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高挂,春风抚梢,江冰渐逝,扬州湖岸又显繁华。
才日上三更,扬州城内的一处府邸后门处,便停下了辆马车。
一名身段玲珑、明眸善睐的妙龄少女,随手揭开帘子,灵动的眸光微闪后,不顾形象地撩着翠烟裙摆,纵身一跃下马,完全无视了旁边那名,伸手试图搀扶她的小婢女。
“小姐......您注意点呀。”小婢女略显无奈的说道。
少女轻哼一声,毫不在意的撇嘴道:“这都到到家门口了,还有什么好注意。小蝶呀!莫要拿你们那套来束缚本小姐。”
说罢,少女昂首挺胸大步迈向许府。
小蝶连忙抬腿跟上,追的上气不接下气,无奈的应道:“小姐,你不爱听我不说就是,可你倒是等等我啊!”
可惜,前头的少女仿佛没听见一般,只留给她一个英姿飒爽的背影。
小蝶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能认命的跟上,她感觉小姐回来是有急事,但想到自己的身份,也不敢多问。
扬州城的人都知晓,颖悟绝人的扬州府刘知府之女许绿玉,说话从不跟人绕圈子,直来直往,急性爆裂。
身为她贴身婢女的小蝶,更是清楚小姐的秉性,若无要紧事,她绝不多言。
许绿玉一入府,本想偷懒的许家下人们,顿时打起精神,热情的招呼道:“小姐,您回来了!”
“我爹他人呢?”急驰的许绿玉,穆然停住脚步,转身向下人们问道。
“小姐,老爷正在衙门前堂审案呢?”小蝶这时机灵了,抢先一步回答,紧接着又道:“听说是个不小的案子......”
“什么案子?”许绿玉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好奇之心按耐不住。
小蝶一听这话,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谁不知她家小姐最爱这种事,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可话以出口,小蝶也只好吞吞吐吐道:“这......小蝶也不清楚,但老爷吩咐了,可千万不能让小姐前去......”
说到这里,小蝶小心的看了眼脸色微变的许绿玉,为难的小声说道:“说是......怕您搅和了。”
“哼!”许绿玉脸色更加不好看了,转头走进闺房,一屁股坐在中间的镂空凳上,随手拿起一只茶杯把玩,冷哼道:
“本小姐又不是豺狼虎豹,虽说女子不可参与科举断案,可我是他亲闺女,从小耳濡目染,这回怎么看看也不成了?”
“小姐.......”见许绿玉不高兴了,小蝶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闭而不语,反正都是常态了。
“不让我看,那我偏非要看!”许绿玉冷哼一声,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后,直接朝着府外走去,无论小蝶怎么呼叫,都不搭理。
只是不知是运气不好,还是出门没看黄历,她才刚出门,迎面便撞上一人。
许绿玉一个踉跄,差点没跌倒,好不容易站稳,定眼看去,却是猛然一怔。
只见橙红的阳光下,一名约莫十五六岁,身着青衫的少年傲然屹立,他的身姿挺拔,定眼一看竟比自己高了一个头,而且那张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菱有角及其俊美。
不过,当许绿玉抬眸看向少年的眼睛时,却是不由呆住,下意识的呢喃道:“好美!跟紫水晶一样……”
只见少年英俊至极的脸上,却是有一双绝世罕见的紫色眼瞳,紫的晶莹剔透,紫的纯净无暇。
再加上少年的丹凤眼尾处的桃花美人痣,更是平添几分如妖如魅的魅惑和危险。
许绿玉呆愣了许久,才连忙后退半步,有些慌乱的问道:“你......你是谁?”
“我的眼睛……好看吗?”少年嘴角轻扬,目光深邃的看着许绿玉,神色莫名的问道。
许绿玉懵了一下,下意识的点头道:“很好看,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眼睛!”
“是吗?”少年听着不似虚言的话,沉默片刻后,神色漠然道:“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这双妖瞳看看……”
许绿玉回过神来,正想开头,可那少年已然越过她离开,只能不甘心的撅着嘴嘀咕道:“真是个奇怪的人……”
大宋淮南东路扬州知府正堂内,知府大人许舟,正在在审理一桩人命案。
“堂下何人,为何敲响鸣冤!”身穿朱红色官服,头戴乌纱帽的许舟,一拍惊堂木,威严轻喝。
堂下一名身着素衣,眼眶红肿的中年妇人,跪地悲泣道:
“启禀许大人,是民妇敲响鸣锣鼓,民妇要状告城北酒肆掌柜柳东残忍杀妻,可怜我的慧娘一生贤良,却落得此等下场,还望大人能为她讨回公道!”
跪在妇人右边的柳东闻言,顿时摇头,高声惊呼:“我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杀人!我昨夜归家之时,我妻慧娘已然在血泊之中命绝。”
“柳东,我亲眼所见,是你拿着菜刀,站在慧娘的尸体身旁,如今还想抵赖?”中年妇人哀呼一声,顿时愤然呵斥。
“慧娘真不是我杀害的,岳母,你怎可冤枉我……”柳东神色悲切的急呼。
“砰!”
