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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7

    -在哪。

    没想到上来就是这句, 暮云食指抵着手机背面微微用力,语调冷淡:“有事吗?”

    屏蔽门关上了,暮云静静的看着地铁驶过, 站台很快变得空荡。

    电话里那头谢图南道:“老头说你父亲当年有两部作品集在他书房,让我带你过去拿。”

    他嘴里的“老头”指的当然是祝教授。

    暮云想起上次在医院,祝教授提过一句。还说老伴不在北城, 别人去找不到东西,让暮云等一等。

    祝教授的夫人姓池,是国家歌剧舞剧院一级演员。演过电影, 昆曲京剧都是一绝。年轻的时候出国比赛,一场舞跳完满座具惊。

    所以谢图南这优越的基因,还能往上追溯好几代。

    但暮云不太想见他。好看的皮囊看多了,总能让人间接的忘掉他做过的混蛋事。

    暮云想一直记着。

    她往出口走,上了扶梯,准备去打辆车,一边道:“不麻烦你, 把地址给我就行。”

    电话静了几秒, 直接挂了。

    过了一会,暮云收到他的短信。路名、街道、门牌号, 多余的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谢图南发消息一直都这个风格,他不喜欢打字,打了字也不加标点,随意的很。

    但暮云见过他挑剔手下助理的工作报告, 连一个空格都不能错, 十足十的强迫症晚期患者。

    怎么说,严以待人宽于律己。

    而另一边,谢图南其实刚从机场接了祝夫人。他靠在车边打完电话, 上了驾驶座。

    祝夫人问:“去接那个女孩子吗?”

    谢图南说:“不去。”

    “不来了?”

    “她自己来。”

    “……”

    祝夫人严重怀疑他是嫌麻烦压根没跟人说要去接。

    谢图南发完消息,把手机扔到一旁,启动车子。

    祝夫人道:“你再给她打个电话,我们家那地址不太好找,外头又这么晒。”

    谢图南的语调始终淡淡的:“她不愿意。”

    祝夫人觉得这外孙有些时候就跟个冰疙瘩似的,一点人情味都没有。无奈道:“那你开快点吧,别让人家等。”

    谢图南默了默,“不会。”

    乔暮云,方向感极差。东南西北完全不分,地铁过站,公交车坐反,跟着导航也能走进死胡同……

    尽管如此,不到万不得已,她也绝对不会开口麻烦别人去接。

    祝夫人又道:“听你外公说,那女孩长得很漂亮?她爸爸我见过,英俊爽朗,又很有才识,可惜去世太早。”

    谢图南静静听着,没应声。

    祝夫人以为他是不感兴趣,无奈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三十好几的人了,就这么一直单着算什么事。”

    “我听说前两年你身边是有个女孩的,后来呢?”

    谢图南:“分了。”

    “还有联系吗?”

    前面红灯,谢图南轻轻的踩了刹车,眸光半垂着落在方向盘上,然后说:“没有。”

    祝夫人没从他的语调里听出什么异常,也就没再问。她了解这个外孙,从小就倔,不听劝,决定的事轻易不会改。

    七八岁的时候谢图南和人打架,对方门牙掉了两颗躺在医院,他梗着脖子不肯道歉,他爷爷拿着竹条抽也不管用。

    哪怕身上被打的没一块好地,问他错没错,他还是说没。

    最后终于点头,被他爷爷提溜着去医院。

    然后当着两家大人的面,面无表情的对人说:“看在你大我几岁打架还输给我的份上,给你道个歉。”

    气的对方当场就从病床上跳起来要和他单挑。

    事情传出去,都说这孩子天生反骨,不服管。

    后来,他十二岁那年被绑架,一起被绑的还有贺家的一个女孩。

    那女孩在绑匪手下死的凄惨,他被救出来的时候也只剩一口气。

    好在命救回来了。当时多少人跟着揪心,说见了那么血腥的场面,多半是要废了,心理阴影不会小。

    没想到他在医院躺了一周,除了手腕上留了条不深不浅的疤,和平常人没什么两样。

    所以那些评价后面就多了一个词:生性凉薄。

    天生反骨,生性凉薄。

    ……

    祝夫人思绪至此,看向前面沉稳开车的谢图南,很轻的叹了口气。

    都不重要吧,什么事业姻缘后继有人,都是虚的,随他去。反正劝也没用。

    ***

    辗转一个半小时,暮云终于到了祝教授家。那是一个老旧的别墅区,树木葱郁环境宜人,一眼望过去,有一种卡带机拍出来的胶片质感。

    顺利找到24幢,暮云顺着台阶往上,按响门铃。

    开门的是祝教授的夫人,暮云不清楚她的具体年纪,但保养的很好,看起来最多四十出头。

    祝夫人的眼睛和谢图南有点像,只不过相比之下,祝夫人的眼尾微垂,笑起来是一个月牙,很有亲和力,是标准的桃花眼。

    而谢图南眼型更长,眼尾略向上斜,带着与生俱来的张扬。

    暮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跟着往里走,直到听见祝夫人说:“图南,泡杯茶。”

    暮云在玄关处弯腰换鞋,手下一用力,凉鞋带子被扯了下来。

    她维持着那个姿势顿了两秒,然后若无其事的把脚抽出来,换上拖鞋。一边回忆着这个鞋是哪里买的,质量未免太差,下次不能再光顾。

    至于身后那道视线……乍然重逢是会让人手足无措,但习惯后就有了免疫力。既然躲不开,不如坦然一点。

    暮云起身的时候,神色如常。

    “图南,我去趟书房,你和乔小姐聊会天。”祝夫人说着已经往楼上走。

    谢图南倒了杯水放到茶几上,“坐。”

    沙发是长条形的,一边蹲着一直英短银渐层,一边被谢图南占了,只剩中间的位置。

    暮云对猫毛过敏。

    旁边还有一张单人沙发,但紧挨着谢图南。

    立式空调往外冒着冷风,暮云想了想,还是绕过去,坐到了单人沙发上。至少两边的扶手形成了天然的阻隔,给了她很大的安全感。

    暮云出门的时候没带包,所以电脑一直被她抱在怀里。

    前面茶几上摆了一整套茶具,没这么大地方,她把电脑放在身体右侧,靠着沙发壁。

    谢图南瞥了一眼:“带电脑干什么?”

