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黄的铅画纸中央, 是一个□□的少年的素描画像。起伏有致的腰腹、大腿线条,结实修长的肌肉,使他看起来仿佛在西洋古典画的繁花中侧卧的雕塑之神。
作画者那细腻生动、富有灵气的笔触, 淋漓尽致地将一种年轻蓬勃、桀骜性感的美感, 展现在了画纸上, 迷人得无懈可击。
池聿明虽然没有正儿八经读过艺术科,但本身是年轻人,也留过洋,思想要开放很多。早就知道了俞鹿学的西洋画里, 其中一门技艺是人体素描课, 需要许多人围着一个光着身体的模特来绘画。故而,俞鹿的画册出现几张**画, 在池聿明看来,其实是不足为奇的事。
前提是, 这位画中模特的面容,不是那么该死地熟悉!
“你!你!”
犹如晴天一个霹雳劈傻了他, 池聿明嘴唇哆嗦,“你”了半天, 也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俞鹿故意装作注意力被桌子上的糕点吸引了, 好一会儿, 确认池聿明已经看清那副画了,并且大受刺激,她才故作惊讶地转过头来, 随即,柳眉一竖,“啪”地将画册一压,合拢了起来, 不大高兴地说:“池聿明,你怎么能偷看我的画册啊。”
“!!!”
池聿明的表情,果然无比精彩。忽然,额角有数条青筋绽起,他伸手,再次夺过了画册,转过了身去,翻回那一页,死死盯着,确定自己不是看岔了,画上的模特真的是那个叫做阿恪的少年!
俞鹿在他背后拍了拍桌子,恼怒道:“喂,你干什么,快还给我,我的画要是被你弄皱了,你可赔不起!”
池聿明转过身,愤怒地将这画册折叠,把那副素描画暴露在了阳光底下,朝向俞鹿,质问道:“你,你说,这是什么?!你这都画了什么!”
那委屈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如同一个头顶祥云飘绿、拿到了妻子出轨证据的男人。
俞鹿在池聿明的瞪视下,优雅地摸了摸自己的指甲:“还能是什么,我的素描作品啊,怎么样,是不是画得很棒?”
池聿明捏紧拳头,急得脸红脖子粗:“俞鹿,你怎么可以画这种东西!”
俞鹿用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哼音:“你这么惊讶干什么啊,你是第一天知道我喜欢画人体素描么?我在西洋人那边的学校,还有泉州的画室里,也经常干这个啊。”
“那能一样吗?你去西洋上课,在画室画画,是很多人一起对着一个模特在画!但这幅画……你是和他单独在房间里画的吧?”池聿明差点咬到舌头,又酸又妒又急,没留神连自己也骂进去了:“你不觉得很危险吗?你不知道男人再怎么道貌岸然,私下里都是一路货色吗?不仅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让他在你面前脱光衣服!万一他兽性大发,欲对你行不轨之事,你怎么办?”
“唔……”俞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拎起了一块糕点,放进了嘴里:“糕点不错。”
按理说,姑娘家听见这种话,再怎么心大,也还是会有一点儿警惕的。俞鹿的反应未免太淡定了。池聿明当下就觉得有些不对,不过,这会儿他没有深想。
反倒是见俞鹿还事不关己地吃着东西,池聿明越发烦躁:“还有你爹呢?他本来就不喜欢你学这些,万一这事儿让你爹知道了,他绝对饶不了你!”
“所以,我根本就没打算让我爹知道。”俞鹿的屁股稍微离开了一下椅子,将画册给夺了回来,压在自己手肘底下,懒洋洋道:“天高皇帝远,他又没长千里眼,除非有人给他告密,不然,他管得着我吗?”
“就算你的父亲没发现……你和那个人才认识了几天时间,你怎么敢放心和他做这种事!”池聿明一瞪眼,上前一步,按住俞鹿的手,似乎想将那本画册夺过来:“你放开,我要看看里面究竟有多少!”
“我不放!”
就在这个时候,院子外面,终于传来了落叶被人轻轻踩过的沙沙声。
真可谓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俞鹿精神一振,转过头去。
午时的天空明灿,阿恪换下了清早时的那件布袍,正站在门边看着她。
双方对视了一眼,俞鹿抿了抿唇。
她不知道阿恪是怎么想的,但这一刻,她的心脏猛地悬了起来。
第一场戏来了,成败在此一举了!
