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尹德收起了枪,将凉若玖一把推了过去。谁知凉若玖脚下一个绊子,差点一个踉跄倒在地上,陆生眼疾手快,赶紧拦腰抱住了凉若玖,冷眼盯着尹德,警告道:“这次算是让你们趁了个空子。若还有下次,就不要怪我不义。”
尹德没有答言,而是看了眼那刀疤汉子,道:“把东西搬走!”
陆生的手很快从凉若玖身上抽离,眼底多了一丝忧心,却又很快掩下。
凉夫人赶紧抱住了凉若玖,安抚着凉若玖的情绪,“若玖,不要怕。”
渐渐入夜,凉家饭桌上的菜也都上齐了。
凉若玖看的口水都快留下来了,凉若玖倒也是和凉夫人想的一样,吃的狼狈,没有顾忌。她看着凉若玖这样就安心了,柔声道:“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凉若玖只是点头,使劲往嘴里头塞着吃食。
凉夫人也一直轻轻拍着凉若玖的后背,生怕她噎着。
一张桌上,坐在一块的都是凉家的姨太太,看着凉若玖那模样,也都是个个用绫绢扇掩住半张脸,你说我说,窃窃私语。
凉清韵的吃相倒是既文雅又端庄。
方萍在旁坐着,看了眼凉若玖,嫌弃道:“吃饭就吃饭,狼吞虎咽什么。去了一趟土匪窝,回来就连吃相都变的这么难看了,指不定以后会不会变成女土匪。”
方萍并未若有所指,反倒直言。
凉清韵放下筷子,戳了戳方萍,“母亲,若玖受了惊,在那里也没有进食,你怎的这般说呢?”
凉夫人看向方萍,道:“坐着说话也腰疼吗?”
方萍撂下了筷子,一脸的狐疑,反问道:“不是我方萍多管闲事,这要是若玖出了个好歹,夫人您肯定哭天喊地的。我关心难道也有问题了?”
凉夫人依旧是给凉若玖碗中夹着菜,未看方萍一眼,道:“关心则乱。你方萍大可不必在饭桌上谈这些,煞风景。”
“吃饱了!”
方萍故意说的很大声,起身来,一肚子怨气的离开了。凉清韵紧随其后,抓着方萍的手腕,皱眉道:“母亲。”
凉清韵也确实有些生气。
方萍的性子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可故意争对,便就是她的不对了。
凉若玖可精明着呢,听着,自个儿也斟酌着。但先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她吃饱了,这才对凉夫人道:“母亲,明天我去学校。”
凉夫人微微皱了下眉头,怀疑道:“哭天喊地的你不去,怎么今天开窍了?”
“书中自有黄金屋嘛。好好学习,才能成大事嘛!”凉若玖笑嘻嘻的,凉夫人虽然纳闷,但还是应允道:“好。”
吃饱喝足,凉若玖有些困了。
趴在饭桌上就睡着了。
凉夫人叹了口气,打算叫醒凉若玖。
可就在此刻,方管家皱着眉头进来,言道:“陆督军来了。”
凉夫人皱眉答言:“请陆督军先坐,我待会子过来。”
“不用了,凉夫人。”
凉夫人再次看去,陆生已经站在了自己眼前头。
她看了眼凉若玖,道:“这孩子睡着了,我先叫起来。”
陆生摆手,摇了摇头。
凉夫人愣了愣,却又似乎是明白了陆生的意思。
随后就见陆生小心翼翼的抱起了凉若玖,对凉夫人道:“怕惊着。”
怕惊着三个字,凉若玖听的迷迷糊糊,却不知是谁说的。她此刻困意沉沉,在尹德那里休息的也不怎么样,便沉沉睡了过去。
陆生将凉若玖安稳放在了床榻上,盖好了被子,步履极轻,又轻轻关好了门,这才退了出来。
陆生出来,便看见凉夫人坐在客厅里头,夹着一支女士香烟,浅浅吐着烟雾,脸上多有些落寞之意。
凉夫人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整个凉家酒庄。她做事缜密,心思细腻。可从来都不知,会在几年前丧了夫。但举手投足之间,依旧高贵脱俗。
陆生自然清楚凉夫人是怎样的一个人,微微蹙了下眉坐在了凉夫人对面,低沉道:“夫人,上海那边的信说柳容沛打的是凉家酒庄的主意。若是夫人您不配合,便就要动用武力。但请夫人放心,有陆生在绵州一天,就不会让柳容沛得逞。”
“任何人都认为凉家酒庄是块宝贝。没有错,的确是块宝贝。可是这块宝贝,谁接手谁就得死。凉秋之接手,死了,下一个,会不会就是我呢?”凉夫人说着,便自嘲一笑,将烟头捻灭在烟灰缸里头,挑眉看着陆生。
