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都知道这昆仑虚多奇花异草,奈何主人家不喜热闹,鲜少有人能进来一窥究竟,于是没人发现我这棵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桃花树,也不知什么时候,竟悄悄的长在了西王母的后花园里。
四周花红柳绿,放光放亮,我却光秃秃的,因此我很是忧心。
听见人来,就免不了要忐忑一番,生怕被人发现自己这棵异类,将我连根拔起。
可这老天就爱跟人作对,我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我这门庭若市,不但常有人来,且有好多人来我跟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我想来想去,终于在某天大彻大悟了——原来我是一棵许愿树啊!
无怪乎我长不出叶子开不了花,实因我承受了太多啊!
这不,说着说着又来一个。
来人一身蓝布衫,四方脸,长得成熟周正,头上插着一截歪歪扭扭的树枝。
他一来就说,“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
所以你是以前来过吗?我却是没有印象的。
“孟婆这个职业,我一个男的也不好一直做下去,冥王大人说我代职期间积累了功德,若想轮回,则不必再轮畜生道,我寻思着,便去轮回吧。”
那个人说着顿了一下,然后说,“所以我是来同你道别的。”
他说完默了默,我也在扪心自问,道别什么的,难不成这个人同我很是相熟吗?可为什么我一点记忆都没有?
我倒是想问他一问,可惜我修出神灵不久,还不能开口说话。
“我时常在想,如你这般,也能发挥出巨大的能量,或许,我也小瞧了自己。”
……这话说的,怎么感觉被冒犯了呢?
“冥王大人说得对啊,我确实有无法释怀的事想要逃避,这才来了此处,经历了这许多,说不得,我哪天就想通了,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勇敢的面对了呢……”
他忽然抬起头,又露了个笑脸,“不过我想没那么容易,所以这也算不上道别,万一我回不去……就再来找你玩吧。”
他背过身去,又再说道“但若我再也没有来过,这也算好好告别了吧?”
……他这在说什么绕口令啊,罗里吧嗦的,我一个字也没听懂。
唉,成吧成吧,你开心就好,你许愿吧,我尽量吧。
我如此想着,便看见他挥了挥手,慢慢走远了。
就这?来都来了不许个愿吗?
话说回来,他看起来混得不怎么样啊,来许愿的人大多都是驾云离开的,怎么他还走路啊?
看来也是个跟我一样修行艰难之人啊。
我莫名生了一股同情心,赶紧凝神修炼起来,争取早日帮他实现回家的愿望。
不知过了多久,我又听见有人说话,本想不予理会,又想起自己是棵许愿树,若不好好履行职责,少不得要被王母娘娘从这园里扔了出去,便又从入定里出来,好好瞧这来人。
却是个圆脸姑娘,手上牵着个跟她一样圆乎乎的团子。
“枝枝。”她唤了一声。
唔,这团子叫枝枝呀。
“我来看你啦。”她又说。
啊这,枝枝竟是我自己?!
怎么来许愿还给人家取名字啊……虽然,这名字还挺好听的。
“今日发生了一件大事,我知道你定然有兴趣,特来讲与你听的。”
姑娘兴致勃勃的样子,我便悄悄伸长了枝干。
那姑娘似是看见了,抿嘴一笑,两个眼睛弯了起来,她也不废话,当下便娓娓道来。
原来,她说的是王母娘娘座下的青鸟棠西。
据她所说,是因为一个叫常胜的人,积累了功德(咦,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巧合下化去了封印法术,看见了那个唆使他抢命格牌的人的脸,正是青鸟棠西。
他将此事告诉了冥王,冥王想起曾在神冢前看到了青鸟残影,便跑了一趟昆仑虚。
西王母知道此事后,便与棠西密谈了一个时辰,旁人不知其内容,只道是青鸟出来后,便去了神刑台,自请雷刑。
许是因为青鸟服侍多年,西王母并未派人押解于她,只是让她自己去,谁知,这青鸟走到一半,不知想到了什么,却是拐了个弯儿,转去了战神殿。
战神并不在战神殿内,他自出神冢将十二把神剑带出来后,便常常去浴日神宫借汤池为神剑修修补补。
棠西找到他的时候,差点被汤池的热浪烧回原形,步霄头都未抬,伸手给她起了个法罩。
棠西为此举所动,当场就流下泪来,问道“你还记得我们初见时吗?也是这般,我危难之际,你伸出援手,你从来不知道,你有多么的温柔……”
步霄抬头看了她一眼,有点错愕,“你是……王母的青鸟?”
棠西激动起来,“是的,你还记得我是吗?!”
“早前……”步霄顿了顿,垂下眸去,“她经常提起你们。”
“……我是棠西。”棠西倔强的回了一句,“你不记得我吗?我不信你不记得我!”
“当初,是你将妖龙击败,我从它口中跃出时,还因法力不济,差点跌落高空,是你轻轻化了一片云,将我接住!那时候你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如获至宝!”
