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凤朝歌已经刻意忽略掉三日之后齐衡要出发的事,没想到这一日还是来的这么快。
;明天一早,你不用去送我了。事情顺利的话,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临行前一晚,齐衡仍然呆在书房中处理小六送过来的东西。很多都需要他决策好,这样才不至于在离开京城以后被别有用心的人觊觎。
他这几日恨不得日日都呆在书房里头,和她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凤朝歌心中有数,努力收敛起自己的担忧,只希望他此去一路顺风顺水,不会遇上任何棘手的麻烦。
;殿下,大军已经准备妥当了。
齐衡还是骗了她。
说是一大早出发,其实三更时分就已经准备好了。
;知道了,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办。
该安排的他都安排妥当了,只是临走之前还想再去看凤朝歌一眼。这一去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更像是想要将她的面容永远都镌刻在自己的心里。
到了小院门口,齐衡还是有些犹豫的。
他既已做好了悄悄离开的准备,其实这个时候不去见面反倒更好一些。见了,总是容易徒增不舍。
思虑再三,他还是轻轻推开了院门。
院中寂静无比,凤朝歌应该早早地就睡下了,等着第二天的送别。她大概也想不到,他其实骗了她。
;齐衡。
出乎他意料的是,凤朝歌并没有睡着,只是披了件外衫靠在床头,漆黑的眸子在月光下莫名多出了盈盈水光。
;怎么还不睡?
齐衡走过去立于床头,垂眸看着她光滑的额头。
;心里有些不安,睡不着,她低低地笑了一声,;果然,你还是骗了我。
;以后都不会了,等我回来。
他伸手在她头顶克制地轻抚了一下,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若是凤朝歌现在开口,他肯定会留下来,再也舍不得离开这里。
;等等。
凤朝歌陡然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角,略略垂下头去不敢看他的眼睛,;万事小心。
;我知道。
他的指尖带着些许留恋,划过了她的手心,很快便走出了王府。
天边晨曦渐起,很快京城又要迎来新的一日。
......
;齐衡,你看看这东西是不是......
;姑娘,殿下还未回来,您是不是又认错人了?
对于凤朝歌的口误,红秀可谓是已经习以为常。这两日她的确时不时会把别人当作殿下,大概是思虑过度了。
;我好像又搞混了,凤朝歌冲她笑笑,;你先出去吧,我小睡一会。
她近来的确是每天都担心着齐衡在边关会如何,尽管每日送到王府上的密信都是第一个送到她手上来的,看过之后她心里仍然是放心不下的。
那可是在战场上,短刀相接的时候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她应该跟着齐衡一起过去的,这样才不会呆在京城里像现在这般辗转反侧寝食难安。
兴许是昨天晚上担忧到一晚上都没睡好,她的头才枕在榻上,便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梦见了一片黄沙漫天的地方。
远处的地面在隐隐地振动着,风中还有铁蹄踏过地面的哒哒声和马匹的嘶鸣声。这个梦境于她而言太过真实,真实到下一刻就会有鲜血溅到她的脸上来。
她蹒跚着向前走了两步,很快便看见了一片人间炼狱。
数不清的人在大漠之中厮杀着,无数血肉横飞。她满脸茫然地走在这一片疮痍之中,下意识地想要去寻找某个熟悉的身影。
很快,她就看见了齐衡。
他身上不知道中了多少羽箭,手中的大刀已经卷了刃,穿着的铠甲更是破烂无比满是伤痕。
;抱歉,我不能回来陪你了。
他转过身来朝她笑了一下,随后便轰然倒地。
;不!
她徒劳无功地冲他伸出手,结果只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越拉越远,很快就被拉回了现实之中。
;姑娘?姑娘?没事吧?
红秀守在榻边,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从刚刚开始,凤朝歌在睡梦中便是眉头紧皱,像是梦见了什么最为可怕的事情一般。她又不敢贸然去打扰她的安眠,毕竟自从殿下走后,她没有一晚上是能安生睡下的。
就算是现在这样做噩梦,也好过整晚整晚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我?我没事。
凤朝歌恍惚了好一阵,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满脸冰凉。
她哭了?
梦里的场景实在是太过真实,她总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齐衡,到现在仍旧有些恍惚,分不清面前的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境。
;要不还是去宫中请个御医回来看看吧?
齐衡走之前可是让他们照顾好凤朝歌的,要是再这样下去,他们回来定然是要受责罚的。
;您这几次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说不定请个御医回来看看稳妥一些。您要是同意的话,我这就让小十进宫去。
;不必了,到时候惊动陛下可就不好了,她疲倦地摆摆手,做了这个噩梦以后,她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越发沉重了,;前线有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的?
