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经公差我自然没有插手的道理,可你这狐假虎威仗势欺人的样子倒是熟练的很,怎么让人视而不见呢?”暗卫即便是穿的一身破旧的衣裳也难掩气势,单是看着男人,就能给他一种压迫感。
男人在这样的注视下有些心虚,余光却瞥见了身边儿的兄弟,顿时又有了勇气,挺起胸膛说道:“如果你非要多管闲事,那我可就要让我这些兄弟们好好教训教训你了。”
受他们威胁多的人怕暗卫吃亏,冒着以后被针对的风险提醒道:“后生,你就听一句劝,这些事情还是不要管了,他们这些人嚣张跋扈惯了,以后再追着你欺负怎么办,你一个年轻人,以后怎么立足?”
“要你们多嘴?”男人一听见声音就大为恼火,只是也不知是谁说的,只好冲着大致的方向骂了一句。
本就是仗着人多,觉得自己不会被轻易认出来,才有人敢开口,只是男人这样一唬,顿时又没人开口了,四下一片寂静,连窃窃私语之声也不闻了。
“你只惯会欺压百姓罢了,有本事你别吓他们,来与我过两招如何?”暗卫一眼看出了男人的本事深浅,开口时丝毫不怵。
“呦,还是个有担当的,那你来?”
事情越闹越大,甚至动起手来,周围的人便开始害怕了,唯恐牵连到自己,纷纷躲回家去。
眼见不受控制,府衙的人也慌了,也顾不得天已经黑了,慌忙往衙门去。
大抵没人告诉这人衙门有客人,他只照着赵子棋的习惯,一路跑进前厅,“不好了不好了,大人,外面的灾民跟咱们的人动手——”
见了亮起的烛火便知赵子棋是在里面的,府衙也没细看,跌跌撞撞冲进去就开始大喊,直到抬头看见几张陌生的面孔与赵子棋阴沉沉的脸,这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儿。
“怎么我们刚坐下就出事儿了,莫不是老天爷不让我们吃这顿饭,还是说……”
李昭烟故意一顿,见等赵子棋开始害怕之后才接着道:“还是说这些天总是有人闹事,我们遇上的只是常态?”
这可不敢承认,前一句还能找借口糊弄,后一句要是认下了,再不济也得被扣上一个办事不力的帽子,赵子棋哪里敢随口应答。
李昭烟自是知道赵子棋不会轻易说什么,吓唬过后也就作罢,相比之下她还是更关心这小府衙说的灾民之事,转口道:“不如大人带路,咱们也去瞧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下官原也是要去看的,毕竟下官对百姓尽心尽力,倒不知是怎么闹起来的。”尚且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赵子棋暗恼这人莽撞,若悄悄的,不定也能将事情说全,然而此时却不该追究这些,只硬着头皮答应。
于是一行人便由府衙领路,往据说有灾民闹事的地方去了。
府衙也知道自己惹了祸,心想或许再过一会儿,其他人就能将事情解决,仗着李昭烟他们是外来的人,故意绕了不少路。
赵子棋对这每一条街道都熟悉得很,怎会不知府衙有意耽搁时间,心中对他的不满散去了些,只想着若是坏不了事儿的话就不与他计较。
然事与愿违,即便误了不少时辰,到地方时双方仍是僵持着,只是已经打过一次,场面要混乱许多,尖嘴猴腮的男人与起同僚都多少有些狼狈。
偏这群人也是蠢,一见赵子棋便上前告状,“大人,您可算是来了,就是这人在属下等人办差时上前阻挠,一言不合便开始动手,实在野蛮得很!”
赵子棋注意力也是放在了自己人身上,便自然而然忽略了那个独自站在一边的男人与李昭烟目光交汇时微微颔首的动作,分明是在朝她行礼。
“怎么回事儿,你且仔细说说。”指望着这人能跟先前那府衙一样机灵,想个说法儿将事情圆回去,赵子棋说话时暗示性极强地看了男人好几眼。
只是这男人却不怎么聪明,本就是狐假虎威的东西,哪里有什么脑子,彼时也是看中他这样的人没什么花花肠子,赵子棋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重用他,如今却半点不会变通了。
只看李昭烟几人都是赵子棋带来的,男人甚至半点也没顾及,直言道:“师爷吩咐属下等人将城中伤者找地方安置了,到这户人家时他们一直磨磨蹭蹭,属下便催了几句,谁知这人便忽然冒了出来。”
说到此时男人还有些愤懑不平,恨恨地瞪了那一声不吭的暗卫一眼,“他非说什么要帮忙主持公道,三两句话便动起手来,这么多人都被打伤了。”
“安置伤者?”听见身后的李昭烟略有些疑惑的出声,赵子棋似乎都能感觉到自己后背冒出的汗沾湿了衣裳,讷讷半响不知言语。
男人却没注意到自己上司对李昭烟的敬意与惧怕,听见她问话之后反而被吸引了注意力,一脸色眯眯地看着李昭烟,“这位娘子是哪儿来的,怎么先前没见过?”