还是担心阿恪会过于拘谨,不懂得主动,让池聿明怀疑,令她前功尽弃,俞鹿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抱起了画板,主动道:“阿恪!你来啦……”
阿恪没做声,淡淡地扫了池聿明与她亲密握着的手一眼,随后,便很自然地跨了进来,朝她大步走来。
他额前的碎发有点长了,轻轻地颤抖着,扫着浓黑的眉毛。来到俞鹿前,阿恪弯腰一伸手臂,环过她纤瘦的背,揽住了她的肩,将她娇小的身躯往自己的方向搂来。
这是一个看似在搀扶人,实则隐隐带着男人才看懂的,有“隔绝”意味的动作。
俞鹿暗暗吃了一惊,微一抬头,感觉自己紧紧贴上了少年火热的身体。
阿恪居然……这么上道!
担心的情况都没有发生。她甚至不用使出任何劲儿,去演一出也许会很做作的戏,因为阿恪的动作如此地理所当然,充满了掌控欲。
一看就超过了正常关系该有的分寸。
比她想象的要演得好多了。
池聿明亦是目瞪口呆。
直至两人消失在了院子前,他还僵硬地站在原地,脸色一时铁青一时煞白。
……
一出了院子,走到了少人的林子里,俞鹿松了口气,这才看了阿恪一眼。
不知为何,她觉得阿恪这一刻的情绪不是太高。
可能是因为被她强迫了,真的演起来的时候,会有些不好意思吧。
不过她不管。反正已经开了头了,怎么也得演到结局。
而且通过这件事,她已经能确认阿恪对自己很有好感了。傻子才不打铁趁热呢!
等周围看不到人了,俞鹿就耍赖,不肯再走了,命令阿恪背她,带她去他家山上的那间小木屋。
阿恪先是背起了她,听到后面那要求,有些怔愣:“为何?”
“你笨呀!我为了想办法赶走池聿明,昨晚都没睡好,一大早又起来去找你了,现在严重缺觉,根本没精神出去写生了,就想找个地方休息。”俞鹿趴在他肩上,贴着他的耳朵道:“可我家被他堵了,这么好的天气,我又跟你处在‘热恋期’,怎么能不出去约会,就待在家里睡觉?快让我去你那补个觉。”
阿恪的脚步一停,想起那破漏的小屋子,忽然觉得,和娇贵的她比起来,有些“自惭形秽”,就迟疑了一下:“俞小姐,你说你要去……”
话未说完,他的耳垂,就忽然传来了一阵微微的痛意。在意识到那是被她尖锐的犬齿叮咬了一下后,一刹那间,阿恪的呼吸就僵了僵。
仿佛有滚烫的血流,在刷刷地涌上了他的耳垂。
“我不管。”俞鹿收紧了双臂,看着他有些发红的耳垂,心情颇好,说:“我都不嫌你,难道你嫌我吗?赶紧带我去!”
……
清晨去的时候,阿恪刚起来不久,那小屋子连窗帘也没拉起来,光线很暗。
中午再来,窗帘都挽起来了,朦胧的玻璃上结着半透明的冰层。椅子靠墙摆着。床上的软物也收拾得整整齐齐了。
一进门,被放在了地上,俞鹿就搓了搓手臂,小声抱怨:“好冷啊。”
“我去烧柴,马上就暖起来了。”
俞鹿在床上坐了下来,却并没有躺下。而是环顾了一下这个房间。
这个屋子平时应该都是阿恪住得比较多。因为上山劳作一般都是男人的事,他的继父的腿脚不好,不可能长居在山上。所以,这里的生活痕迹,多半都是阿恪留下的。
忽然,俞鹿发现一根木柱子上有好几道打横的划痕,就指着那里,询问折身回来的阿恪:“那是什么东西?你刻上去的吗?”
阿恪瞥了一眼,点头,解释:“小时候,想快点长高,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记录自己的身高。”
俞鹿来了兴趣,凑近了些,研究了一会儿那些数据,乐不可支:“我看看……你小时候好小一个啊。就是这两三年个子窜得快。果然男孩子都是这样,先发育的人都没有晚发育的长得高。你为什么长高的愿望那么强烈啊?”
