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天,凉若玖闭门不出。
方叔送上来的饭菜凉若玖也只是动了一口,又原封原样的被端走。凉若玖害怕再见戴维斯,更害怕戴维斯的那些话。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也不知道,如何才能真正回去绵州,回到凉家。
一个月也就那样浑浑噩噩的度过,戴维斯来过几次,每一次和凉若玖的谈话都是不欢而散。
早上八点钟的光景,方叔还是一如既往的送了早餐上来,他敲了敲门,道:“大小姐,有您的信。”
“信?”
凉若玖有些茫然。
方叔听见了凉若玖的疑问,便推门进来,他将早餐放在桌上,禀告道:“大小姐,是从绵州来的信。”
凉若玖忽然起身来,也不管这副蓬头垢面的狼狈模样就急匆匆下了楼。来送信的人还没有走,凉若玖上前去拉住那个送信的人就问,“是从哪里寄过来的信?”送信的人看见凉若玖这副双眼通红的模样,微微退后了一步,似乎是有些惧意,便忘了回答。凉若玖抓紧了他的衣衫,再次问,“从哪里寄过来的信?!”
他赶忙答言道:“是从绵州寄过来的信。”
“马上给我!”
凉若玖的声音近乎于怒吼。
他拿出信来,对凉若玖道:“有两份是给您的信,请,”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凉若玖就拿着信急急忙忙上了楼。
进屋后,方叔便语重心长道:“若玖,你这样下去不行的。”凉若玖却沉声道:“方叔,等我看完信。”
方叔只好不再作声。
凉若玖撕开信的手有些微微颤抖,她打开那信,看着那上头的内容:久不通函,至以为念。瑛仁来信,说你在上海。我心挂记,你可否安好?又闻下属言你在北平。我心如乱麻。我信瑛仁你在上海,只望你安好。凉姨在北平一切安好,你务挂记。凉姨嘱托,切不可再回来。凉姨再嘱托,秋之先生一事也望你抛之脑后,不希望你卷入其中。柳容沛一事我会给你个交代,可现在还不是时机。近日天气渐渐严寒,多添衣衫。愿你安好。
字陆生。
讽刺至极!
凉若玖将信撕成两半,扔到了地上,沉声道:“方叔,我从未觉得有些人居然会如此不知廉耻!”
方叔闻言,弯腰捡起了地上被撕成两半的信,他看着,默认了,对凉若玖道:“陆生信中内容所说,的确是事实。夫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把大小姐您卷进来,因为夫人觉得你应该好好的,一切有什么都由夫人一个人去承担。”
凉若玖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方叔,问道:“是吗?”
方叔点了点头。
凉若玖觉得确实讽刺。
可方叔并不那么觉得,他又将信交回了凉若玖的手中,言道:“既然是陆生一片心意,又为何要扔掉呢?还是收起来吧。别人写给你的信,哪有扔掉的道理?”方叔谨言,凉若玖只好收了起来,可无意中却看见信纸背后还有字。她皱着眉头看清楚了那上面的内容: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还写了日期,是一个月前的?
凉若玖有些茫然,握紧了手中的这封信,看向了方叔,问道:“今天来送信的人是邮局的?”
方叔点了点头,回答道:“确实是邮局的人。”
“怪不得。”
这个时间,寄得真久。
凉若玖又心中有气,有些愤愤不平道:“陶瑛仁真的是嘴欠,刚见到我就给陆生写去了信,也不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
方叔看着凉若玖的脾气一日不如一日,也有心有力劝解,只好道:“大小姐,消消气。”
凉若玖没有在言语,而是拿起了另外一封信。这封信上的字迹她识得,是尹德的。她打开信,看着里头的内容,好像和陆生所写的如出一辙,都是劝她不要在查下去了,母亲不希望她查下去。
可若是不查,那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凉若玖必须要查。
她拿出笔墨来,写了信,等墨干后,凉若玖交给了方叔,吩咐道:“这封信是回给尹德的。方叔你拖个人坐火车给尹德带过去,邮局寄过去的时间实在是太慢了。”凉若玖的模样似乎是有些急躁。
方叔接过信来,点了点头,却又问道:“给陆生不回信吗?”