“无心之举。”步霄继续修补神剑,也不管棠西听了这一句后脸色煞白,愣在原地,又再没心没肺的补了一句,“你说如获至宝我倒是想起来了,那雷光锤威力惊人,确是至宝,可惜我送给雷神了。”
棠西呆了呆,眼泪先反应过来,断了线般的往下砸。
便是这一开始的温柔,才叫她步步陷落,而后,她再没从他脸上看到过那种温柔,她以为,那是他独一无二的温柔,她以为,那是他给自己的温柔,如今,万般眷恋竟只换来一句“无心之举”?!
棠西仰天痛哭,哭声化为尖利的啼叫,而后她化回青鸟,飞去了神刑台。
再然后,便传来她没扛过刑罚,神魂俱灭的消息。
后听人议论,以她的修行,不该扛不过雷刑啊,莫非是她自己不想活了?
圆脸姑娘说到这里,颇有几分畅快,总结道“她从前如此害你,便是灰飞烟灭也是便宜她了!管她想不想活!”
害我?她一只鸟怎么害我?难不成飞我身上叨我?还是在我枝头拉了……唔……
我忙检查起自己的身体。
那小团子一直严肃着脸,用仇人的眼神看着我,让人想忽视都难,我刚检查完全身,就听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说完了没有?说完就回家吃饭吧。”
“吃吃吃,我都胖成什么样子了还吃?!”圆脸姑娘虽如此说,却还是站起身来,温声哄道“这便走了还不行吗,神君?”
小团子脸一皱,更加不高兴了,“不是说了没人的时候叫名字吗?”
“这里不是有枝枝嘛。”
“她算什么人,顶多算棵树!”团子垮着脸说,“再说了,她不是你朋友吗?你紧张她可比我多多了。”
“……你们都是失了记忆之人,就不能惺惺相惜吗?”圆脸姑娘小声嘀咕了一句,却到底无法,只得与我说道,“枝枝,我下次再来看你。”
去吧去吧,这么可爱的姑娘竟然生了这么个不可爱的儿子,真是令人唏嘘。
我抖了抖枝干,示意他们离去。
那团子竟像是看出了我的想法,一把拉住圆脸姑娘的手,霸道的说,“心月,你喊我名字。”
原来这个姑娘叫心月啊。
心月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却配合叫道“故渊,我们回去吧。”
叫故渊的小团子瞟了我一眼,另一只手动了动,一抹神音印在了我的心头——“她,是我的妻子!”
我想,如果我有脸的话,此刻已然震惊了!
那小团子看我僵住的样子,很是得意的一笑,转过头,却换了一副温柔的颜色,对心月说道“嗯,心月,我们回家。”
我想我从前没修出神识的时候,这家伙一定没少说我坏话吧,好家伙,叫故渊的小团子,我可记住你了!
他们走后,我又等了等,今天的生意似乎差不多了。
待我再次从入定中醒来,发现天空已经暗了下来。
入了夜了,他该来了。
果然,他像掐好了时间,在每个太阳落下去的那一刻蓦然出现在我眼前。
他似乎有些疲惫,一来便靠在我的身上,闭上了眼睛。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因为他总是一个人来,来了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靠着我。
看他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一定有许多心愿吧。
我努力的动了动枝丫,示意他,来呀,将你的心愿说出来呀,我一定努力帮你实现!
可他却什么都不说。
昆仑虚这日子过起来,算都算不清楚。
也不知过了多久,又有人来找我许愿了!
这次来的不是个人,是只老鼠!
它在我身上跑来跑去,嗅来嗅去,嗅了半天,从树上滚落下来,翻了翻身,变成了个大姑娘,大眼睛水灵灵的,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骗子!都是骗子!这分明就是我们家枝枝!呜呜呜,枝枝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啊!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琴难你躲着做什么?你出来啊?!我不问你发生了什么事,只要你来帮我把她挖走,我们挖到魔域去,你神通广大,一定有办法救她吧?!”
她叽里呱啦的顾自说完,便见着一身黑袍子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
“你要见,我也让你见了,今后少些聒噪,吵得我脑仁疼。”说着,黑袍人挥手在姑娘坐下的地方画了个法阵,金光一闪,姑娘与他的话语同时消失在了原地,“你先回去吧。”
送走了哭闹的姑娘,黑袍人除去了带着兜帽的披风,黑色的发丝如瀑,他的眼睛却分明得紧。
他含着笑,眼里的情意似要溢了出来,“好久不见。”
唔,从前我无神识,他来过没有我不知道,但自我修出神识以来,这黑袍子倒是第一次见。
“可别怪我没把她骗住,实在是你消失的时间太久了。”
他走了几步,又把前头的话题捡了起来,“时至今日,我仍能记得你当初的答案,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将你挖去魔域。”
说着他又想到什么似的笑了笑,摇了摇头,说,“我可不想再来一次仙魔大战。”
虽然听得不是很懂,但却本能的放下心来,不知为什么,那哭闹的姑娘说他神通广大,我竟是有几分信的。
“我以后也不会再来看你,便是你再次飞升,前尘过往尽皆记起,我们也终归是陌路了。”
“你不会记得魔铃花海,也不会知道你命陨之时我……”
他说着说着便没了声音,却不知道,我悄悄伸长了枝干,看见他手里似是握着脖子上垂下来的什么东西,可还未等我看仔细,他便化作一股黑烟,瞬间消失了。
我琢磨来琢磨去,也不知那是个什么东西,看那形状倒像是一滴水。
可谁没事把水做成饰物挂在脖子上呢。真是个奇怪的人。
唉,管他那么多,他既不是来许愿的,便由他去吧。
往后的日子,除了修行,便是继续做好许愿树的本分了。
渐渐的我发现,那些说再见的人竟是真的再也没有来过,而来得最勤快的便属心月了,她有时候自己一个人来,有时候带着一脸不郁的故渊小团子,也不知是他俩太过生动还是怎么的,我竟能慢慢辨别出人的长相了。
便如现在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两个人,我就能肯定,他们从前,一次也没来过。
走在前面的是个女仙,她仿若是被别人传送过来的,落地便开始打量四周,继而惊讶的蹙起眉头,“这是王母娘娘的……殿下再如何胡闹,也不该乱闯昆仑虚啊?!”
