对看一眼,敢情这个家伙读书有几把刷子,否则也不会出头充狂生,既然这家伙是消息灵通的县学学生,应该能问点东西出来。

    徐业明。你们县学学生应该对府城的大小事情了如指掌吧!

    了如指掌不敢说,不过街面、店铺、衙门这类,都知道一些。

    上堂,吴县县尊是个关键人物,要是他也一口咬定了不给陆绍辨别的机会,那就玩完了,知己知彼,有个现成的百事通在眼前陆绍岂会放过。

    据徐业明介绍,吴县的县尊大人才二十多岁,出身四大家族之一的松江府顾家,不过不是顾氏家族的嫡系子弟,他在上一回的京城大考得了前十,直接得到了县令的美差。

    读书好,家族自然会锦上添花,在顾氏家族的运作之下,县尊大人分到了直隶省的差事,还是在京畿附近的苏州府。

    想要捞银钱,那就去南方做官,想要升迁快,除了京城就数直隶省了。

    顾县尊来吴县当差已经快三年了,官声清明、政通人和,整个府城的老百姓对他的印象都不错,若不出意外,一年后很有可能升任苏州府衙的通判甚至同知。

    ‘同知通判。’同知可是后备府尊,一个通判想要爬上这个位子不是件容易的事,陆绍隐隐觉得这位年轻的县尊大人应该不会放弃扬名的机会,捞鱼这件案子就是个契机。

    果然,当天下午衙门下值之后,牢头亲自开门进来请陆绍,陆绍跟着他到狱卒们呆的值房一瞧,和他预料的不一样,里面坐着一位四十来岁的深色青衣人,旁边还有一个小厮。

    看年龄这位显然不是县尊本人,不过看牢头点头哈腰小心侍候的模样,不用说肯定是一个在县衙里有地位的角色。

    他见陆绍进门对牢头点了点头,牢头识趣地闪了出去,脚步声直朝大门而去,那小厮紧跟着站到了门口。

    你就是陆绍?

    我是陆绍。

    你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从头到尾仔仔细细说一遍。

    是。

    陆绍没问他是谁,情况明摆着,他捋了捋思路从自己钓鱼开始说起,一直到柳家婆娘出面削分司衙门的脸,几乎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唯一有些隐藏的就是他对柳家婆娘的忽悠。

    那柳家婆娘为啥要说你口吐莲花?

    这位大人。我也不知道?也许当时她看我还挺顺眼,过后因为价格问题又对我起了意见。陆绍一脸苦笑。

    真这么简单?

    大人您还是亲自去问她吧,我也纳闷着呢,过两天就要被分司衙门修理了。

    你一点信心都没有,观风使可是把军方都拉下马的人物啊?

    也许我只是个替死鬼。

    深色青衣人听了突然微微一笑:我倒觉得刘捕头说的没错,给个机会你也许能口吐莲花,县尊大人秉公执法,希望你能把握住。

    无意中得罪分司衙门,出头的又是刘家那个疯婆子,我只是个替死鬼,分司衙门或许会放我一条活路;要是得罪了整个直隶衙门,那可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嘿嘿。进了分司衙门,有几个人能出得来的,你还是先顾好眼前吧。

    陆绍:

    深色青衣人离开了,可是转回来的牢头并没有把陆绍押回监舍,而是用一种奇特的眼神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位大哥您这是?

    陆绍开口问道,可是对方像没听到一样一声不吭,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过了差不多有一刻钟,牢头终于发话了。

    陆绍。你有几成把握能赢?

    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又是这个问题,陆绍眉头微微一皱。

    真话如何,假话又怎样?不愧是牢头,说话滴水不漏。

    真话是县尊老爷发问之前,我一成把握都没有;假话就是这个案子证据确凿,我一点儿信心都没有。

    现在这情况,得罪谁也不要得罪牢头,陆绍只能实话实说,别看他对张二几个说的头头是道,其实心里悬着呢。

    牢头听了竟然嘿嘿一笑:有意思。有一件事想不想知道?

    您请说?

    牢头把快活林开出盘口以及分司衙门下重注的事告诉陆绍,说话时他一直盯着陆绍的眼睛,察看他的反应。

    牢头早过了做梦的年龄,本来对于一比一百的盘口听了也是一笑了之,分司衙门岂是好相与的,不过董师爷一本正经来见陆绍,两人又谈了那么久,牢头的心思活了起来。

    董师爷可是县尊大人的心腹谋事,听说是顾氏家族特意派他来协助县尊的,他来见陆绍等于县尊亲自接见。

    这个案子要是一点儿希望都没有,县尊大人忙乎干嘛?

    一比一百啊!

    想想都让人疯狂。

    您的意思是?牢头说了一半陆绍就明白他想干嘛,可是陆绍不想自己把事说出来。

    在我见过的人里面你绝对排的上号。给句痛快话,这盘口能不能下注,要是你耍心眼,这是什么地方我想你应该很清楚。

    对方有恃无恐亮出底牌,心里有了底陆绍哪肯轻易上钩:横竖都是被修理,在这儿和去分司衙门对我来说都一样。

    牢头听了露出赞赏之色:你想怎样?

    交谈进行到这里,话语的主动权在不知不觉中调了个,牢头对此似乎还挺满意。

    我们带了一点儿铜钱,想麻烦牢头大哥现在去帮我们下个注。

    没问题,一会你就能拿到注单。

    很好!

    牢头问明情况后走到门口拍了一巴掌,很快一个副役从外面走了进来,听了老头的吩咐后去长根那里要钱,长根战战兢兢地哪敢多问,乖乖交出了所有铜钱。

    然后呢?

    副役出门去快活林下注了,牢头等待陆绍的下文。

    陆绍表示这个案子的把握实在很小,下注要想增加赢面,有一件事很关键,那就是隔一天的傍晚,牢头把自己托他下注的事去向刚才的那位深色青衣人禀报,相信赢面会大大增加。

    不过保密非常重要,要是投下的钱财过多,盘口一旦超过一比五十,很可能会被有心人看出来,到了那个局面大伙可就白忙乎一场了。

    难怪县尊会派董师爷来见你,你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滑头。老头听了眼睛一亮笑着说。

    大哥。我被那疯婆子当出头鸟耍,实在是被逼无奈啊。

    哈哈。陆兄弟,这事要是你能办成,往后有事尽管来找我老孙。

    ‘小爷进来一次已经够倒霉的,还玩二进宫?’陆绍听了苦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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