凉若玖摇头,干脆道:“不回了。”
方叔没有再说什么,却是嘱咐了凉若玖吃口早餐。凉若玖点了点头,端起那杯牛奶的时候已经冷透了,她没有放下,反倒是喝了那杯冷牛奶。
下午的时候,她打算出一趟门。换了一身外出的衣服,戴上了那顶黑色毡帽,拿着手包便出了门。
她打算,见一趟陶瑛仁。她倒是要问个清楚,陶瑛仁的嘴为什么会那么快?为什么要告诉陆生这些?她觉得毫无意义。
气冲冲的出门,刚出了这扇门,就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凉若玖立马开口说了声抱歉,再一抬头去看,竟是戴维斯。凉若玖立马怔在了原地,不知该如何去面对戴维斯。紧接着,戴维斯的声音就在凉若玖头顶响了起来,“下雪了,你要去哪里?”
凉若玖一时之间也编不出什么理由来,只好实话实说,“我去找个人。”
戴维斯皱起了眉头来,继续问道:“找谁?”
凉若玖回答,“找一位故友。”
戴维斯又接着问,“去什么地方?”
凉若玖有些犹豫不决,半晌,她才答言道:“夜笙歌。”
“我送你过去。”
戴维斯说着,就牵住了凉若玖的手。凉若玖有些挣扎,可戴维斯却紧紧握着,凉若玖怎么挣扎都挣扎不掉,只好跟着戴维斯上了车。
外头是冷的,车里头更冷。
车子还没有行驶多久,就听见戴维斯问道:“考虑清楚了吗?”
凉若玖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戴维斯,她就算送给了戴维斯那个银手镯,可她还是欠着戴维斯的人情,因为戴维斯救了她的命。她拿什么去还?凉若玖心底生出了无数个理由来,可最后,却没有一个理由是派上用场的。
良久,她才言道:“戴维斯,我想搬出这里。”
她说的并不是那么的有底气。
戴维斯一听,有些微微诧异,摇了摇头,“no。”
戴维斯已经否决了,凉若玖不再去问。她干脆撇过头去,看着车窗外。外头飘着小雪,缓缓而至,落在地上,飘到了车窗这边来。凉若玖忽然怀念起绵州的大雪了,她忽然放下车窗,将手伸出窗外,想着去接那飘下来的小雪。渐渐的,手臂有些发麻了,一双手也冻得通红。
可凉若玖此刻却是开心的,她想念绵州的大雪纷飞了。毕竟这里是南方,和北方总是有些区别的。
戴维斯看着凉若玖的手冻的有些通红,赶忙握住了凉若玖的手,将她整个人都拉到了里面来些,将车窗关上,紧紧握住了凉若玖冰冷的手。他似乎是在给凉若玖取暖,凉若玖却无动于衷。
久久,凉若玖忽然道:“我的爱情,还没开始便结束了。”
戴维斯听着,有些沉然,道:“i don’t care。”
凉若玖忽然盯住戴维斯,有些激动道:“你不在乎,我在乎。”话落,她又苦笑一声,喃喃道:“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戴维斯听在耳中,却没有任何言语。只是下车的时候,他忽然道:“考虑清楚,我会告诉你你想要知道的事情。”
是要拿这个来换吗?
凉若玖不知道戴维斯究竟是喜欢自己什么,她好像是看不见自己任何一点色彩。可戴维斯,好像看见的挺多。凉若玖也不在乎,她看着戴维斯,笑了笑,说,“承蒙你的关照,也多谢你送我过来。”
戴维斯站在车前,道:“晚些时候,我会来接你。”
凉若玖心中五味陈杂。她不知道戴维斯坚持了这么久到底是在坚持着什么。她也没有什么话,转身就进了夜笙歌。
她进去后,里头的服务生就迎了上来,还没等服务生问,凉若玖便直言道:“我来见陶瑛仁。”
那服务生似乎是有些惊,蹙眉问道:“请问,您贵姓?”
凉若玖答言:“姓凉。”
那服务生一听,立马笑颜道:“原来是凉小姐啊!二老板吩咐过,只要是凉小姐来,一定要好生招待。请凉小姐这边请。”
“好。”
凉若玖应了声,便就跟着那个服务生去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这个地方算是安静,也算不得多么的安静。看舞台中央,却是个极佳的位子。
“请问凉小姐您要喝点什么?”
“白兰地,谢谢。”
“好的,凉小姐。请稍等。”
过了一会,陶瑛仁没有来。来的是一位女子,她穿着一身艳红色旗袍,勾勒出她的身材。的确格外动人又令人着迷,她脚下踩着一双黑色高跟鞋,坐在了凉若玖对面,手中夹着一根女士香烟,将烟盒放在了桌上,挑眉看着凉若玖,问道:“你就是前段时间去过瑛仁办公室的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