“我自然是不敢的,”后面紧跟着一个仙君,一把拦下了就要掐诀离开的仙子,同她解释道“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便是一只蚊子飞进来,王母娘娘也是心知肚明的。我自然已提前报备过,况且……”
那人顿了一下,指着我说,“我只是带你来看她,这个地方,乃应许之地,你就放心吧。”
仙子听了这话,眉头也没舒展开来,瞧了瞧我,犹疑问道“这是……桃树?”
仙君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这是红线仙。”
红线仙?那是谁?看他们这意思,竟然像是在说我?!
我不免有些激动,难不成我竟是个神仙吗?!
瞧着仙子脸上的惊色,仙君语重心长的说,“爱有天意,故许她一份生机,你又何必自苦,非要去什么西十二天修菩萨。”
仙子默了默,说,“不知殿下在说什么,我自渡劫归来,早已放下情爱,此后只盼无情无欲,修得大道。”
“……既放下了,就做回从前的自己啊,为何非要离了这九重天?!”仙君气急败坏的说道,“云锦,你这跟落荒而逃有什么区别?”
仙子张了张嘴,想了半天,说了一句,“我心意已决。天君都不曾拦我,殿下为何一直苦苦相逼?”
“呵,他是没有拦你,他是……”仙君看起来颇有点心累,一屁股坐在地上,摆了摆手,“算了,我带你来这里,也就是叫你看清楚,情爱无罪,只需爱对了人,此后都是顺遂。”
仙子听到这里,不说话了。
两双眼睛都打量着我。
我听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理出个头绪,合着这仙子是想要出家啊?!
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可惜可惜了,我正感叹,忽见那仙君拍了拍脑袋,灵光乍现似的说道“刚刚红线仙与我传音入密,说,好女怕缠啊呸,咳,她说的是,心诚所至,金石为开,不管你怎么想,九天那千千万万的云宫还需要你打理,还有这云裳,不是你做的我也不穿。”
仙子看着他,“殿下何意?”
仙君咧嘴,天真一笑,“我拦不住你,只好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以后天天见着我,你可别嫌烦呐。”
“……”仙子脸上一红,啐了一句,“无赖!”
仙君厚着脸皮受了,也不反驳,甚至还有点洋洋得意。
啧啧,人至贱则无敌,活该你有……等等,我何时与他传音入密?!
仙子转身,唤了朵云,说,“容我再想想。”
仙君见好就收,立刻跳了起来,“哎,这就对了嘛,有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呢,你若有烦心事,便让我这个知心哥哥给你好好分析分析嘛……”
“诶,真的走了?等等我啊!”
仙君连忙要去追,走了两步,却转过身来,同我挤眉弄眼,“为了老爹的这桩差事,我这前前后后都要跑断腿了,好话也说了一箩筐,未曾想,还是像你这般随心而为比较有用,看你这红线仙也没白当,记你一功,待我事成再来谢你!”
说完一边喊着“云锦,锦儿,小云云,等等我,再帮我做两身衣服如何?!”一边屁颠屁颠的驾云追了过去。
好家伙,这是对小情侣来我面前秀恩爱了吗?!
不对啊,什么叫像我这般随心而为,你这行径压根儿就是死缠烂打啊,怎么说得像是受了我的影响呢?!
这个叫殿下的仙君怎的如此颠三倒四?!
不过他说的红线仙,到底是不是我啊?
