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国王放下了笔。
‘他是指那个外来人会不来赴宴?’
‘男爵的意思是说,召见令下达已过十五天,这时限可说是去了一半,但圣剑行者依然渺无踪影...会否是爽约的警讯?臣以为期限一到,此人若当真未来赴约,那对凡卡罗尔的国威会是严重打击。’
‘你认为他敢不给寡人这个面子?’
‘这...容臣妄测,但看此人敢公然挑战凡卡罗尔殿堂骑士,足见其特立独行、不畏强权,恐怕...有可能故意藐视王威拒绝赴宴,好自显清高,当然也不能忽略别种可能性─比方说恰有灾祸临头、分身乏术,或根本已死在大地某处。’
‘那么你是说该主动出击?’
‘是的,这也是男爵的提议。如果仅是株守以待,那么主动权就被他掌握了,我们应该亲自“导正”此人的去向,必要时用点强迫的手段,总之不能放任凡卡罗尔的面子朽索倒悬。’
‘我还是不觉得他会这么大胆。’凡卡罗尔王偏过脸:‘你觉得呢?’
伯爵这才察觉书房的深处藏着一名彪形大汉─那和暗影同化的雕纹皮甲与周遭的书卷气息格格不入。
‘我赞成安东尼奥男爵的提议。’大汉回道。
‘你也觉得他会无视寡人的号令?’
‘我无法下定论,但依我观察,他绝非是能以常识评估的男人。’
彪形大汉的声音虽低,却无任何压迫感,也许是因为在国王面前而收敛,也许是他刻意隐藏自己的形象。
他道:‘此人有败天剑骑士的力量,我却看他选择用普通剑术和一个下三滥的世家子弟决斗,这说明他心中的坚持足以压过世常的逻辑,他如果认为不来赴约是正确的,他就绝不会来。’
凡卡罗尔王沉吟。
‘...连堂堂天狼骑士都如此看得起他,我对此人是更有兴趣了。’
伯爵恍然大悟─此人原来是天狼骑士、国王贴身禁卫的第一把交椅。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需拘泥于无聊的自尊。伯爵,’
‘臣在。’
‘你明早就拟诏,传令天翼骑士秘密搜索冠特兰全土,务必让圣剑行者给我在期限之内坐到寡人面前,吃到寡人的酒。’
‘吾王圣明,臣恭领王命!’
***
翌日,凡卡罗尔北部─晨十字堡东北9王里处,剑座师旗北都联战线第一本阵─
冬日的空气在北地特别干冷,两三尾飞鹰盘旋在冰色的天幕下,远山苍茫,大地披霜,连短草也难以伸展,只有几点苔绿藏在岩缝之间,其他的景物都褪了颜色,一片蒙白,令人忘却身在何处。
剑座师旗第一本阵今天的气氛特是紧绷,平日已是训练有素的军兵又更严肃一个等级,因为他们伟大的总帅─天剑骑士亲自驾临督阵。
刺骨寒气冻不住金狮翻荡。
两面巨旗拍风之间,黑铠兵阵如鬼神众,挟道阵于大帐之前;天剑骑士一身漆暗,两腿横开,霸座帐前。
‘唉呀!’
铁黑与霜白之间,五花大绑的男子被丢到了天龙骑士跟前,满甲血污,业已褪为灰褐色。
‘报告骑士大人,法莉溪谷一战,我军击退两支叛军与一支埋伏部队,顺利夺得目标据点,我方损失十七员先锋阵士兵,另有四十二人轻伤,叛军多被就地剿灭,少许撤出溪谷,四散逃去,我军大胜,密特统军更生擒叛军参谋一名,献请定夺。’
麻绳色的男人伏在地上,姿势窝囊,眼神却死硬盯着巨旗下、斗神铠甲的化身。
‘你是莫德中将吧?’
天剑骑士的声音从铠甲隙缝中回响而出。
‘和我手下的密特、阿留卡雷德的列多尼亚同期,都是中生代的杰出军人,如果不是投靠北都联,你早该晋升统军、不、凭你的才能当元帅都没问题。’
‘承蒙您抬爱啊,骑士大人。但是要我当一个持强凌弱、压榨人民的千军之帅,我宁愿作个小将,和弟兄们一起为故乡同胞尽点心力。’
‘哼,一个背离我王、跟随反旗的叛国贼还有资格提故乡这两个字吗?’
‘啊啊、骑士大人啊,我爱凡卡罗尔这个国家,但恕我不能苟同首都那些人的做法。他们为了私自的繁荣,把北方人当成牛羊榨取,先强行收购当地私人矿产,不卖者就用重税压迫,再将有大量利益的能子水晶运往中央,却用极低廉的价格打发矿主和工人,一有不对劲,就用乱立的法律保护自己。首都啊、首都,建设的多么美轮美奂,可是和严寒搏斗的北地子民百年来没有好过一天。天剑骑士,你也是北地出生的孩子,看你的同族受辱还为虎作伥,难道没有任何愧疚之心吗?’
‘愧疚或是正义感,只有这些是帮不了任何人的,还要有相应的实力才有意义。你现在此对我屈膝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恶...’
