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厢。俞鹿放走了魔灵去偷送花瓣后, 面上没有露出任何异样,采了一些花,就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城堡中。
距离拉得太过遥远, 她已经感应不到魔灵的状态了。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眼下能做的就是等待。如无意外, 魔灵今晚就能回来了。
俞鹿很谨慎,因为知道城堡的外面有固若金汤的结界,有任何异样的东西闯入, 都会引起巴提尔一方的警觉, 所以,俞鹿特意嘱咐魔灵今晚不要擅闯结界,在外面树林里藏好。
愣是等到了第二天, 俞鹿再次以放风为借口,让乌索带自己出去,才暗中让魔灵回到了自己身上。
回房间后,俞鹿锁好门,将魔灵放出,细细询问了它昨天的情况。
就和系统所说的一样,沙利叶暗自来了下界地狱查线索。
下界地狱前脚起异动, 好友后脚出事,俞鹿又失踪了, 沙利叶已经对二者的联系起疑了。但他估计没想到真相和巴提尔的复活有关,且敌人的据点就在废弃的旧王城。探查的范围暂时局限在城里。不过这也方便魔灵找到他。
得知魔灵顺利交付了那片花瓣, 俞鹿松了一口气, 心头大石落地,神色也柔和了很多。
她伸出了手掌,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魔灵没有实体的虚影, 就像在摸一团空气,认真地说:“煤球,这次真的多亏你了。当初在天界图书馆,我差点被你的主人骗过去吃掉,后来还被迫跟你缔结了主仆契约……说实话,那时候我一直觉得你是个麻烦。但是,现在,我已经不那么认为了。”
原本还在上下飘动的煤球呆住了,在半空僵了半晌,忽然激动地喷出了好几束黑烟,伴随着“噗噗噗”的类似于放烟花的声音。
俞鹿微惊:“你怎么了?”
系统:“没事,它就是激动而已。”
系统话音刚落,煤球倏然加速,撞进了俞鹿的怀里。由于没有实体,一撞就穿过了俞鹿的身体。不过它没有气馁,瞬间再次聚合了起来,这次,小心翼翼地飘入了俞鹿的臂弯里,继续喷烟:“主人,我好高兴,几百年里第一次有人夸我呢!”
俞鹿:“……”
第一次获得了认可,煤球很兴奋,打开了话匣子:“其实我也是第一次被允许离开主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做事,还在外面待了一日一夜,这让我变得好虚弱好虚弱,中途还差点以为自己飘不回来了!”
“我知道,辛苦你了。”俞鹿想了想,问:“不过,你被迫当了奴隶那么久,就没想过要摆脱枷锁吗?”
“我想是想,但没戏。契约一旦订立,就永久有效。除非主人愿意主动放我走,我才能自由。”煤球忽觉失言,忙表忠心道:“不过有你这样的主人,我已经没那么渴望解除契约了!”