“长得高,力气大了,就可以替家里干多点活。”
俞鹿哼笑一声:“我就知道。”
阿恪看着她笑意盎然的侧脸,又顺着她的视线,再看了一眼那些划痕,有和煦的暖意涌上了眼底,跟着微微一笑。
屋子很小,暖炉点燃了不久,温度就升起来了。俞鹿冻得冰块似的手脚也舒服了一点儿。终于研究完了阿恪这些年的身高变化,直起身来,发现阿恪从床底下抱出了一袋新的被褥,正安静地站着等她,不禁有些疑惑地看了过去。
“……”阿恪等了片刻,蹙眉问道:“你不是,要休息吗?”
俞鹿噗一声笑了:“呆子,我跟你开玩笑的!我来你这里是有重要的事和你说,你先过来这里。”
她拍了拍自己身边。
阿恪不疑有他。顾虑俞鹿等一下也许要用到被子,他将那些东西先放到了椅子上,就坐到了她的身边。
“刚才,我已经暗示了池聿明我和你在一起了。他应该很清楚,按我的性格,恨不得张扬得全世界立刻知道的事未必是真的,很可能只是在虚张声势。反而是一直半遮半掩、被他‘看出来’再被迫承认的事,看起来逼真得多。只要池聿明不傻,一定已经开始怀疑我们的关系了。”俞鹿抱着手臂,分析道:“他不会立刻相信自己的直觉,八成还会用更多招数来试探我们的关系到哪一步。为了那个时刻,我们要提前练习。”
阿恪一开始只是在若有所思地听着。
直到最后那句话闯入他耳中,隐隐明白了她的意思,忽然间,他的心就漏跳了半拍。
同一时刻,他的鼻端嗅到了一阵馨香的气息。俞鹿靠近了他,以没有受伤的那条腿单膝跪在床上,支起了身子,让自己比坐在床沿上的他,高出了足足一个头。
她垂首,捧着他的下颌,微一用力,迫使少年抬起头来。
一只手上移,拨开了他黑色的碎发,看着那双仿佛狼崽一样的眼,她微微一笑,单刀直入地问:“我问你,你亲过女孩子没有?”
“……没有。”
阿恪没有移开视线,喉咙发紧,长久的安静后,干哑却直白地答了一句。
“一次也没有过吗?”
“……”
这一次不用阿恪回答了。俞鹿已经从他绷紧的下颌,看出了他的答案,不禁有点儿得意。
“那我教你怎么亲我。好好学,知道不?”
纵然已经猜到了她的意图,可她毫不掩饰地说出了这句话,还是让阿恪感到了震动。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唇上就热了一下。
她俯身,闭着眼睛吻了下来。柔弱无骨的小手,一只把着他的下巴,另一只慢慢松开了他前额的头发,滑过了他的后脑勺,有些蛮横地压住了他的后颈。
那温润、柔软、触感陌生的属于女孩子的唇瓣,轻柔旖旎地摩挲了一下他干燥的嘴唇。随即,她的舌头就大胆地顶分了他的唇缝,小兽划地盘一样,加深了这个吻。
……
阿恪定定地仰着头,被她揪着头发,掐着下巴深吻,有好几秒种,脑海都是空白的。
细微的刺激与麻痹感,和着发烫的血,涮涮地冲着脊柱里密集的神经末梢。听见她含糊的鼻息,鼠蹊也在轻微跳动。
眩晕让他感受不到时间流逝,手心里全是热汗。所有的观感,都被迫集中到了相触的唇上,慢慢地,阿恪的喉间发出了含糊的一声,慢慢地循着本能,回应了她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吻却忽然停了下来。阿恪睁目,听见了俞鹿不满的声音:“笨,你别屏着气,要换气的呀。”
这句抱怨,倒是不严厉,还染了些撒娇和调侃的意味。
却仿佛是锦缎里藏着的一根细微的针,刺得阿恪醒了过来,双目有些发红地看着她。
后背一阵热,一阵冷,仿佛火与冰在交替着。刺激混杂着那丝不明朗的苦涩与嫉妒,在烧灼着他的神经。
——在这个绵长的吻中,与生涩的他比起来,她明显姿态娴熟,游刃有余,控制着节奏。
一看就知道,她在这方面,有很多很多的经验。
作者有话要说: 【脑洞小剧场】
池聿明:我懂了,我不过是推动你们发展的工具鱼罢了。QA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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