“凉先生的事情事出有因。”陆生答言。
他的面色微微有些动荡,眉宇之间也多了些担忧出来。
凉夫人摇头,对陆生道:“纵然事出有因,可事隔多年,谁能查出来?究竟是谁做了手脚?又是谁,想要费尽心思夺走凉家的一切呢?陆生,如果能查,我早就查了,又何必苦苦等到现在呢?”凉夫人眼底划过一丝淡淡的谨慎来,却转瞬即逝。
陆生抿唇,久久未答言。
眼看着,凉夫人又从烟盒中拿出一根烟来,陆生赶紧抬手阻止道:“夫人,不可再抽了。”
凉夫人沉了沉,垂下了眸子,将烟放了回去。
陆生又言道:“夫人。柳容沛原先就是在凉家酒庄做事的人。人人都知道他是一个促狭之人,一心窥探与凉家酒庄。而凉先生出事之后,柳容沛也销声匿迹。就在两年前,才从上海传来他的消息。他的嫌疑,不可避免。”
凉夫人紧了紧外披,似是在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子,她才言道:“昔年之时,曾和秋之去过一次上海。那个地方,纸醉金迷。正好适合柳容沛那样圆滑的人生存。他能够在上海滩混出点名头来,也是意料之中。可我,并不想费那么多心思去查那样一个人。”
凉夫人似话里有话。
陆生也自是听了出来,便笃定答言着:“夫人放心,陆生会查个明白。”
“那就有劳陆督军了。但希望,不要牵扯出来那件事情。不然,一切都覆水难收。”凉夫人的话更像是一种警告。
陆生点了点头,起身来,告辞道:“夫人早些休息,陆生告退。”
凉夫人颔首答言:“有劳陆督军。”
陆生没说什么话,离开时皮靴踩在地毯上没有任何声音。
凉夫人也愈发觉得,渐行渐远了起来……
那个沉秘旧事,如果被翻出来,一切,都会回归腥风血雨。
她锁眉,喃喃,“一切,都不可能照旧。”
凉夫人默了许久,拿起一件外衣来披在身上,唤道:“方管家。”
听着凉夫人唤方叔,凉若玖猛然惊醒,一骨碌爬起来,蹑手蹑脚的穿好衣服鞋子,靠在门边听着外头的说话声。
方管家赶忙进来,恭敬应声道:“在。”
凉夫人吩咐道:“带我去看一趟柳小姐。”
“是,夫人。”
柳小姐?
母亲要去见柳小姐?
凉若玖心中惶恐不安,想起了陆生和柳小姐说的话来。眉头紧蹙,小心翼翼打开门,偷偷跟着方叔和凉夫人的步子……
柳小姐被关在一处别院里头。
相隔甚远。
虽是夏日,可这夜晚吹来的风还是有些凉。
凉夫人紧了紧外衣,对方叔道:“这别院常年无人住,我担心柳小姐住在这里会越发神志不清。改天就给柳小姐换个地方,调养身心才是最紧要的。”
方叔点头回答:“是,夫人。我明白了。”
茫然间,凉夫人眼底闪过一丝凄凉来。
她也不知,这个决定究竟是对是错。可她已经无路可退了……
凉若玖在后头跟着,只顾着看人,一个不小心差点摔倒。
凉夫人同方叔一同回头,看了看四周,警惕道:“方管家。没人知道柳小姐来了绵州吧?”话中含着些许质疑。
方叔拧着眉,对凉夫人解释道:“回夫人您的话,没人知晓。陆督军的保护工作做的很好,但请夫人放心。估计方才是有什么野猫窜了过去,毕竟别院从老爷走之后,就没有人住过了。”
秋之……
凉夫人暗暗呢喃。
凉若玖躲在假山后头,连一个大气儿都不敢出。
“走吧。”
凉夫人的语气落寞了些。
方叔低了低身子,提着煤油灯照着脚下路,提醒道:“这块都是石子路,夫人您走的时候小心些。”
凉夫人微微颔首。
见方叔和凉夫人走出去一段路程后,凉若玖才跟了上去。
柳小姐屋内的蜡烛燃着,似灯火通明。
方叔推门进去,蜡烛忽然摇曳不定。
端坐在桌前的柳小姐,一动不动,就连眼眸都不曾抬起。
“柳小姐。”凉夫人启唇。
“凉夫人。”
她倒是应了一声。
方叔看了看四周,才掩上了门。
定了定神,凉若玖才出来,蹲在门口等着里头的谈话。
方叔搬了个凳子,请凉夫人坐了下来。
她也同样端坐着,凝视着柳小姐,言道:“素来听闻柳小姐教养极好,如今一见,的确如此。我这里,有一事要问问柳小姐。也望柳小姐可以如实回答。”凉夫人虽有铺垫的话,但她心中清楚柳小姐的家世。
闻言,柳小姐缓缓抬眸看着凉夫人,答言:“凉夫人问便是。”
凉夫人眸色转冷,问道:“我先生的事情,柳小姐你知道多少?关于当年那件事情的转折,你又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