“是吗?”俞鹿笑了笑,心想反正她之后也会被巴提尔征用身体了,在死之前,就再做一件好事,放这个魔灵自由吧,别让它继续被巴提尔奴役了。
唉,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心理素质。被软禁的时间久了,她已经接受了自己既定的结局,甚至还可以对此开开玩笑了。
俞鹿在床上睡了一觉。醒来时天已完全黑了,进度条却是纹丝不动,还停在85%。
奇怪了,以天使的飞行速度来估算,沙利叶几个小时前就该回到第一天了。
难道他还没将那枚花瓣拿去给加百列用?或者说中途出现了变数?不然这么重要的剧情转折点,不可能不体现在进度条上的啊。
系统:“速度慢也是正常现象。说到底,加百列是跟你来到下界地狱后才出事的,你的嫌疑可还没洗脱,沙利叶再不着调,也不敢不慎重一点吧。”
俞鹿:“好吧,有道理。”
……
正如系统所预料的那样,在魔灵火速离开后,沙利叶追逐无果,在荒凉的街上僵立片刻,倏然握紧了那瓣花瓣,转身往天界飞去。
魔灵告诉他,加百列是被敌人用“戕神之戒”暗算了。
之前,天界束手无措,是因为对敌人的武器没有头绪,所以也不知道如何对症下药。
眼下,魔灵直接点出了武器。作为行走的下界地狱小百科,沙利叶调动记忆,很快就回忆起来——传说中,这是已经消失三百年的地狱之王巴提尔手握的两件法宝之一。在圣战期间,与恶魔权杖相辅相成,对天使大军造成了重创,可见威力有多么强大。
加百列若是中了暗算,为其所伤,也不出奇。
随着巴提尔一起消失的法宝现世了,那么距离本尊出现还会远吗?看来,最近下界地狱的异动,多半与这有关系。
用持有者的血去解除它对神格的破坏,也是正确的解法。问题只在于,那只魔灵是否可信,以及这片花瓣上的血,是否真的属于持有者而已。
回到天界后,因为事关重大,沙利叶并未对弥赛亚和另外几名知情的炽天使隐瞒这件事。
弥赛亚一听,就颇为严厉地阻止了沙利叶:“殿下,恕我直言,你还不清楚那个操纵那个魔灵来找你的家伙的真面目,怎么可以如此轻率地信任地狱的家伙?”
“加百列目前的状况和天使被‘戕神之戒’所伤的历史记载一模一样,就武器这一点,我认为魔灵没有撒谎。更何况,你我也看到,这片花瓣没有施加诅咒,也没有被做手脚,就是地狱随处可见的植物而已。”沙利叶倚着月下的栏杆,红发飘舞,二指夹着那枚花瓣,轻轻转了转,解释道:“如果花瓣上的血不属于暗算者,那顶多就是白用功罢了,不会对加百列造成什么影响。”
“我赞同沙利叶的看法。不妨试一试。”雷米尔走上前,沉声说:“加冕之日越来越近了。你们忘了吗?加百列和我们任何天使都不同,他连加冕的日子也是在出生的时候就被预示之镜选定的,这一定有其深意,他对天界是特殊的。”
预示之镜的年龄几乎和天界的历史同等,比很多炽天使的年龄都大。它是智慧集成的神器,昭示吉凶和命运。
在历史中,只有寥寥几个炽天使做出了和预示结果不同的选择。他们的结局都无一例外,不仅毁灭了自己,也给天界带来了灾难。
未来的安排,还是不要轻易忤逆为妙。尤其,加百列的地位,毋庸置疑比前面那些天使要尊贵得多。
乌列耸了耸肩,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试一试吧。最糟糕的结果,无非也就是回到生命之树,再降生一次罢了。如果放着不管,再过一段时间也是殊途同归,那为什么不搏一把?”
大天使长们的看法也都类似,死马当活马医。弥赛亚见状,也是无可奈何。
沙利叶点头,从栏杆上跃下,靠近了床边,双指夹着花瓣,闭眼,默念咒语。
风穿空而过,花瓣漂浮在了半空。遽然间,爆出了耀眼的光,犹如太阳凝缩而成的放光体,将整片大殿都照亮了。离得近的天使都脸色微变,忍不住退后了几步,用翅膀挡住了眼。
在那眼睛所无法直视的光芒中,花瓣碎裂成了无数的小碎片,恍惚间,似乎听见了玻璃碎裂的清脆声音。碎片在半空快速旋转,倏然成列,融入了床上那沉睡的金发天使的眉心。
两秒的沉寂后,殿内所有天使,都同时感觉到了一股熟悉而强大的力量,犹如涨潮时的波涛,自床的方向向四周扩散,震得他们连连后退。
沙利叶离得太近,首当其冲,颇有些狼狈地往后飞了几步,才稳住了步伐:“……我去,加百列,我差点被你撂倒了!”