陷入这个疑问中,我竟连入暮时分,他悄悄来临我都未曾察觉。
他今天看起来像是心情不错,竟带了只萧来。
他说,“十二把神剑终于修复完成,往后,我就可以一直陪着你了。”
“你也很挂念他们吧?”他的语气轻快起来,“你放心,剑灵神识并未受损,只是跟你一样,需要重新化形,本来不修复也是可以的,但我可不想看着一群豆丁在殿里打架,趁这次机会,我也将含光一并做了修复,待他们从封印中醒来,便能来看你了。”
他将萧举到嘴边,又想起什么似的,说了一句,“不过,禁制让他们受损过重,记忆怕是寻不回来了,从前你们……罢了,大家性情未变,再重新相交,也是一样的。”
他说完,便开始吹箫,箫声和着风,送去了九霄云外。
此后的每天都是如此,奇怪的是,自从他时时刻刻守着我,便再没有人来找我许愿了。
不同的是,除了箫,他还吹埙笛,弹箜篌古筝……
偶尔也捡一截树枝,舞起剑招来。
啧啧,当真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我单方面宣布,他就是我崇拜的对象了!
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我于某天由心的发出了第一声赞叹——“真好看!”,话音一落,我惊了,他也惊了!
我发现我能说话了,他发现我神识俱全了,这下可好,他既不摆弄乐器,也不再下棋舞剑了,只天天来与我说话!
我从前只当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却不知他竟比那个什么殿下还要烦人。
自己说话不够,还要拉上我,我们从诗词歌赋谈到了人生理想后,他终于发现,我什么都不懂。
于是,他开始当起了我的师父,从什么识文断字开始,到不知从哪里搜罗来的各种修行心法。
我每每想要反抗,便会看见他那双充满希冀和缱绻的眼睛,我没法拒绝这样一双眼睛。
我觉得任何一棵树,哦不,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拒绝这双眼睛。
所以,我开始了噩梦般的修行。
当然,这中间也还是会有开心的事情,那便是,但凡我取得小小的进步,他就会给我讲一个故事。
比如七世怨侣的故事,讲的就是一对仙侣下凡去帮助相爱不能相守的凡人的故事。
还有什么花妖蛇妖的故事,总之都是这对仙侣除魔卫道,相亲相爱的事情。
我渐渐对他们起了兴趣,为了听得更多的故事,只好拼命的修炼。
终于有一天,我可以化形了!
我还没来得及化面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样子,便被一个大大的怀抱抱得不能动弹。
他在我耳旁用着克制却又颤抖的声音说道,“你再叫我一声。”
“什么?”
我这才发现,他竟从未说过他是谁。
“你记得我常与你说的那些故事吗?”
我点了点头,他抚着我的发,轻声说道,“那是……我们的故事。”
什么?!怎么会?!那人不是仙子吗?
我蓦的想起,曾有人叫过我红线仙。
难不成我真的是那故事中的人吗?
可我为什么又成了一棵树呢?
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很遗憾的事情吧?难怪他从来不肯与我讲那故事的结尾……
我琢磨着那故事中人的心情,犹疑不定的喊了一声,“步霄……哥哥?”
他的身子轻轻抖了起来,不知是否是心绪太过激动,我便伸手回抱他,拍了拍他的背。
啊呀,他怎么好像震了一下?!我拍得太用力了?
我正想推开他说话,他却艰难发声道“别动。”
我想了想他的十八般武艺,不动不动,一点也不敢动。
过了好久,他才终于放开了我,我揉了揉僵掉的肩膀,忽然感觉到了手里的湿润。
这个……他刚刚难不成……
还不待我想完,他便又一句话把我定在了原地。
他说,“我们成亲吧!”
“……什么?!”我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妥不妥,男女授受不亲还是你教我的,我们才刚见面,你怎能提如此要求,你别这么随便,我可不是随便的人!”
他不顾我的后退,步步逼近,像是没听到我说的话一样,闪着星星一样的眼睛,对我说,“为防夜长梦多,就现在吧!”
“……”天呐,他是不是疯了!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是不会答应的!
我扭过头去,又蓦然想起他的十八般武艺,算了算了,修行不易,还是不要惹怒他比较好。
再说了,我是棵许愿树嘛,如果他的心愿就是这个,那我做一做,也是本分。
我点了点头,而后才发现,成亲也不过如此,就双双跪下来,拜拜天地而已。
我拜得很是心甘情愿,他瞧着也很是开心。
啊,真是皆大欢喜,我感觉到功德加身,不免笑得更开心了。
他瞧着我的样子,眼神有点游离,却又聚起更为坚定的光芒,爱怜的抚了抚我的头发,说,“我知道你喜欢热闹,待你飞升后,我会给你独一无二的婚礼,好吗?”
我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而后才反应过来,“什么?我还要修仙?!”
一个“不”字还来不及说出口,就开始了漫漫长无尽头的修仙之路。
无人知道,我的心情是绝望的。
更没想到的是,我都化了形了,他还不让我离开昆仑山,说这里最适合我修炼。
这里的主人西王母也来看过我一次,还特许我在昆仑山畅游,但他却不让我离开这方寸之地,说什么修仙需得心无旁骛。
什么心无旁骛,我的生活除了修炼就只有他了!还要怎样心无旁骛?!
