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二百八十一章回忆起一些事2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3172/506993172/506993228/20200325112801/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第三百三十一章

    ‘这是怎样?’

    刻有艾罗根家徽的细剑在血泊中坠出红瓣飘散,铃般清响。

    在领巾的口袋下,暗红轮廓淫媚地衔着冰冷银刀,不时淌流红稠的唾液。若非早已和死神有了预约,女统军的军刀可能无法如横过湖水似的毫无阻力,直达深处吧。

    好冷啊、真的好冷。真想立刻回家喝碗热汤。然后…

    然后,和漂亮的女侍在十五码的大浴池里享受舒服的热水浴。对了,还要叫她们亲手给我弄干身体,哈哈、再一起躲进昂贵的檀木镶金立床,尝点睡前酒后,在美女与被窝的怀抱中,好好睡个暖觉。

    然而费修再也办不到了。纤瘦而年轻的肉体如南国的鲜鱼般,从左锁骨至胸口剖开一道鲜红。

    ‘喔…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残旗破帜一般,血淋淋的身子微晃在水晶灯光之间。

    ‘我可是艾罗根家族的主人,费修?艾罗根准子爵…今天不是要订婚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面色苍白地转过头,望向柱子旁冰色礼服的瑰丽少女,眼神极其哀怨。

    ‘都是你害的…。’

    费修嘶声抱怨。

    ‘都是你的错…害我变成这样…!如果你一开始让我上就好了嘛…一开始就…不要反抗,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样子了。’

    芙可休本来十分心情复杂地回应他的眼神,听到此处突然不解。

    ‘你说什么?’

    ‘那晚啊、那晚。’

    不知是回光返照还是执念太深,费修血肉垂流如瀑,却仍支起身子,脸色苍白地喋喋说起话来。凄厉模样神似于出没在悖乐葛低地的盐湖僵尸,那可不是每个人都见识过的。

    ‘哎、等等,等一等等一等…咳咳!该不会、你早就知道是我了吧?所以才这样报复我…?’费修咳出血渣片片,神情似笑非笑。

    ‘你到底…说什么?’芙可休有些惊惧,但毫无头绪。

    ‘赛赫…来斯门啊,赛赫来斯门。咳、咳!’狐眼的青年的喉声愈渐沙哑:‘我明明带着面具啊!你也说了要放我一马,现在又为何把我弄成这样了?’

    所有人─包括卡尔拉在内─不知所以然来,也许只会认为费修是死前的胡言乱语,然而芙可休却似乎忆起了什么,先是恍然大悟,接着脸儿一扫阴霾,泛出愤怒与羞耻的红晕。

    费修却对那愠怒的表情感到莫名满足,双眼已经看不清了,但那冰蓝的身姿无论何时都是如此鲜明抢眼。他支起着伤残的身躯,想去好好抚摸那清丽可人的脸儿,却连一步也没跨完,随即双膝两弯,扑入赤池血泽之中。

    尘血在绒毯和地砖上缓缓滚出寂静的深渍,四界无声。

    费修的生命结束了。

    然而,却没有人为他的死亡暗自窃喜,或用报应之类的字眼来与他告别。费修确实是个卑鄙虚伪、声名狼藉的下流贵族,但他倒地前的最后眼神,彷如一个坠入爱河的纯洁青年,没有怨怼憎恨,只有连他自身也未察觉的深深恋慕。

    银袍青年昂然而立。今夜,他仍是生存者。

    裁缝师金诺总算对得起招牌杆上的王冠,纯银丝制作的长袍在酒精烧完后,无法继续燃烧,火舌在两人交手之前即快速转弱,此刻已然熄去,只余轻烟如丝。

    ‘我胜了。’卡尔拉凛立。

    死斗的见证者们,包括约尔森?多摩尼克逊将、华美雍容的绅淑们,尚未自惊心动魄中清醒,听闻青年洁净的喉声,彷彿来自另一世界的声响。

    纷纷议论煮沸似地滚开。

    金眼青年并没有再开口,只是凝视地毯上的死者,他扯下胸口波浪形的黑领巾,覆盖掌心,冷静、缓和地捻握手中军刀之刃,拭那染红的银。

    ‘…祂命我领你进祂的门,愿祂取下你的荆棘,赦免你的罪。初日将升,张开你的眼,洁净你的身,………’

    悼词低声如颂。

    即使在信仰虔诚的圣卡多普菲之地,仍偶尔会出现罪大恶极的死刑犯。

    身为圣剑裁判、四大教条中‘刑罚’裁判,工作之一便是监督死刑的执行。‘死’是人类生命的一部份、灵魂的蜕变,而卡尔拉身为圣国子民,必须对其表示敬意。

    而费修的死,是芙可休的解脱,但此时此刻,她却无力欢欣鼓舞。她凝望卡尔拉温和的动作,终于了解这名凡卡罗尔的无名英雄为什么要闯入贵族的晚会、又是抱着如何的心态,杀死一名王国的准子爵。

    “真是无聊。”黑暗中的索里耳搔着下巴,亦有所抱怨:“人类的决斗都是这么低水准的吗?还是…觉得对手太无趣呢…?圣剑行者…象是余兴节目一样的,不能给我看看吗?”

