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朝歌听不懂男人在说什么，只是看他不停的摇头和脸上惶恐的神情，大致能够猜出他并不打算出卖他们。
大概是一口咬定没见过他们罢了。
;官老爷，我们真的没有见过你们说的人，这草原这么大，那些贼人不一定会到这边来的。
或许是怕自己丈夫说漏了嘴，叶盈连忙从帐篷里头走了出来，满脸讨好的笑容迎了过去。
那个士兵见到她以后，脸上的表情越发不屑，;你妻子是个北齐人？
;我从小在草原长大，倒也算不得北齐人了。
叶盈显然不是第一次遭遇这种的偏见，回答的不卑不亢，倒也不算是失礼的。
草原上很多人都对北齐有着莫名的偏见，两边这些年其实也很少通婚，嫁过来的更是少之又少。她平日里都是在帐篷里头待着，很少出去见客的。
;娶了一个北齐女人，想必你早就背叛了圣上了吧！
他手里的长刀出鞘，一刀划在了叶盈的脖子上，鲜血一瞬间喷涌了出来。
凤朝歌的心猛地一跳，死死地掐住了自己的手心，才没能尖叫出声。
;盈娘！
男人满脸痛苦地扑过去，结果被另外一个士兵的长枪穿透了胸膛，徒劳无功地倒在了草地上。
怎么会这样？
这支小队大概是将找不到人的愤怒都发泄在了他们二人的身上，反正对于他们来说，屠杀一两个牧民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尸体放在这里，用不了两天就会被狼给叼了去，更是省却了他们处理尸体的麻烦。
;给我好好搜搜这边的帐篷，看看有没有人藏在里面！
他们刀上的鲜血甚至都还没有擦干净，脸上就已经恢复了坦然自若。
;哇——
一旁的帐篷里头传来了哭声，目睹了自己的亲生父母被杀害，萨娃当然是吓得忍不住大哭出来。
;还有个小杂碎？
之前那个杀了叶盈的男人从马上跳下来，将萨娃从帐篷里头拖了出来，刀尖就戳在了她的心口上。
;小杂碎，有没有见到陌生人在这附近游荡的？
;没有，没有，萨娃此时已经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了，;萨娃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她当然还记得自己娘亲的嘱托，看都没敢朝这边看上一眼。
不，不要！
凤朝歌已经见到了那人眼中的恨意，下意识地想要出手，可她又犹豫了。
她身边还有齐衡。
若是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她大可以出去和这支小队拼了。从他们手下救下萨娃以后，哪怕会暴露了自己的行踪都无所谓。
可齐衡还在这里。
她是明白齐衡心中的所想的，有他统治的北齐，定然会比现在好一千倍一万倍。
她不能这么做！
不能！
她的舌头已经被自己给咬出了鲜血，痛到了麻木的地步。
;不过是个没用的小杂碎，杀了算了，别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那人手起刀落，萨娃甚至连喊都没来得及喊一声，就倒了下去。
这群人大概是听信了萨娃的话，并没有继续搜寻，甚至连尸体都懒得处理，直接骑着马离开了这边。
凤朝歌一直等到傍晚才敢从藏身的草垛里面出来，地上的血迹早已经干涸发暗，她满脸麻木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只能深切地感受到从心里涌出来的无力。
萨娃怀里的瓷瓶已经摔落出来，里头的药全都撒了出来。
她已经再没机会长大了。
凤朝歌突然意识到这一点，满腔悲愤瞬间涌上心头，忍不住蹲在地上呜咽起来。
是她害了他们。
是她连累了他们！
可现如今还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她已经牢牢地记住了那几个人的样貌，日后相见的时候，她一定会替他们报仇的。
她费力地将这一家三口的尸体收拢在一起，一把火直接将这帐篷付之一炬。
叶盈给她准备的马匹和包裹还在一旁，她费力地将齐衡扶起来，刚想上马去，却又在包袱里头碰到了个硬硬的东西。
那个镯子。
她给叶盈的，又被她给悄悄地塞了回来。他们这一家人都是如此的好心，只可惜碰上了她。
凤朝歌抬头看了一眼天，很快憋回了自己的眼泪，选了个和这些人相反的方向跑了出去。
......
她不敢停下来，只能拼命地驱使着马向前头跑去。
她同样不敢闭上眼睛，一闭眼，那血腥的场面便会在她眼前不断回放。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因为她才会遭遇如此下场的。
倘若她能够坚定一些，早早地离开这里，或许一切便都不会这样了。
可现如今还不是她软弱的时候，齐衡仍然在昏迷之中，身后的追兵还在紧咬着不放，她不可能将他的命当作儿戏。
别人的命同样不是儿戏。
想到这一点，她的眼前又是一阵恍惚，用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才恢复了正常。
她骑着马一直到了入夜才敢停下来，找了一处避风的树丛，将齐衡放平到地上，很快又捡来柴火生起一小堆火来。
做完这一切以后，她忍不住抱着双膝在火堆旁边发呆。
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任谁都不可能将这一切抛之脑后无动于衷的。
她想的太过入神，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齐衡已经睁开了眼睛，默不作声地在旁边看着她。
;你醒了！
火星快要燎到她的裙摆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慌忙抬脚后退，正好撞上了齐衡漆黑的眼眸。
;这里是哪里？
齐衡皱着眉头打量了她一番，低下头去看了看自己，发觉他穿得同样不伦不类。
;对不起，她的声音逐渐地低沉下去，;是我没用，我们和小六他们走散了。
;他们会找到我们的。
齐衡还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安慰她，结果她已经崩溃地哭泣出声，揪住他的衣角，眼中的泪水不断滑落下来。
;就是我太没用了，一直以来都只会拖累你，如果不是带着我，一切也不会变成这样。
她眼中满是绝望，脸上更是都是颓丧的意思。齐衡要是醒的再晚一些，她或许就真的崩溃了。
;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
齐衡用力地将她拉入了自己怀里，用没受伤的左手紧紧地揽着她，;我很早就同你说过，我不会后悔遇见你。从今往后，我也是不会松手的。
听了他的话，凤朝歌哭得反倒越发汹涌了。
她清楚齐衡的意思，可是她心里这般难受，并不仅仅只是因为觉得自己拖累了他。她今天害的三个无辜之人因她而死，这样的打击对于她来说更是难以跨越的一道坎。
她表现得如此异常，齐衡要是还察觉不到那就真的愧对他平日里的敏锐感觉了。
;无论发生了什么，错的都是鞑子。
齐衡的声音轻柔至极，落在她的心上，倒是越发让她感觉酸涩了。
;不，你不知道，她摇摇头，总算是止住了眼泪，;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选择留下，他们是不会有事的。
她缩在齐衡怀里小声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听完以后，齐衡的眉头同样簇了起来。
;如此，他们当真是连自己人都不放过了么？
他原以为，这些鞑子就算再仇恨北齐，对自己人还是会多些宽容的。没想到，他们下手竟然真的如此狠毒，连小孩子都不肯放过。
不过也是，那孩子原本就生错了地方。在这边，女子的性命当真是比草芥还要低贱。他并没有对凤朝歌说出这一点来，这样无非是给她原本就沉重的心上头再添负担。
她已经够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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