我很是不平,可转念想想他的十八般武艺,我又觉得自己能屈能伸了。
好在,他也总变着法子的逗我开心,还会去人间拿一些好玩的玩意儿,与我许下一大堆吃吃喝喝看山看海的约定。
我觉得自己多少是有点凄惨的,因为到了后面,我竟然过得很是满足。
我时常唾弃自己的没有骨气,又总是沉浸在他的无限温柔里。
便是这样,修行了不知多少年后,他给我腕上系了一根红绳,又唤了醒来的十二剑灵结护元大阵,还为我亲自护法,九天神雷轰然落下,我竟真的从昆仑山飞升了!
只是,都说这飞升天雷如何凶险,也不过如此嘛,打在我的身上竟然只有一点酥酥麻麻。
我得了仙身不久,便开始修行花神功法,又过了一段时间,从前的记忆竟慢慢的复苏了!
我竟然当真便是那红线仙桃枝枝!
只是眼下,我记忆刚回,心绪难收,难以胜任红线仙了,再说故人已去,我不想再回姻缘殿。
没过几日,听闻季青竟然历劫归来,我正要去看他,就见步霄哥哥前来,说越绫也回来了,只不过又去了幽冥。
“她去幽冥做什么?”
步霄哥哥将我额前的碎发挽到耳后,说,“她要接下孟婆一职。”
“什么?!”
我连忙掐诀,想赶紧去幽冥阻止她,神行诀掐到一半,步霄哥哥握住了我的手,“你仙基尚浅,还是我来吧。”
说完天一黑,我们便来到了幽冥。
好巧不巧,竟迎面遇上了冥王,他穿着一身花蝴蝶一样的衣裳,头发也姹紫嫣红的,我不禁想转开脸,对他这猎奇的品味更加难以直视了。
他却热情得很,朝步霄挥了挥手,“哟,稀客啊!”又转向我,“咦,你什么时候活过来的?”
……您老人家的讯息也太不灵通了吧?!
不过现在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是不是又骗人当孟婆了?!”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胡说!”菁华甩了甩头发,“啧”了一声,说,“你这话怎么说的,冥王分内之事,怎能叫骗呢?”
不等我反驳,他立马又接道,“更何况,是她主动来求的。”
“……”
我看了看步霄哥哥,他朝我点了点头,我便往奈何桥跑去。
依稀听得背后两个男人在说
“她若是将我孟婆拐走了,战神可得好好想想,拿什么来赔。”
“春天种下一个姑娘,到了秋天,就能收获一个妻子,她就是这样复活的,你想学吗?”
“什么?”
“你的九瓣幽冥花里,是否藏着什么秘密?”
“……战神大人,你可真是学坏了啊……”
九瓣幽冥花有什么秘密,我也很想知道,但我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我在奈何桥边找到了越绫,那些锅碗瓢盆好像都不听她使唤,好半天,她才能盛出一碗汤来。
这汤竟然这么难盛的吗?怪不得,老常在这里派个汤也能积攒功德。
不不不,这个不是重点,我甩了甩头,一把抓住越绫,“阿绫,季青历劫归来了,你可知道?”
越绫抬眼看着是我,手上一顿后,又开始摆弄起碗来。
“我知道。”
她看着我倒是一点也不惊讶,估摸着我陨灭那会儿,她正陪着季青在人间历劫,并不知道详情,这么说起来,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心火对人世的影响还是有限的。
我心里一下子熨帖起来,感觉到了牺牲的价值。
却听她又说道,“你是来劝我的吗?”
是了,她一直陪在季青身边,怎么会不知道他历劫回天?!
“我……”我其实也没想好怎么劝她,只是看过烈与词用孟婆一职来与自己为难后,我就有些感触,觉得她并不适合。
其实每天看尽了生死和爱恨,孟婆一职,确实需要一位不压于司命星君心性的通透之人来做。
我不知道这样的人哪里才有,我只知道,越绫她不是。
她一直觉得季青因中断了自己的劫难而感到愧疚,才一直追随着自己,想把自己赔给她一般的顺从自己,她不信季青,也不信自己。
她甚至,无法面对真实的自己,真实的感情。
从前她总是笑着,亲近的人却能一眼看到她眼里的痛苦。
现在,我看着她笨拙的忙乱着,面上却是一派从容。
我突然觉得,自己怕是劝不动她。
“那个……你先不要做决定,他既回来了,你们要不要再谈一谈?”
她看都不看我,“谈什么?谈情说爱吗?在凡间那么多世,我倒是看了许多次,有时候追不上姑娘,我还帮他一把呢。”
那汤勺竟像是跟她有仇一般,总在她盛起来后又翻转回去。
“孟……烈与词与我说过,孟婆一职,需得心无挂碍的人来做,她可以仗着凤族的本事和自欺欺人的法子来驱使这些东西,你又要靠什么去打那忘川水呢?”
