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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惊雷斗苍龙

    魏武侯从腰间解下一对指虎戴在手上,向杨破云说道:“你要的东西我还没拿到,你本不必这么着急来找我的。不过既然来了,我们就提前做个了断,我也好快些回去交差。”

    杨破云摇了摇头道,指着鹿安道:“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他的。”

    魏武侯道:“这可奇了。难道说内相大人要我护送的就是这蠢…那个鹿公子吗?我瞧着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不过,不管是不是他,我都不会让你把他带走。我是官,你是匪,今日还在我面前杀这么多人,你休想再跑掉。”

    虽然镔铁虬龙棍未带在身旁,他仍旧自信一定能将杨破云手到擒来,因此双拳紧握,展臂欺上,想速战速决。

    杨破云也是这个心思,此刻多在楼上待一刻,便会多增加一份凶险。见魏武侯如大鹏展翅一般袭来,已经找到破绽,自腰至脚猛地用力,口中一吼,刀随身躯涌出,直刺魏武侯心口。

    那知魏武侯用的乃是虚招,身子斜斜避过刀锋,右拳指虎直奔杨破云面门。杨破云似是早有预料,也微错身形让了开去。二人生平交手第一招,均是以硬碰硬全力击出,却又神奇的彼此错身而过,甚至连衣袖也未曾碰着,不由得从心底互赞对方一声功夫了得。

    楼下的山海游骑军士已经上到楼梯,一个手持大斧的汉子正要向杨破云出手,魏武侯却大叫一声,“三哥莫急,对手难得,你们看着就好!”

    两人走得均是刚猛路子,一人如惊雷临地、一人如苍龙击天,小小阁楼木屑乱飞、尘土弥漫,不多时已变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魏武侯用的虽是指虎,但在此地此时倒占了一寸短一寸险的便利,要比虬龙棍更加方便,不过杨破云刀势凌厉,他数次抢上眼看得逞却都被突来的刀锋迫开。

    杨破云其实早已看穿魏武侯破绽所在,但每每要出杀招之时,都瞥见楼梯口一人正挽着弓箭,箭头对准的正是自己要移动的方位。

    没射出去的箭,是最危险的箭。那弓箭随着二人打斗来回移动,料敌机先,压得杨破云只能疲于抵挡魏武侯的杀招。再斗一刻,魏武侯愈战愈勇,指虎数次划过杨破云身躯,留下道道血痕。

    远处兵马喧哗之声传来,杨破云知道不能再等。他一边抵挡,一边挪动脚步,引得魏武侯身形刚遮住那搭弓引箭人之时,双手持刀使出一招“云破天明”,九段刀第七刀,旋字诀,破局刀。

    魏武侯只见那钢刀卷起烈风直刺向自己咽喉,刀气如同当年山海关外的箭般贴脸穿过。

    这才是战场。

    魏武侯的武功是在战场上无数次与生死擦肩之际悟出来的,也只有在真正的战场上,才能发挥到极致。

    他一拳击向杨破云的刀,“彭”的一声,手上指虎寸断。

    杨破云虎口震动,刀刃却顺势向下划开了魏武侯的肋甲。魏武侯腰间一阵刺痛,急忙向后撤了两步。杨破云大喝一声,一刀砍断地板下深藏的龙骨。

    这阁楼建在琉璃楼顶,全靠一根龙骨支撑。龙骨一断,整个阁楼便塌了下来。烟尘飞扬中,众人纷纷跃下,滚落在大街之上。待得尘土消散时,杨破云已然不见。

    魏武侯面色失望的理了下破损的肋甲,却又向众人笑道:“看来这次差事要比我想的有意思的多!”他翻身上马,领兵而去。

    刚从土里扒出来的刘知府怔怔站在原地,许久方才清醒过来,环顾四周大声喊道:“鹿公子呢,鹿公子去哪里了?”

    老乞丐曲黑慢慢悠悠的走到跟前,对他说道:“你说那个粉嫩的公子哥吗?刚才你们忙乱之时,一个黑衣人挟住飞奔走了。”刘知府闻言,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鹿公子被掳走,他的小命恐怕难保了。

    曲黑乐呵呵的捋了捋花白胡须,向身旁的两个弟子说道:“第一场戏演完了,我们也得回家了,主事的还等着我们的消息呢!”转身便隐匿在夜幕下的深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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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武昌城到刘家庄,最快的马也要走四个时辰。杨破云挟着鹿安翻过城墙,很是废了一番力气。那小子一直伏在马上一点声音都没出,他担心没了性命,探了下鼻息方才安下心来,附在马上慢慢闭上眼。

    “晨起懒梳洗,弄妆迟挽纱。白马窗下过,问郎是谁家。”

    杨破云永远记得十二年前的那一场初见。他正骑着白马路过一家宅院边上的小楼。楼上窗户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如春光般明媚的少女探了出来,双手支腮望着他。如山黛一般的眉下,是湖水一般泛着粼粼笑意的眼睛,温暖而明亮。

    “喂,你是谁家的儿郎啊?”

    杨破云脸一下子羞红,怔在哪里说不出话。

    “咯咯咯。”少女笑了起来,又接着问道:“你的马儿好漂亮,你要去那里啊?”

    “我要去东郊玉黛湖做事。”

    “哦,听说湖边的桃花开了,你带我去好不好!”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从窗台一跃而下。杨破云急忙伸手将她托住。

    “哈哈哈,好玩好玩。”她一拍马身,白马似通人性一般,撒开四蹄跑了开来,留下一路笑声。

    “我叫卢夕月,你是谁?”

    “我叫卢夕月,你是谁?

    “我叫卢夕月,你是谁?”

    ……

    “我是杨破云。你可还好吗?”

    他不愿睁开眼睛,星空再亮,也永远无法照亮前方的道路。他也不敢睡去,在梦中常会出现让他不敢回忆的场景。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安然睡过了,往事如同一只飞入他眼中的麦芒,无论睁眼还是闭眼,总是会刺的他泪流满面。

    他曾经怨恨苍天不公,凭什么让他在少年时就失去了父母,过着寄人篱下、流离漂泊的生活。但当他最无助的时候,一双温暖大手牵住了他,给了他一个叫做东林武宗的家。他害怕贺云暖失望,更害怕被再次抛弃,因此非常努力的练习功夫,小小年纪便得九段刀之大成,十五岁即入列锦衣卫,成了师父的左膀右臂。

    二十五岁那年,他遇见了一见倾心的女孩,发誓要守护她一生。这应该是一个最美好的结局,可偏偏破坏这结局的正是他最信赖的师父。

    那一年,卢夕月问他,能否带她出走江湖永不回来。他迟疑了一下。只是一下,卢夕月便再没给他机会。她身披凤冠霞帔,转身便上了凤辇,在贺云暖的护送之下,入了层层深宫。

    原来命运兜兜转转,到头来还是他一个人啊。既无留恋了,他便骑上白马,远入江湖再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