;殿下才走了两天,想来现在应该才到了边关整顿好,这两日应该是不会有什么消息的了。
听了她的话,凤朝歌脸上显而易见地露出了一抹失望来。
没有消息,并不意味着前线一切都好。
;姑娘,成姑娘不是说要和您一起去城外的寺庙祈福么?您若是实在放心不下殿下的话,不妨跟着成姑娘一起过去,多少能求个安心不是吗?
确实,凤朝歌现如今的状况倒是不太适合成天都闷在府中。她一坐下,脑子里便会时不时地想到那些刀光剑影的东西。
她同样是上过战场的,对这些东西的危险程度更是了然于胸。
;去祈福么?
成娴是叫过她,只不过这两日她都心绪不佳,所以一直都没有应承下来。
;那便过去看看吧,你帮我准备一下。
她愿意出来走动走动,成娴自然是相当乐意奉陪的。
过了这么些时日,她早就将那些负面的情绪消化了个一干二净。就算是此时前线突然传来噩耗,她都觉得自己能够承受得住了。
;要不我上奏父皇,让他准许你们去国寺吧?反正皇姐和我也要一同过去,去那边倒也清静些。
齐远听说了她们要过去祈福以后,同样兴致勃勃。
不过去国寺的话,还是有些太过招摇了。
一来朝中难免会有人诟病,二来,听说宫中这两日也要派人过去,凤朝歌可不想碰见意料之外的麻烦。
;你要是再这么说,我可就不让你去了。
能治得住齐远的人,现在倒是换成成娴了。
她只要一开口,保证齐远就能服服帖帖的,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说过他以后,成娴又转头看向了她,;朝歌,若是你还有别的想去的地方,我倒是可以陪你一同过去散散心。
;这种时节有什么好去的地方,不过都是些周而复始的东西。
凤朝歌疲倦地挥挥手,她其实是想过单独去国寺找了尘大师聊聊的。只不过,她还是有些怕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是噩耗,终究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你啊,以前我就说殿下和你般配,你还不承认。
成娴笑眯眯的看着她,忍不住调侃了两句,;现在倒好了,你把你自己都赔进去了吧?殿下一走,你可不是觉得这京城的一切都了无滋味了吗?不过你放心,殿下和爹爹他们,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我知道。
成娴有意安慰她,她要是再不展露笑颜,的确是有些对不起她的良苦用心了。
不过也是,跟着成娴还有齐远出来一趟,她心里确实没有醒来时那般憋闷了。在那一场噩梦之中,她还以为自己真的要失去齐衡了。
;听说皇兄在附近买了个山庄,要不等上完香以后我们去那边看看?
他一早就想过去了,只可惜修成以后齐衡一直都不让他过去。后来凤朝歌来了,他在齐衡心里就越发没地位了。
;那地方他已经送给我了,凤朝歌斜睨了他一眼,;想要过去的话,你是不是应该先征询一下我的意见?
;不光我想去,成娴也想过去,难道不是么?
他撇了撇嘴,其实帮着齐衡打理产业他也是怀了自己的私信的。再存上两个月的银钱,他就能在京郊修建一座同样规模的山庄出来,到时候一并送给成娴当作聘礼。
;过去看看吧,成娴笑着在他们两个之间打圆场,;那地方我听你说过,倒是一次都没有去过。
想要过去,也要等这边的事情先做成了再说。
寺庙里头倒是清幽得很,比起凤朝歌上一次过来的时候倒是要好了不少。
成娴还想找大师算上一卦,齐远当然是要眼巴巴地跟在她身后的。至于她,反倒在这个时候成了碍眼的了。
她无意去打扰他们两个,干脆一个人出去,想要在这附近转转。
走到了上次将小舞捡回来的那地方,她倒是又看见了熟悉的人。
;你在这里作甚?不是说了,从今往后不要再来纠缠我了吗?
在那边的大叔下面,罗青正在和一个男人纠缠着。那男人穿得十分寒酸,光是看背影她就能笃定那不是陆子俊了。
;还有,这些时日,都给我躲远些,不要让任何人找到你,也不要让对别人说我认识你,知道了吗?
罗青对那人的态度恶劣至极,那人一直背对着这边,倒是看不清楚他脸上是何种表情。
他一开口,声音倒是油里油气的,;这好像不太妥吧?有用着我的时候就好眼相待,等到用不上了,就过河拆桥了是吧?再说了,就算是让我离开京城,你总去要给些银子吧?
;给你,这些你都拿去!罗青被他气得脸色煞白,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塞了过去,;这次你要是再让人发现了踪迹,可就别怪我下狠手了。
那人拿了银子,倒是见好就收,没有继续纠缠下去。罗青看着他离开,这才匆匆忙忙地走回了寺庙里面。
凤朝歌躲在一旁等他们两个都走远了,这才从藏身的地方出来。
这一次过来,倒是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事情。她的嘴角轻轻勾起,心情倒是比刚来的时候又好了几分。
......