越绫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见了那只破桶。
她一介散仙,便是有了执念,也不会化为朱砂示警。
我想,她需要知道自己心中究竟是否还有牵挂。
她果然弃了那汤勺,拿起破桶,便往忘川河行去。
我便在摊边等她,左右也是等着,看着远处似有人魂行来,我便握着汤勺开始盛汤。
看着越绫如此艰难,我以为会有很大的阻塞之力,却不想如此顺滑,我一时激动,连盛了好几碗,喜滋滋的搓着手,跟面前的人魂打招呼,“那个,什么,吃好,喝好啊。”
却听“扑哧”一声,我回过头,就看见了菁华那张笑脸,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一身颜色太过鲜艳,显得他那张白如雪的脸越发诡异,他再那么一笑,我背后直发寒,当下便觉得他不怀好意,于是瞪过去,“你笑什么?”
他拍了拍手,“我自然笑的是,孟婆一职后继有人啊,你看看,你简直就是……”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胡说!”我否认完,连忙站到他身边的步霄哥哥身后。
菁华没有同我计较,反倒是笑眯眯的跟步霄哥哥说道“你看看,她轻而易举便能掌勺,这说明,她的心中空无一物。”
好家伙,这是当着我的面挑衅啊!
我正要开口反驳,步霄哥哥拉起我的手,然后说道“确实。”
什么?我诧异的看着他,却感觉到他在我手心微微捏了一下,而后道“爱便是如此,有的时候心系一人,有的时候又似乎融进万物。空即是无,无却似有。”
“正是东边日出西边雨,道似无情却有情。”
菁华笑眯眯的接完,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说了一句,“他来了。”
他?谁?我望向步霄哥哥,只听他说,“季青。”
“那我去……”我正要转身去迎季青,步霄哥哥却将我翻转过来,“让他们自己谈吧。”
“可万一……”
“那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菁华接完这句,转身自己走了。
“我们也回去吧。”步霄哥哥如是说道。
我看了看空空荡荡的孟婆摊,只得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步霄哥哥看我沮丧,好似有意逗我开心,“我又在桃园里添了新东西,你想去看看吗?”
“不要再把你的战利品放进去了,看起来好吓人!”
“……这次不是,是别的,你忘了,我答应要给你……”
“啊说起这个,你不是说剑灵都失了记忆吗,为什么湛泸和宵练还是整天打架啊?!”
……
后来,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见没见面,或者又说了什么,我却还是听说越绫做了孟婆,而季青竟然做了月下仙人。
一个说“为了让她看见爱情的美好。”
一个说“为了记住爱一个人的感觉。”
我感觉到了命运的回转,不得不长叹一声。
因我一直未曾开花,便在花神殿里养着,当一个侍弄花草的仙侍。
偶尔得空,便也去看一看越绫,有天好巧不巧,竟在人魂里看见了一个熟人——洛河!
“你你你你……”
我结巴了半天,他反应了半天,才又堆起一个笑,说,“不好意思,我轮回得太久,又世世都饮孟婆汤,稍微有点反应迟钝。”
“啊你你你你……”
他点了点头,“嗯,我都记着呢,靠这个。”
我看着他额头上的执念朱砂,已然是鲜红的了,唔,还挺好看的。
“那那那你……”
他又说,“我还在努力呢,你也要好好修炼哦。”
“我我……”
他摇了摇头,“不需要你帮忙,这事还得我自己来。”
“可他他……”
“是了,”他的眼神突然关切起来,“他还好吗?”
我点了点头,他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又想了想,说,“我听一个无常提起,九天过段时日便要开法会,届时将会邀请西十二天的神仙过来论道,你要去解解惑吗?”
我解什么惑,我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步霄哥哥不就好了嘛?!
莫非……
“啊!噢!”我反应过来,冲他点了点头,他领了一碗汤,喝完就顺着队伍离开了。
越绫瞪着眼睛,终于忍不住了,扒拉着我好一番看,“你怎么了?什么时候结巴的?”
“我……那个……我与他……”我想来想去,找不到切入点,只得说,“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那你们也挺逗,就这样竟然也能交流。”
我一回想,确实挺逗,不由笑了起来。
九天办法会那天,我央着步霄哥哥带我去了,而后终于明白了云锦仙子为什么非要修菩萨,因为他们身上都会发光不说,还美得不辨性别!
趁着步霄哥哥也去论道的空子,我悄悄拦下了一个落单的菩萨,我与他如此这般的客套完后,告诉他,天府宫主位星君有请。
他疑惑的看着我,指着我看起来是一团迷雾的场地,说,“司命星君不正在席上吗?”
“……”大意了,星君竟然也在啊……
“咳咳,”我假咳一声,装作神秘的样子,“自然是有些不方便在公共场合解惑的问题需要探讨。”
我抛给他一个“你懂的”的眼神,他露出了更迷茫的神色。
好在,他没反应多久,便同我说,“即是如此,待法会结束,我会尽力代为转达。”
我道完谢,目送完他离去,才反应过来,合着,他跟我一样,只是论道者的随侍啊!
等等,人家好歹仙力深厚,能看清台子呢,怎么着也比我强。
我心下满意,觉得洛河所托之事已经办成。
那这法会我还待着干嘛,步霄哥哥明令禁止不让我去魔域,不如趁此机会,偷偷将桃酥约出来,一起去人间游玩算了。
打定主意,我驾着云走到半道,突然想起来,要是菩萨真去了天府宫,而星君还没回来,宫里的仙侍们又都不知此事,菩萨会不会折身回去啊?!