    魔人索里耳似乎很扫兴,他认为卡尔拉根本只是像弄死小昆虫那样和费修游戏,但他(理所当然)不知道卡尔拉早就失去了圣剑。实际上,只要在决斗的任何地方出了差错,卡尔拉是会明明白白死在‘低水准的人类’剑下的,而索里耳在人界的任务也将可笑地无疾而终。

    反过来说,索里耳若是个莽撞贪功的贱格魔族,或者没被兄长的死影响思考的话,圣剑行者就是赢了死斗,也八成活不过今晚。

    现在,晚宴的贵客们便已没有祝福胜利者的意思,他们情绪鼓涨的视线化成千百个铁铐,上在胜利者的肩颈、手足、口耳眼鼻甚至脚边乱影,似是要把那白银的每一吋血肉给沉进多摩尼克家的地砖里。

    卡尔拉是个信念坚定的人,然而亦不到舍弃七情六欲的地步。他知道今晚不会有人站在他这边,除了那一个他想保护的人。

    他朝芙可休看去,两人距离不过十步,却感觉在一池油黑的大沼泽中间,看不见天、踩不着地,每迈一步,都有一股莫名黏稠的阻力。

    大厅回荡起皮靴根的脆响,在黑白交错的地砖上,敲出许多感触、许多回忆。

    ***

    四年前,自圣院的教育毕业、正式授为圣卡多普菲四裁判之一时,我曾以孩子般的兴奋心情去见老师伊格休德,但老师却使用非常严谨的态度来面对我,甚至可以说他并不太高兴看到自己的学生。

    我当下有点懊恼。

    我以为他会有些自豪的,或者,夸奖我两句也不过分吧。好歹我敢说今天我获得的、被认同的,都是我努力争取来的。神不是如此指引我们的吗?老师平时不又是这样教导我的吗?

    那有些幼稚的愤怒,让我不太记得和老师的对话了,不过,我仍记得那时,他用很认真的眼神、咬字清晰地告诉我:

    ‘神会给你很多考验,不需恐惧、但也不要自以为是。’

    …。

    ……自从那句话后,到底发生了多少事呢?

    我一直认为被逐出圣国的那一次,就是神给我最大的考验了。是啊,不就和今晚很像吗?没有人认同我,也没人会伸出援手,我得一个人赌命战斗,而所有人就等着看我失败。

    很孤独。

    好像要从身体里满出来似的孤独。

    “因为啊,莉安是不被要的孩子。”

    莉安曾经这样对我说过。

    “不被需要,所以才被抛弃的吧?呵呵,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那天,我正绕路去马卡特兰堡的学院后面某条巷子,带着剩下的鸡肉烤三明治给芬特兹当晚餐,正巧在巷口碰见拎着装着碎肉排的莉安。

    芬特兹是条混种、短灰毛的流浪狗,从体型和脸孔看的出来有柴犬血统,但是垂塌的双耳不似柴犬那么精神。

    莉安从升入魔法学院后没多久就认识了它,而我来到她的国家后,她就像介绍兄弟似地让我和它碰面。我并不繁忙,自然分摊了莉安带食物给芬特兹的工作,有时我们一起,有时各自,倒是像巧遇这种事,那回还是第一次。

    “卡尔拉先生虽然很可靠,好像有不死身那样,莉安却总觉得,你也是和我一样的人。”

    “一定也在故乡不被喜欢吧?每次望着你的双眼,那种感觉好像要流出来似的。”

    莉安蹲着抚摸正大快朵颐的绒毛后颈,我则站在她身后。已忘了是什么话题令她向我谈起这些,只记得那是我在莉安嘴中从未听过的语调─令人心口发热。

    “莉安…没有家族。”

    “虽然有爱拉尔拉师傅,和很多好人围绕着我,可是…这样说…也许不太好、可是…他们不是为了解我而来的。”

    “不过,就算是可怜我也好喔,莉安还是喜欢他们,不过只有卡尔拉先生你…”

    “只有你,莉安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你能够了解我…和我重叠。”

    色拉麦多尼提恩是很美的地方,花与植物又多又茂盛,天空也时常晴朗。

    可是有时候也会怀念起故乡的雪。

    莉安也说过,她想去我的故乡看看。她看过雪,但是没见过雪的国度。

    我说,好。

    ***

    卡尔拉站在芙可休面前,将已入鞘的军刀递给她。

    第四十五节 皮柯斯回忆起一些事

    芙可休?多摩尼克乃是凡卡罗尔年轻世代的新星,更是被誉为战天使的杰出军人,无论初阵的‘背叛之地’一战,抑或阿留卡雷德的大小战役,从未令她退缩。

    但今晚,她却畏惧了。不仅畏惧…忧愁、不舍、解脱、惶恐、兴奋、无奈,各种复杂的情绪,让她成为连军刀都无力接过的一只可怜雏鸟。

    ‘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少女仰望他,那血淋淋的额头、脸颊、掌心,疲惫的金黄双眼,大小斑驳的铜红色的灼伤一一映入眼帘,胸口疼痛地鼓动,泪珠一颗颗掉了出来。

    卡尔拉没有回答。但是,答案十分明显。

    这是一个考验。

    在失去信仰与力量后,神给予他的考验。

    跨不过这道难关,代表自己的使命理应到此为止。

    不必捍卫世界为大地而战,也与神谕正义什么的全都无关!只要能保护一个人就足够了!一个人─只要能保护她,就足以证明卡尔拉的信念、卡尔拉的生命,还是有所价值的。

    ‘我的胜利证明了芙可休有更好的选择。这场晚宴,我们就此告退。’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