从寺庙回来以后,哪怕心里还是不安,凤朝歌还是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到了别的地方。
的确,与其将自己整日放置于这种颓丧情绪之中,倒不如趁此机会好好地收拾一下陆家。
陆子俊那一日和她说的话,她到现在都没有忘记。
他不是想要知道究竟么?
等她将陆家逼上绝路以后,自然会告诉他到底是为什么。
在寺庙之中遇见罗青,或许可以稍稍利用一下。只是,她暂且不清楚那个男人的身份,还要等查探出来再说。
她倒是记得罗青母家已经不剩下什么人了,那个人想来应该不是她的兄弟或者表亲。这样的话,事情可就好玩起来了。
她可是听说,自从木浅语嫁入陆府以后,恨不得日日都去找罗青的麻烦,更是将陆府给闹了个鸡犬不宁。
木浅语的性子她时清楚的,她从小就被木家的人娇生惯养着长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嫁到陆府去以后,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同别的女人共享自己的丈夫。
不过,罗青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倒是及时雨,帮她从木浅语那里扳回来了一城。
眼下最要紧的,倒是将陆家剩下的那些还能赚钱的铺子都收到自己的名下来。上次被她在背后阴了一下以后,陆家已经有很多铺子都入不敷出。她只需要将陆家眼下挂名出售的铺子都挑拣一番,选下那些还能派上用场的即可。
这事说来简单,真正做起来的时候的确挺多麻烦的。
京城之中并不只有她一个人在暗中盯着陆家,这可是块相当迷人的东西,凡是嗅到这风声的定然不会这般轻易地放过。
况且齐衡一走,那些不安好心的人又如同春笋一般涌了出来。
;这两天来了好几拨闹事的,酒楼起码亏损了两成有余,照这样下去,这个月损失掉的流水起码有上千两银子。
成娴叹了口气,尽管明白这样的日子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她心里还是有些不爽,;还有,那些人也忒可恶了些,每次都会找人最多的时候过来闹事,弄得来酒楼里吃饭的客人心里都不怎么痛快,有些常客甚至都不愿意来了。
;这样么?
凤朝歌卷起手中的账本轻轻敲了敲桌子,那些闹事的人她已经让人去查过了,多半都是些流氓地痞,给点银子便能做事的那种。他们都不肯说出背后到底是谁指使的,光是猜便能猜出好几家的名字来了。
;再这样下去,的确不是个办法,只不过要是对他们动粗赶他们出去的话,难免会闹得别的客人人心惶惶,吃饭的心情更是没了,这样就正好如那些人所愿了。
她还没和成娴商议出来个具体的解决办法,便又听见酒楼门口一阵喧闹,多半是那些闹事的人又找上门了。
;去看看吧,今天我定然要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自从接手了酒楼以后,成娴可是将这里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疼惜的。这些人三番五次地过来找麻烦,当真是活腻歪了。
走下楼去,一群流氓地痞正站在酒楼门口,将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已经有不少食客皱着眉头打算离开了。
更糟糕的是,他们或许是看楚荑柔柔弱弱的好欺负,直接将她当作了靶子。
;糟了,我过去帮忙!
楚荑平日里就是温温柔柔的,对身旁的每个人都客气至极。如今撞在了这些人面前,说不定还会被他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羞辱了。
;等等,我觉得,她好像不需要我们帮忙?
的确,楚荑平时看着那般好说话,如今在面对这些人的时候气势倒是毫不相让。
;小娘们,你知不知道哥几个是从哪来的,我们兄弟今天赏脸在你酒楼里吃东西,你就是这样待客的?
那几个人油头粉面的,一点都没有因为楚荑是个弱女子便让她三分。
;你们若是再这样,我可就报官了。
楚荑冷着一张脸,气势十足,;还有,酒楼没有任何招待不周的地方,反倒是你们这群人心存不轨,故意想要闹事,难道不是么?
;你!
那些人原本还以为楚荑会选择说些好话来息事宁人,没想到她竟然如此不给面子。
在为首那人的手落过来以前,成娴身边跟着的家丁已经冲了过去,将那些人统统打翻在地。
;往后还有闹事者,便是这样的下场!
成娴也算是对他们忍无可忍了,再这样,她可就想去找成啸留在京中的手下去借人了。
;成姑娘?我先去后厨帮忙了。
;诶,等等......
楚荑对她们两个的态度仍然和以前一样毕恭毕敬,甚至还刻意带了几分生疏。她向来就是这样的性格,成娴同样是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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