不行不行,我得去跟天府宫里的仙子姐姐们通个气!
想到这,我又折返回去,去了天府宫。
待一应事情全部交代完,我也没了玩耍的心思。
想到每次来天府宫的自己,不禁有点恍若隔世。
心中起了怀念之意,我便当故地重游,想再走上一走。
天河星途太过孤独,不想一个人走,思来想去,还是去了听愿长廊。
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
如今的听愿长廊竟全被黄愿包了大半!
像是把人世间的萤火虫全部都抓了过来一般!
我沉浸在这美景中,好大半天才反应过来,运起法力,戳破了一个。
“师父此刻在做什么?”
这这这这……这是洛河的声音!
我心里一惊,慌乱之下,又戳破了好几个黄愿!
“师父可有写过我的命轨?”
“此生好苦,师父可以给我点甜头吗?”
“师父莫要再替我写姻缘了,我怕辜负多了,会有红愿。”
“师父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师父一定听到了我说的话,不然怎么把我写成了哑巴。”
“师父,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师父,师父,我的师父。”
“师父,我不叫你师父好不好。”
“师父,我还是叫你师父吧,叫星君觉得陌生,叫名字……我才发现,我竟然不知道你的名字啊。”
“师父,你将你历过的劫全部都写给我好不好?我也想走你走过的路。”
“师父,你等着我,我再努力争取一个与你并肩的机会。”
“师父,你算计了我一次,我能不能报复回来?”
“师父,我这一世如此顺遂,你可是心软了啊?”
“师父,你可一定要等着我啊……”
……
这这这这……
我毛骨悚然却又脸红心跳,像是窃听到不能知道的秘密,慌忙逃出了听愿长廊。
那么多的黄愿,我所探不过冰山一角,说不定还有更……
啊啊啊啊,这么多的黄愿,司命星君一定听到了!
怪不得要找人开解,洛河这是干的什么事,星君一定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我看我还是先躲起来吧,打定主意后,便一路连跑带飞的去了桃园。
却不知道,我前脚刚走,后脚司命星君便与西天菩萨碰了个正着。
星君客客气气的将人迎了进去。
两个人聊了几句,星君顿时心知肚明,只是没有说破。
两个人又论道了一番,还是菩萨先忍不住了,说,“法会上,该说的都已说了,想必星君请我来此,是想说点别的。”
司命星君沉吟一二,说道,“我心性有损,想重回人世修行,却不知此职可托何人,尊上觉得,我是否该向天君请辞?”
菩萨问道“因何有损?”
司命星君顿了顿,说,“情。”
菩萨便笑了,“求而不得虽然痛苦,别无所求才是悲哀。天地无情,怎生万物,有情并非坏事啊。”
司命星君便道“我这一职需得公正无私,有了情,便会徇私,这岂不矛盾?”
“并非所有的矛盾都要对立。”菩萨回答说“我不知是否因你一职太过沉重,压得你丝毫不得放松,但你须知,天能覆不能载,地能载不能覆,大道能包而不能辩。知万物皆有所可,有所不可,选则不遍,教则不至,道则无遗者矣。”
菩萨起身道,“天塌了便让它塌,地陷了便让它陷,便不是你,也会有他。若有天你能明白这个道理,那所有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往往是点到即止。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逾千年。
其间我的原身已能开花,便离开了花神殿,天帝还允我做红线仙,我想了想,也便受了。
为了不让世间再有七世怨侣的遗憾,我偶也去凡间现身,拿着红线,在一片大雾中设下幻境,神神秘秘的说着“千里姻缘一线牵”,然后帮他们转世续缘。
说来也巧,我后来还遇到过常胜几次,他果然如他所说那般,没那么容易释怀,一开口仍是欠揍得不行,自知道阿绫与我交好,便愈加放肆,回回转生前都向她直呼“来一碗孟婆汤,不要葱花!”
也是阿绫脾气好,回想初见烈与词的时候,那可是直接将他丢进了畜生道。
也不知,每年彼岸花飘散情丝的时候,阿绫会不会想起姻缘殿里的那个他。
这世上最大的遗憾,便是不管身居何位,有多大能,总有力所不逮的事情。
如此看来,还是我这般率性而为最容易过得舒坦。
九天有规矩,仙基尚浅的小仙,每过一千年,需置换性别,以勘男女之事。
别人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我却是开心得紧的。
虽然故渊成了小团子,长了一千年也没见长个儿,但我仍记得他的风流之态,是故,凭着记忆仿了他的装扮,还精心的做了一把折扇,逢人见面就掏出来扇一扇。
只是剑灵们都说我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实在不太像个男子。
这几天,步霄哥哥算得黑龙成为应龙前恐有命劫,便赶去寻它,趁此机会,我听了剑灵们的建议,约了心月和桃酥,打算去人间看看如何做一个男子。
谁曾想,这酒楼去了,赌坊也去了,结果又要进青楼。
想了想步霄哥哥的十八般武艺,我最终还是没有胆子喝花酒。
不过凡间男子的玩头甚多,我这厢正与他们在蹴鞠场上厮杀得紧,那厢天就突然暗了下来。
黑云密布,我被球别了一下脚,正待摔倒,旁边一个同伴眼疾手快的就要扶我一把,突然一个闪电从天上直接落到了他手边,得亏他收得快,不然就要成焦炭了!
