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陆绍出面刷牙洗脸,见顾村长在自家院门口带着两个村民正不紧不慢修补新整的渔网,等他洗漱完毕喝了口水出门整长竿子,见到张有福急匆匆走向村长。
张有福凑到村长耳朵旁说了几句,村长带着他进了自家院子说事去了。
陆绍猜到张有福这回耐不住性子了,来催促顾村长赶紧去戴士英那儿把事情敲定下来,过了一会张有福回去了,村长回到院子门口继续整渔网。
陆绍整好长杆子带着几个小跟班出门去钓鱼,路过村长家门口时两人打了个招呼,彼此眼神一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为了钓张有福兄弟的胃口,顾村长要到下午才会去戴士英那儿,对张有福的说法是这事儿咱们不能显得急吼吼的,要不然戴士英会起疑心。
关心则乱。
张有福听了顾村长的拍拍自己的脑门直说自己莽撞了,堆起笑脸谢了几句回家等消息。
用近三米长的竿子钓鱼,能不能钓上大一些的鱼儿,陆绍心里没底,因此他还带了一根先前钓小猫鱼的鱼竿,一颗红心两种准备嘛。
路过鱼塘那边看到黑衣人正在里面干活,鱼塘底部有一层水,干活没多久的黑衣人一个个满头满脸的泥浆,辨不出哪个是老喊冤的莫继复。
上面只有一个村民坐在那儿监工,可是没有一个黑衣人敢偷懒的,陆绍见了觉得很奇怪,决定找机会问问村长他是怎么管的。
瞄了几眼和监工打了个招呼陆绍来到柳树旁垂钓。
大毛这回就在距离陆绍五六来米远的地方钓鱼,这几个小家伙比陆绍还紧张,来的路上一直时不时瞄着长竿子,似乎那上面挂着一条大鱼。
陆绍左手握着长竿子、右手拿着短鱼竿,准备大小通吃。
右手的短鱼竿时不时钓上鳑鲏鱼、秋刀鱼,有时还有小鲫鱼上钩,可是长竿子放下去了半个小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大毛几个时不时瞄瞄长竿子的浮子,最后连陆绍也沉不住气了,拎起来看了一眼,竹钩子上的蚯蚓好端端挂在上面。
陆绍收起竿子叫小牛换一条蚯蚓。
现在小牛、招金、二毛都会上蚯蚓,动作还挺利索,起先三个小家伙抢着干,结果把细麻绳给扯断了,陆绍不得不叫三个小家伙排队轮流做。
陆绍大哥。上面的蚯蚓好好地啊?小牛看了看陆绍迟疑着问了一句。
水里泡得时间长了,引不来大鱼。陆绍听了老脸一红狡辩到。
好勒。小牛捋下死蚯蚓从泥团里挑了一条大一些的蚯蚓轻轻一掐,麻利地把半截使劲扭动的蚯蚓勾上鱼钩。
陆绍轻轻一甩鱼竿,细麻绳划过一道弧线、钩子在距离河岸近四米的水面咕一声掉入水中,随即牵引这细麻绳往下坠,钩子距离第一道浮子只有二十五公分左右,眨眼间细麻绳带动浮子半沉半浮在水面。
陆绍回过眼神去注意右手里的短竿,哪知道眼角瞄到外面的浮子猛地一沉,紧接着第二道浮子都跟着沉了下去。
‘大鱼上钩啦!’
为了防止没有倒刺的鱼钩被上钩的鱼儿脱逃,陆绍这些天早就训练千百次,他不顾浮子还在往下沉手腕用劲朝上挑鱼竿。
用两股细麻绳捻成的鱼线一下子被扯得绷成一条直线。
陆绍感觉到份量继续用力。
只见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咬着鱼钩被钓出水面,在陆绍头顶划了一道弧线掉啪一声落在他身后。
陆绍转回头去看的同时听到那黑不溜秋的东西在地上噼里啪啦挣扎、跳动个不停,而小牛、二毛和招金却吓得直往后缩。
把东西扁扁的嘴巴张口可见锋利的细牙,鱼鳍短小,黑不溜秋的身体只在鱼腹部位露出些许灰白颜色,竟是一条一只筷子长的黑鱼。
‘还好整了两股细麻绳,要不然鱼线扯到一半就得崩断啊。’陆绍心里暗自庆幸。
大毛见陆绍的长竿子钓上来一条大鱼立马跑过来看,等看清是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竟也不敢上前捉拿,陆绍这才注意到几个跟班神色有异。
大毛。你们没见过黑鱼?