    “坏了,去修一下。”暮云没说实话,找了个最简单的理由。

    谢图南嗯了声:“买个新的吧。”

    这话说的随意,就像从前的很多次,暮云和他说家里坏了什么东西,哪怕只是摔碎了一个茶杯,他也是云淡风景的一句:买套新的吧。

    谢大少爷含着金汤勺出生的,生活习惯从来如此,再贵的东西在他那都没有二次利用的机会。

    但现在,这句话有点不合时宜。

    谢图南似乎也意识到,说完他皱了皱眉,然后抬眼看窗外,客厅里沉默下来。

    暮云只是当做没有听到。她两手交握,不轻不重的捏着自己的手指打发时间。

    余光里,谢图南招了招手。

    “Jcy.”

    他的语调有些慵懒,带着浅浅的气音。

    暮云想Jcy应该是那只猫的名字,因为它慢吞吞的起身,然后拖着滚圆滚圆的肚子,朝这边走……准确的说是挪过来。

    谢图南是不怎么喜欢猫的,曾经有人送了一只赛级的纯种布偶猫给他,他看了一眼,没要。

    原话是:“这么娇气的物种,还得帮它请个保姆。”

    娇气的……物种。

    但他当时确实是这么形容的。

    暮云目瞪口呆,忍不住问他:“那你有喜欢的……物种吗?”

    谢图南没有犹豫,说有。

    不会是鲨鱼或者美洲豹吧?鉴于他的语气实在有些严肃,暮云忍不住这样猜测。

    然而他下一句却是:“我喜欢狗。”

    暮云松口气,“那怎么不养一个?”

    谢图南沉默了一会,淡淡的说:“养过,走了。”

    他没有说“死”,而是用了“走”字,神色是暮云从来没有见过的那种哀伤。

    甚至无法想象,哀伤这个词,也能出现在谢图南身上。

    后来在他书房看到过一本相册,照片很有年代感,是一只纯种的德国牧羊犬,身上穿着“PoLICE”字样的衣服,脖子上还挂着勋章,威风凛凛。

    应该是退役的警犬。

    他似乎不太想提,暮云也觉得是伤心事,没有再问。

    只是觉得,这个男人,似乎也有长情的一面。

    ……

    客厅里的挂钟在整点敲响,暮云从回忆中抽离,侧头看到Jcy眯着眼蹲在谢图南旁边。

    谢图南垂着眼,漆黑的眸子落在Jcy身上,又好像不是。阳光穿过沙发后的窗帘缝隙,落在他的额角眉锋,淡化了那种凌厉迫人的气势。

    他的手很好看,修长匀称,因为白,带着天然的冷感。

    但撸猫的手法实在是……惨不忍睹。

    暮云看着他来来回回上上下下毫无章法的乱-摸一气,心都提起来。好在Jcy脾气似乎很好,被蹂-躏成这样也只是晃着尾巴,稍微显出一些不耐。

    看来是习惯了。

    暮云轻轻的摇摇头,错开视线。

    下一秒,她听到极具威胁的一声“喵呜!”,回头,就见Jcy已经睁开眼,一口咬住了谢图南的手掌边缘。

    暮云:“…………”

    活该!

    她在心里默默说。

    谢图南的动作停下,静静的和Jcy对视。

    “放开。”

    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单纯不想放,Jcy没动,甚至又“呜”了一声。

    嗯,那应该是不想放。

    暮云伸手拿过茶几上的水杯,若无其事的抿了一口,甚至有点想笑。

    谢图南似乎没了耐心,用另一只手拎起Jcy的后脖颈。

    Jcy本来大概没想动真格,但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冒犯,本能的咬了下去。

    谢图南看都没看自己的伤口,把Jcy拎到眼前。Jcy被压制了行动,只能虚晃着爪子“嗷嗷”的反抗。

    一人一猫,陷入对峙。

    大约十秒后,从楼梯口传来传开匆匆的脚步声,接着是祝夫人愤怒的咆哮:“谢图南你在干什么!”

    谢图南面无表情的放下Jcy,抽了张纸巾掩去伤口的血珠。

    祝夫人把装着作品集的袋子递给暮云,随手拿了鸡毛掸子就往谢图南那挥。

    谢图南微微侧身,祝夫人眉毛一竖:“你敢躲?”

    “……”

    谢图南无奈,又把身子坐正:“我——”

    话没说完就被祝夫人结结实实的抽了一下。

    他闭了闭眼,轻轻咬牙,“您轻点。”

    祝夫人似乎还想来第二下,但忽然瞥到旁边的暮云,只好作罢,对暮云道:“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暮云摇头,笑得特别真诚,“没有。”

    实在是没有的事。

    您可以继续。

    作者有话要说:  想不出什么骚话那就给大家作个揖吧!这章还是50个红包!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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