许舟听得两人争论,不由眉头一皱,一拍惊堂木,沉声道:“公堂之上,不得喧哗。柳东,现在由你来说!”
听到这一声惊堂木,柳东越加惊慌失措,战战兢兢的讲述道:
“草民昨晚去城东送酒回到家中,便见娘子倒在血泊之中,且只有尸身,不见头颅。”
“草民以为家中进贼,祸及娘子,慌乱之中拿起菜刀自保,谁想岳父岳母恰好进屋,见此一幕,便说我残忍杀妻。”
“草民真是冤枉至极,却又百口莫辩,素闻许大人清正廉明,还望大人能为草民洗刷冤屈!”
“好你个斯文败类柳秀才!”中年妇人一听这话,顿时怒从心中起,破口大骂道:
“你以为我们不知,你与那个藏香阁头牌素娟送暖偷香,一心想要娶回家中?”
“当初我将慧娘嫁于你为妻,还资助银两为你两开酒肆,让你当上掌柜,你如今残忍杀妻,不就是为了谋夺家产,好把那素娟,迎娶家中吗?”
柳东闻言,顿时卑陬失色,低头喏喏不语,显然心虚至极。
而堂上另一年长老翁,见状更是气得面红耳赤,指着柳东悲愤的怒喝道:
“都怪我引狼入室,一心想为慧娘好,却不想千挑万选,选了这么一头白眼狼,如今更是害她凄惨丧命,我怎么对得起我那可怜的女儿啊!”
许舟本嫉恶如仇之人,听闻这事,顿然面起怒色,便要发落:“来人呐…”
然后话头刚起,却见一旁的师爷韩岳拦住他,小声说道:“大人,莫要着急,这人命关天的大事,咱们还是谨慎为好。”
而慧娘父母一听这话,顿时呼天喊地的悲泣:
“许大人,外头都传您是青天大老爷,草民恳求您一定要为我那可怜的女儿做主啊!绝不能让这狼心狗肺的柳东逍遥法外,非得让他杀人偿命不可。”
而在说话时,老翁更是剧烈咳嗽起来,用白绢扶嘴之后,咳出几口血,场面怎一个凄凉了得。
“诸位请听我一言,此案有蹊跷,还望莫要立下判断。”
就在此时,堂后传来一道翠鸟清鸣般的声音。
众人转头望去,却见一位少女从堂后转出,顾盼之际,带着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身后还跟着一名面红耳赤的小丫鬟。
许刘知府见此,脸色顿时挂不住了。
然而许绿玉却是看也不看老爹那张臭脸,如同一阵清风,将堂内的戾气冲刷了一遍。
她掠过他父亲,走到老妇和老翁面前,镇定自若的道:
“二老不必多虑,你们俩的遭遇,我甚是同情。然而,柳东若真要谋害你们女儿夺取家产,下药、吊死掩人耳目的方法多的很,何必留下尸身而扔掉尸首,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慧家老两闻言,顿时面面相觑,随即问道:“你…你是何人?”
许绿玉还未想开口,堂上的惊堂木再次响起,许舟已面色铁青,低沉道:
“绿玉休得胡闹,公堂之上岂是你女子可以出位僭言之地,小蝶,还不快把小姐带出去。”
“小姐,我们快走吧!”丫鬟小蝶赶紧上前,想要将许绿玉拉走。
“且慢!”却在这时,大堂之外,一道清脆的男声响起,一名俊朗的少年,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踏入大堂中。
拱手向许舟知府施了一礼后,云淡风轻的说道:“大人,案情蹊跷,为何不能让人说出来。”
堂外围观众人一看,顿时小声议论起来:“这人怎么长着紫色眼瞳呀,真是奇怪。”
“这个少年长得还挺好看的,你看,嘴角那么大一颗美人痣。”
少年不为所动,但是众人议论之下,面色还是有些发烧起来。
而许绿玉见这少年,顿时惊道:“是你!”
少年微微一笑,拱手一礼后,道:“许小姐,缘分不浅。”
许绿玉被这点笑意,聊得有点晃神。
而在这时,坐在高堂之上的许舟知府,面色更加阴沉,沉声说道:“楚香思,你虽少年得志考取举人,但是这公堂之上,还没到你审案的时候。”
“等你将来殿试登科授官之后,再来审案亦不迟,现在还不赶快和绿玉一起退下!”
那师爷韩岳一见之下,也连忙对他面带愠色道:“楚香思,还不退下!”
楚香思见师爷如此,面色虽有不甘,可终究不好反驳,只能轻叹一声,无奈转身离开。
许舟见此,又将目光投向一脸倔强的许绿玉,沉声说道:
“你还处在这里做甚?莫不是想扰乱公堂?”
许舟的严厉,让一向胆大包天的许绿玉,也不由心头打怵,只能不甘不愿地行了一个礼,转身离开公堂。
而就在许绿玉离开时,身后则是传来证据不足,歇堂再审的判决,这让她松了口气,她实在不想看到此等冤案在自己眼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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