黑鱼?大毛摇摇头。
陆绍大哥。这个黑不溜秋的鱼能吃?大毛紧跟着问了一句。
‘岂止是能吃,简直就是滋补佳品。’看到黑鱼想起人间酸菜鱼的美味,陆绍就差流口水了。
黑鱼专吃小鱼小虾,肉质细嫩、味道鲜美着呢。陆绍笑眯眯对大毛他们说。
话才说完陆绍直愣愣盯着黑鱼呆住了。
陆绍大哥。
嗯。听得大毛叫自己,陆绍回过神来。
陆绍暗暗叫一声侥幸,要不是今天碰巧钓到黑鱼,鱼塘养鱼计划可能会出现纰漏,进水时要是被一条黑鱼溜进去,辛辛苦苦钓来的鱼儿可就便宜了那厮。
想到这里陆绍拔腿朝鱼塘跑去,监工见陆绍急匆匆跑过来赶忙起身迎上去。
你和村长说一下,两个口子各留下五十来公分,等鱼塘挖好放了水再掘开。陆绍指着东西两个通水口说。
村民忙不迭点头,可他的眼神里满是疑惑。
河里有黑鱼,那东西要是溜进了鱼塘,咱们就白干了。
村民看着陆绍似懂非懂点着头,看来他也不知道啥是黑鱼。
照我的话对村长说就成了。
成。这回监工应答得干脆利索。
陆绍大哥。黑鱼真的会把我们的鱼都吃掉吗?跟过来的小牛小声问。
陆绍点点头:要是被大一些的黑鱼混进来,它会把小鲫鱼全吃光。
陆绍大哥。等两个口子通了水,黑鱼也会游进来啊。大毛紧接着问道。
咱们有竹篱笆和捆扎好的树枝还有渔网拦截,大的黑鱼游不进来,那些小黑鱼要是溜进来,那就饿死它们。
小黑鱼会不会饿死,陆绍哪知道,他只是觉得自己不能先泄了气。
村长他们把渔网整好之后拿到浅水处试了试,觉得效果还不错就把张家兄弟叫了过去。
张三第一个跑过来,拎着新渔网左右看了看扑通一声跳下河,在岸边试了试扯开喉咙叫道:二哥。快来看看,这网真好使,这下咱们能捞一袋子鱼上来。
张有福张有财刚刚走到河边,听张三说的有点儿得意忘形了,同时狠狠瞪了他一眼呵斥道:老三。还在打瞌睡,哪来那么多鱼给你捞。
大哥。嘿嘿;张三瞄了张大张二一眼喏喏道。
村长。老三说话一向没脑子的,真有那么多鱼前湾村哪会无动于衷。你看啥时候方便,去知会戴村长一声?老三说漏嘴吧,张有福有点儿担心村长听了撂担子。
中午吧,歇息那会儿我去找他。顾村长不动声色回答。
村长啊。麻烦了,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咯。一听顾村长一口但应,张有福脸上立马堆满了笑。
成。
中午歇息的时候村长先到鱼塘和陆绍那儿转了转,听监工说了陆绍叮嘱的事有些担心,陆绍解释了几句,说只要前期放水和渔网树枝拦截做到位,那就不怕小黑鱼溜进去。
才说了几句就见张二在村口东张西望,顾村长对陆绍笑了笑沿着田埂往前湾村走去,顺路叫上一个村民充任自己的跟班。
前湾村的村民见顾村长越过两村之间的水沟还在往前走,赶忙迎上来问话,听说顾村长找戴士英有事商量,赶紧拔腿跑回去报讯。
前湾村这些年过得有滋有味,戴士英的家自然比顾村长家气派得多。
篱笆围的院子,院子足足比顾村长家的大三四倍,然后是两进各三间的青砖大瓦房,前院东西两边还有四间厢房,后院有两间厢房,这样的房子就是放到镇子里,那也是惹眼球的很。
戴士英正准备睡午觉,听说顾村长前来拜访觉得有点稀奇,搞不明白这个一惯对自己不服气的家伙会有什么事,他根本就没有把张二张三和顾村长联系在一起。
戴士英站在屋檐下看着顾村长从篱笆墙边绕过来,皮笑肉不笑说道:老顾稀客啊
戴村长。打搅打搅。见老对手连个场面上的请字也不说、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势,顾村长只当没听到。
老顾。你这是?戴士英想睡午觉,还真没有请顾村长进去坐下来谈话的意思。
戴村长。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咱们是不是坐下来好好谈谈。
你到底有什么事?见顾村长说的一本正经,戴士英的瞌睡虫全都缩了回去,他以为顾村长又来讨要芦苇,因此语气一下子冷起来。
张有福回来了,拜托我一件事,你看?顾村长说着眼睛朝大厅那看了看。
嗯。张有福?里面请。戴士英总算让开路。
顾村长说张有福回来了,戴士英一点儿也不怀疑,这事骗不了人,他马上联想到昨天张二张三奇怪的举动,于是让顾村长到堂屋谈话。
茶水什么的想都别想,戴士英坐在主位上若有所思看着前方,等待顾村长说话。
顾村长知道这家伙有睡午觉的习惯,眼下好不容易占了一回上风正准备乘胜追击,因此闭紧嘴巴也不开口。
‘跟我耗,谁怕谁啊。’
最后还是戴士英憋不住了:老顾。你打这个时间赶过来,进来了几句话也不说,你是不是空闲的很。
呵呵。戴村长。我看你在想心事,哪敢冒昧打扰。呵呵。
你戴士英听了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可又抓不到发火的把柄。
他狠狠瞪了顾村长一眼,顾成林。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顾村长和戴士英你来我往斗了十来年一直处于下风,内心对前湾村的的畏惧感着实不少,因此不敢与戴士英翻脸,他见戴士英快发飚了,顿了顿接口把张有福托他来说项的事稍加改动告诉戴士英。
浪子回头金不换。有财、有金兄弟肯做事,不光我们村子里欢迎、支持,我想镇上管家和镇长大人应该也乐见其成吧。有福向我保证,他俩收获的一部份上缴村子充税。讲完了事顾村长最后说道。
这话都是他和陆绍商量好了的,意思有三层。
其一,浪子回头金不换。这可是镇长大人的政绩,你戴士英想反对,恐怕镇长大人那里不好交代。前湾村县衙里有关系,可县官不如现管。
其二,后湾村支持张家兄弟。咱们后湾村穷,确实斗不过前湾村,可是现在一加一大于二,张家兄弟是混混泼皮,张大在镇上还有点儿门路,要是他们给前湾村暗中使坏使绊子,你们能整天防着?