可怜我也因此摔了一个狗啃泥。
我骂骂咧咧的正要大喊,是哪方妖孽作祟,就看见了云层上的步霄哥哥和……故渊小团子!
我一看故渊那一脸“你死定了”的神情,就知道,果然是这个家伙告了状!
我只得向桃酥告别,依依不舍的拉扯了会儿,我建议道“要不然你也修仙吧?”
桃酥问,“天宫能打洞吗?”
我想了想,回道“大抵是不能的,云锦仙子本来就要罢工了……”
桃酥一听,回得飞快,“那我就不修仙了。”
“可你还记得给你仙丹的季……散仙吗?他不是嘱咐你一定要成仙吗?”
桃酥一愣,摇了摇头,“他大约是算到我有情劫,可这不是已经发生了嘛。”
“酥酥,你还没忘了……”
她推了推我,不让我说出洛河的名字,“行了赶紧走吧,我怎么感觉这天都要塌下来了?!”
我只得冲心月点了点头,朝着天上挥了挥手。
继而狂风大作,我们也被悄然卷上了天。
一见面,我便理直气壮的说,“我没有喝花酒!”
步霄哥哥面沉如水,一言未发,我默默的跟在后面,看见心月冲我眨了眨眼睛,我摇了摇头,她便牵着得逞的故渊小团子走了。
这个该死的小团子,趁着他们生而为神的神仙成长缓慢,我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整治整治他!
一路怀着这样的想法,我来到了战神殿。
好家伙,战神殿的剑灵竟然齐齐跪了一排。
步霄哥哥一挥手,化了一方茶台,悠然坐下,而后审视着我。
我默默走到剑灵身边跪好,便听到他说话了,“谁唆使她下界的?”
剑灵们左看右看的交换眼神,最后得了一致结论,齐刷刷的指着鱼肠。
鱼肠满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步霄哥哥却只盯着我,我伸出手,不知道该指向谁。
手刚移向轩辕,他就冲我挤眉弄眼,我看明白了那意思,是说还有更好玩的可以与我分享,我便将手转向了宵练,他与湛泸对视一眼,冲我点了点头,意思是,以后出门,他们俩给我当打手,我觉得也很不错,便又转向了承影……
如此这般几个来回,我最后,只得偏过头,不忍心的指向了目瞪口呆的鱼肠。
我虽没看到,但可以想象他的脸上是个什么精彩纷呈的颜色。
“不是,神君,我没有!”鱼肠苍白的解释了几句,继而开始拉踩他人,“你们要这样害我是吧?那我告诉你们,谁都别想落着好!”
“神君我坦白了,这事大家都有份……”
不得不说,鱼肠不愧是一把勇绝的神剑,三言两语就把大家都卖了个遍。
其实众剑灵也没做什么坏事,只不过是在时刻关注着我俩的关系进展,顺道与我拓展一些不足与外人道的知识。
步霄哥哥生气,大抵也是因为,他原本是叫剑灵们看着我,却不想他们与我打成了一片吧。
“看来你们还是太闲。”步霄哥哥听完,总结了一句,然后说道“这样吧,待凡间稍有安定,我便将你们灵体封印,去助天下英豪开创盛世,说不得,人间会有你们的传说。”
赤霄和纯钧对视一眼,似乎很为满意,他俩平时就很持重,总喜欢观下界的时局动荡;泰阿一直对自己失去的记忆耿耿于怀,总觉得心里欠着谁,闻言无动于衷;轩辕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那样子好像在说,凡人,配吗?
而其他剑灵,均是一副不愿的哀色。
我有点不忍心,刚想求情,就听到步霄哥哥站起身说,“我不在的日子,你倒是快活,天天与人把臂同游,喝酒聊天,与其担心别人,不如进来想想,自己该怎么交代吧。”
看他往桃园走去,我想了想,鼓起勇气……跑了。
“花神说我还得开几次花才算圆满,我现在有感觉了,我要寻个地方开花去!”
“无妨,从无知懵懂到热烈深沉,不过多花些时间而已。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不许开花。”
话音刚落,我便感觉整个世界转了一圈,再一看,他竟然一只手将我扛了起来!
我冲着一众愣神的剑灵直挥手,眼睛拼命的眨,求救之意不言而喻!
可他们倒好,纷纷举起双手,然后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求人不如求己,我只好妥协道“可开花对我而言是成长啊!我不能总不长大吧?要不,我开的时间短点好不好?我我我、我只在阳春三月开花好不好?”
桃园结界一闪,某人咬牙切齿的声音顿时被隔绝在外。
“三月不许开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