加百列没有任何反应。那沉睡中的年轻容颜,透露着一种深邃、宁静而隽永的美——如果忽略了他爆发出的力量的破坏性的话。
雷米尔放下挡光的翅膀,急问:“这是成了吧?”
沙利叶揉着自己的肩,点头说:“爆发出来的是水系光魔法的力,估计是成了。接下来,等他自动修复就好了。”
……
俞鹿等了两天,进度条也还是没变化。不过她的心态已经完全放平了。
正好肚子有点饿,需要补充魅魔真正的食物,俞鹿握住了一枚梦石,在被窝里蜷成了一团,静静地等待进入一个陌生人的梦境。
也许睡一觉进度条就满了。
很快,她的意识就陷入了沉睡中。
再一睁眼时,俞鹿就愕然地发现自己置身在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夜阑深静,天上宫阙,白纱轻舞。远方错落着悬浮的岛屿,尖锐的教堂钟楼。
这里天界,第一天,加百列的宫殿!
通常,入梦的情景会是梦的主人沉睡的地方。譬如说,若她入了一个探险家的梦,那么梦中景色,很大概率会是野外。
如果出现在这里,梦的主人很大概率是加百列。
这是怎么一回事?按理说天使的梦是很难进入的啊……
魅魔能操控梦境的走向,在梦中也是自由的。俞鹿呆了一会儿,跑过了空荡荡的大殿,快步冲进了熟悉的地方——加百列的卧室。
这里的摆设还是老样子。一段时间没见的加百列,赫然躺在了前方的床上。
果然,这里是加百列的梦境。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经恢复了很多。沙利叶已经将花瓣用在他身上了吧,不然他是不可能有梦的。
不过,估计加百列的意识还昏昏沉沉的,没发现自己的梦境有个不速之客闯了进来。
在银月的光照下,俞鹿慢慢地走到了床边,低头说:“殿下,好久不见了。”
加百列呼吸均匀,双手交叉放在了被子上。
反正这是在梦里,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俞鹿有点心痒,仗着加百列没醒,大着胆子,也爬到了床上,窝在天使长的身边。这样的姿势让她感觉到了安全:“殿下,当天伤害你的不是我。我永远不可能对你做那种事。你相信吗?”
关于被带走这件事,俞鹿最遗憾的是不能为自己辩驳。她不想留下一个卑劣偷袭者的最后印象给加百列。所以,虽然知道这是梦境,为了发泄心里的郁闷,俞鹿还是自言自语,将事情都颠三倒四地说了。
“你说,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么倒霉的魅魔啊。养大我的哥哥只拿我当工具,我发现了还得装不知道。巴提尔要用我的身体复活,现在把我软禁了起来。好像我的生命是没有意义的,出生就是为了替人做嫁衣裳,所有人都希望我如他们所愿那样死去。”俞鹿扯了扯嘴角,声音陡然变轻了,认真地说:“只有殿下你,希望我活着。”
“——所以,即使在未来,我的这具身体,命中注定会死在你的手里,我也心甘情愿。”
俞鹿趴在他的心口处,目光落在了他那张完美得超越了性别、雌雄莫辩的面容上。慢慢地,仿佛受了蛊惑,神差鬼使地低下头,偷亲了一下那张色淡如水的嘴唇。
他的唇瓣非常柔软。
停顿了片刻,俞鹿才意犹未尽地直起身来,心道这下满足了。
这估计是大天使长的初吻吧。占了大便宜了。
然后,她就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半睁开的蓝眼睛。
金色的睫毛颤啊颤,视线垂了下来,喜怒不辨地凝视着她。
俞鹿:“…………”
她眨了眨眼。
两秒后,一个激灵,吓得往后一倒,差点滚到了地毯上。
擦,加百列怎么在这个时候醒了?!
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因为太过惊慌,甚至忘了这里是梦境。看到加百列一动,俞鹿慌不择路地窜下了地。手腕却在这时被一股大力拧住了,紧接着,被扔到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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