其三,上税。缴税,关系到镇上、县里,这事就是闹到县衙,后湾村在这件事上也能说得理直气壮。
戴士英本来摆着一副矜持的面孔,等听得顾村长说完最后一句话他不淡定了,嘴角抽了抽想站起来破口大骂。
戴村长。你消消气,你是咱们镇子里有头有脸的村长,犯不着为了张二张三那几个游手好闲的家伙动气。见戴士英听了最后一句话立马涨红了脸,顾村长赶紧递上台阶。
戴士英的反应不出他俩的预计,顾村长是不愿意这般低三下四的,还是陆绍劝他为了村子、为了村民委屈一回,老顾只能把老脸豁出去了。
这事要不是看着乡邻的情份,我早就一个帖子送县衙里去了,今天看你老顾的面子不和他计较。见斗了十来年的老顾服软应承,戴士英的火一下子消了大半。
戴村长。说句实话,本来我是不愿意做说客的,那张二张三谁见了都头疼啊,这回两人肯做事,张有福又亲自出面,实在推脱不了。
戴士英听了心里冷笑:‘哼。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没好处你顾成林肯来见我。’
老顾。看你的面子我戴士英不和张有福计较,可这事绝对不成。戴士英一口回绝。
顾村长听了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老顾。你这是?顾村长的反应吓了戴士英一跳。
坏了坏了。这下要坏事了。顾村长拍着大腿喃喃道。
到底啥事啊?
顾村长告诉戴士英,张有福已经说动了村民,保证把三分之一的收获上交给村子里抵税,并且承诺把第一回的收获无偿送给村子里,给大伙熬一锅香浓的鱼汤。
前湾村拒绝了这事,张家兄弟尝到了甜头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他们鼓动村民闹起来,很难说会不会搞出大事来,有张有福在一旁煽风点火,自己恐怕劝服不了村民们。
戴村长。为了一点小猫鱼,咱门两个村子要是再次闹起来,那还不被全苏州的老百姓笑话啊。顾村长眉头紧锁。
这?戴士英面露难色。
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顾村长和戴士英你来我往、斗智斗勇,一番较量下来,戴士英只同意张家兄弟在后湾村那十亩芦苇荡里面捞鱼,绝对不许闯入前湾村的地盘,还有,若把芦苇踩踏了,后湾村要负责。
前一条顾村长一口答应。
腿脚长在张二张三身上,有本事你派人跟在他俩屁股后面,不然,两混混往芦苇荡里面一钻,你戴士英上哪查探踪迹去。
至于第二条,顾村长也觉得要是张二张三真的踩踏了芦苇,于情于理都要赔偿,不过这赔偿的角色应该是张二张三而不是后湾村。
他要是答应了这个条件,搞不好村子里好处没捞到却惹上一身骚,那样的话他回到村子里村长也不用干了。
这倒不是说前湾村会赖上后湾村。
顾村长觉得张二张三这种角色做事,一定要给他上点压力、来点约束,否则在芦苇荡里面胡搞一气,谁也吃不消啊。
顾村长朝戴士英拍着胸脯保证,要是张二张三踩踏了芦苇,由他来向张三张三讨要。
问题是,除非你当场逮住,否则这倒下的芦苇,到底是被风吹倒的、被水浪扑倒的、被虫子咬坏的、被张家兄弟踩踏的还是自己生虫病死掉的,别说是县衙里的捕快,就是应天府的捕头也没那本事辨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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