莫德虽恨,却也无力辩驳。战场之上,败者为寇,胜者为王。
‘你是军谋的人才,更是受信赖的良将,正因如此,别人可以留命做奴隶,你就不行。少了这么一个得力助手,歌瑞拿克(北方都市联盟反抗军的领导人)要极为头痛。’
所有冠特兰的军人都知道,天剑的军队对手下败将向来是能杀则杀,毫不留情。特别是在叛军中有象征性的人物,一旦活捉,定要公开处刑─斩首、火刑、绞杀、甚至五马分尸,以此立威打击叛军士气,效果绝佳。
莫德身为叛军元老,对这无可妥协的习惯自然再明了不过。
‘要杀我,那便杀吧!你有办法,就把我们北方的子民全部杀光,让北方三省成为无人死地,以你天剑骑士的威能,还不简单!但你要知道,人命逝去是一瞬的事,人心的叛离却是永久、永久!’
莫德中将的呐喊响彻苍霄,他知道这是一生最后的言语了。
可惜的是,无法打动任何一个士兵。他们呼吸着冷风,脑袋清楚得很:跪在这里的人无论使用多么动人的词句,怀抱多么崇高的理想,接下来的数小时内,回报他的只有酷刑与死亡。
狗儿看到碗会联想到餐饭,看到项圈会期待散步,这些士兵们也早已经验过无数次这种古典式学习,一旦有人跪在骑士面前大声嚷嚷,代表他已走到了人生的终点,便是伟人也好,圣人也好,谁也不会站一个将死之人那边的。
‘来人、’
然而,天剑骑士却做出了反常的决定。
‘把中将押至地牢,日后押回我的居城囚禁。没我的指示不准妄动。’
天剑身旁的副将花了数十秒才领悟命令的内容。
‘没听清楚吗?’
副官全身颤栗─‘不、水晶般清楚!’这才指挥士兵将莫德押去。
‘你不杀我?’
最后莫德如此向天剑质问。
‘你在牢里好好考虑,要不要投入我麾下。’
于是莫德被押走了,留下的只有骑士的沉默,和数百名面面相觑、摸不着头绪的将士。
‘天剑骑士不杀人,天也要下红雨了。’
数里外,高空500m处─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被北地之民称为刽子手的天剑骑士居然会放过叛军的重要人物。你相信吗?’
天翼骑士?奇普安迪尔拍了拍坐骑天空之主的颈子,闪光的巨鸟温驯地摇了摇长耳朵,安静地悬浮风云之中。
高空监察是极为耗神的工作,不但时间冗长,还得在冰点以下的温度及稀薄空气中维持体力,连习惯高空环境的天翼亦披上厚重的阵羽织。当他拿下金色的双筒望远镜挂在胸口,和黑色羽毛相衬起来十分好看。
‘“世界之子啊,可曾忆起南方的爱人?旧爱、旧爱,多么醉心难忘。
世界之子啊,提防来自北方的乌鸦。愈闪亮的宝石它们愈喜欢。”...’
温热脑海里打转的思绪不禁流露出口。
‘“南方的恋人”已确定是沙夏...难道“北方的乌鸦”真的是您吗?天剑骑士...。诚心祈望您不要背弃我们哪。’
天空之主感受到骑士的不安,光羽微耸,奇普安迪尔赶忙安抚它。
‘打起来会很辛苦的啊。’天翼无奈而笑。
‘报!’
此时,一名空骑兵火急飞近天空之主。
‘骑士大人,来自龙城的吾王亲旨!’
天翼接过传令兵手上的卷轴,啪地顺风滚开阅览─
‘...─...─。今天是几号?’
读毕他问。
‘报告大人,十一月十日。’
‘从托南来的急件居然要花四天啊。有点没效率呢。’
‘是?’
‘不,没什么。稍后传令给雅里亚斯?方榭统军,叫他立即来接替我的工作,不可搞砸。’
‘属下领命,那大人您呢?’
天翼将诏书随手扔给传令兵─凡卡罗尔王的亲诏差点就这样被风吞没到远方去─士兵好不容易抓牢,谨慎拜读之后,不住大叫:‘这...“搜索冠特兰全土,找出圣剑行者”!?可是只剩不到两个星期啊!’
‘时间是有点紧哪。不过我们可是大地最强的情报军,总会有办法的吧。’
天翼右手抓起鞍绳,左手将飞行专用的玻钢防风头盔拉下戴满。
‘我也想再看一次那华丽的翅膀。’
天空之主悠身一转,急俯直下,眨眼那光姿已消没在云雾之中。
十一月十日,距离‘召见令’的期限剩下十一天。
这段日子,小小的龙城里,命运的涡流彷彿被名为圣剑行者的石子给打乱,激出一发不可收拾的波纹─‘艾罗根的亡灵’,‘马连辛恩子爵之死’,‘灰鸦’,混乱层出不穷。幸有芙可休与全城官兵夙兴夜寐,令负面影响得以降至最低,托南的人民逐渐而确实地受到了君王南巡之行的鼓舞,军中士气也更为振奋、高涨。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