“啧!”
赵子棋顿时心惊,这人怎么回事儿,说话净挑着不能说的说,惹人只挑着惹不起的惹,先前怎么不知道他还是这么个会坏事儿的。
没成想李昭烟听了居然没恼,就连羊左闻也没想到,她只是眯了眯眼,带着三分笑意问道:“自然是外面儿来的,我方才听见你说什么安置伤者?”
“是啊。”这男人是出了名儿的见了好看的女人就走不动道儿,何况李昭烟又气度不凡,顿时将他迷得五迷三道,倒豆子一般说了半箩筐。
没用的话李昭烟半句也没记,只捡了有用的在脑子里,不等赵子棋反驳就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
侧身迎上赵子棋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纠结模样,李昭烟似笑非笑,也不说什么责怪的话,只看着他。
赵子棋本就因着李昭烟的身份猜不准皇帝这次说什么意思,如今手底下的人一没将事情瞒住,二来还得罪了李昭烟,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唯一只求李昭烟紧着这一件事儿追究,别再往深里挖。
然而人生在世,又怎会事事顺心,赵子棋这边儿正想着,暗卫却已经开始暗示老者,示意他李昭烟是能做主的人。
昨儿才说的,老者自然不会这么快就忘了,瞬间动起心思,这么些年来受的打压早在心里积压,若有可能,谁又愿意一直受着。
“这位夫人,您看着面相便是极贵的,我们这些寻常百姓能遇上您自是一场机缘,合该是您来就我们于水火之中,您要是不嫌弃,也听听我们这儿的事?”
老者早年信佛,多少受些影响,话说的还有那么些神神叨叨的意思,一时间李昭烟连他们受了什么苦难都没想起来,只觉得这人说话跟护国寺方丈有些相似。
好在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李昭烟瞪了赵子棋一眼,迫使他安分下来,随后才对老者说:“便如你所说,既然是缘分,那我今日就为你主持公道也不是不行,说吧。”
“多谢恩人,多谢恩人,幸而您来了,若不然……”
暗卫在一边忽然有些牙酸,这人昨儿跟自己说话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哪儿还有什么‘机缘’,什么‘恩人’,变的还真快。
心里吐槽归吐槽,那将这些烂事儿公之于众,暗卫心里是替他们开心的,便警觉地站在靠近府衙的方向,以免他们做出什么丧心病狂之事。
眼见赵子棋脸色越来越难看,却始终没什么作为,周围百姓总算意识到这次来了不得了的人,上前七嘴八舌说起来。
一两个人也就罢了,可这几十个人嘈嘈杂杂,任谁也受不了,李昭烟头疼地皱了皱眉,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你们这么说,我也听不清楚不是,不如这样,晚些时候我让搬了桌子去衙门门口,你们有什么事情只管去说,让那儿的人一一记录。”
这倒是个法子,可百姓们被知县赵子棋欺压惯了,一听说衙门,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反应比刚才更大了。
“这可不行啊,这会儿这样说了,您走了之后我们就要被抓起来了,到时候可连衙门也去不了了,又怎么说?”
“是啊是啊,夫人,您左右也是要管这事儿,何必再费那工夫,眼下我们就让人搬桌椅来,您坐着听就是了。”
“谁家有完好的桌椅,若有笔墨有寻些来……”
人群中七嘴八舌提起要求,竟是将一应物品说全了,可谓是做足了准备,打定了主意不叫李昭烟离开,唯恐错过这一次就再没机会。
百姓已经走动了起来,李昭烟倒是不好再拒绝,否则只怕要生出什么矛盾了,忖度片刻,李昭烟颔首应允。
“也好,那你们且记住了这位大人,稍后便由他代笔将事情一一记录,带日后是要呈给皇上的,可要如实说,不能有什么虚言。”
眼珠子转了转,李昭烟自然不会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抬手便将羊左闻推入众人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