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的清晨, 天还没有彻底亮起来,丛林里漂浮着淡薄的雾霭。十多辆越野车就悍勇地碾入了猎隼的基地。
马达的轰鸣声,让不少还在睡梦中的人都被叫醒了, 纷纷伸着懒腰,走出了房间。有一些人已经冲了上去, 一边笑骂这些扰人清梦的队友们,一边和他们拥抱了起来。
亚瑟打开车门,跳了下车。
他正处于成长最快的年纪, 身高已飙升至了184,和拉斐尔几近持平了, 也和十七八岁时的帕特里克差不多高。比例极佳,宽肩窄胯,身形遒劲有力, 肌理形状修长。
在周围这一群筋肉虬结、虎背熊腰、身高逼近两米、面目凶悍的雇佣兵中,这样的身材被衬得略有些斯文了。不过,这不代表这种身材中看不中用。
与那些整天泡在健身房里,吃蛋白|粉增肌增重的男人不一样, 雇佣兵们不关心自己看起来好不好看, 只关心钱、女人和任务。他们的体型都是通过在真枪实弹的生死线上千锤百炼、受伤百次而形成的。两者之间的差距,唯有血肉可以填平。
埃里克的保镖们就属于看起来很壮,实际上根本不会被懂行的雇佣兵们放在眼里的类型。所以, 哪怕这群保镖的身材普遍比亚瑟大一圈,真正打起来时,也完全不是亚瑟的对手。
应该说,现在在猎隼里,近身格斗方面,亚瑟已经几乎没有敌手了。
亚瑟环顾了一周, 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最想见到的人并没有一如既往地出现。
亚瑟微微蹙起了眉,看到不远处穿着白大褂的保罗正在给乔伊斯检查他那只脱过臼的手的恢复情况,便走到了保罗的面前,直截了当地问道:“保罗,我姐姐在哪?”
“罗德尼老爷昨天晚上情况不大好,俞鹿在贴身照顾他。”保罗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了一下,慢条斯理地说:“现在老爷刚睡下,她应该也回去休息了吧。”
亚瑟闻言,说了一声“好”,就与他们擦身而过了。
“亚瑟这小子,这是没戒奶还是怎么着,回来第一时间就找俞鹿。”乔伊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点摸不着头脑。
保罗头也不抬地说:“他也不是第一天这样了,十二岁开始就这个样子,就喜欢粘着俞鹿。”
“那还蛮可惜的。”乔伊斯笑了起来:“听说很多小孩子都会排斥继母,亚瑟和她相处得那么融洽,要是俞鹿真的嫁给了罗德尼老爷的话,亚瑟岂不是会真的将她当成母亲来对待?也算是可以弥补一些缺失的母爱吧。”
“呵呵……”保罗却似乎早已洞察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一笑,说:“我看亚瑟抱的未必是你说的这个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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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墅中静悄悄的,窗帘几乎都拉了起来,家具、地毯,都隐匿在了黯淡的青光里。
红色大沙发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杯咖啡。俞鹿抱着枕头,头歪着,整个人斜倚在了沙发扶手上,陷入了睡眠中。大概睡得并不沉,所以,眼睫一直在轻颤。
罗德尼这老头子,虽然改写了自己原剧情里早死的命运,超长待机了五年,不过,说实话也没好过到哪里去。众所周知,瘫痪的中老年人,是最容易出现并发症的。哪怕罗德尼重金请了二十四小时的私家看护,也杜绝不了这些后遗症。如同一台受过重创的老朽机器,再怎么用心维护,也阻挡不了它一天天变坏。
也许这就是原剧情的加持吧——就算不死,也不会让人舒服就是了。
这也导致了罗德尼的脾气越发古怪和阴晴不定,很难伺候。
近来,罗德尼已经瘦得像一个骷髅了。现在是秋天,俞鹿有种预感,他也许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虽然这家伙不是好东西,但是,看见一个曾经叱咤风云的雇佣兵头子,一步步地走向末路,俞鹿还是挺感慨的。
由于亚瑟几天没回来了,根据“和主角接触多了,罗德尼就会倒霉”的定理来反推,罗德尼这几天开始有劲儿折腾人了。昨天晚上,他不睡觉,就要全部人陪他不睡觉。
当俞鹿疲惫地从他的房间走出来时,天都要亮了。
她的作息颠倒了几天,喉咙隐隐作痛,如果回房倒头就睡,那恐怕得晚上才起来,继续日夜颠倒,对胃也不好。所以,俞鹿为了不让自己睡着,就来到客厅,给自己泡了杯咖啡,打算喝几口,扛过这个白天,晚上八点就去睡觉。
结果睡神还是赢了她。咖啡也完全不起作用了。她的头一靠在了沙发扶手上,发沉的眼皮便自动上下黏合了起来,不知不觉就沉浸入了浅寐之中。
这场短暂的睡眠,持续到了俞鹿在迷糊中,感觉有人走近了她。
有道视线,似乎在她跟前,凝视了她一会儿,接着,那人轻手轻脚地走开了。片刻后又回来了。俞鹿感觉到自己的肩上一暖,沉浸在香甜睡眠里的注意力猛地一收。
她睁开了酸胀的眼睛,刚好看到了亚瑟给她盖了一张毯子,正准备收手的模样。
“亚瑟?”俞鹿揉了揉眼睛,声音有些沙哑:“你们回来了吗?”
“嗯。”亚瑟见她已经醒了,便不走了,在沙发旁坐了下来,摸了摸她冰凉的手:“姐姐,这都秋天了,你在这里睡觉,很容易着凉的。”
“我没想睡觉的,就是坐一坐,不小心睡着了。”俞鹿拨了拨发丝,示意他看桌子上的咖啡,对亚瑟轻轻一笑:“你看,我给自己泡了咖啡,不过现在已经冷了。”
五年的时光过去了,独属于东方女人的妩媚和清纯,互相缠绕着,深陷在了她醉人的一颦一笑里。由于疲倦,俞鹿的眼睫微微垂着,微红的眼眶仿佛被雾气浸染过,有种朦朦胧胧的湿润感。
亚瑟的目光,几不可见地暗了暗,膝上的双手,也微微用力,虚握了一下。
不过,等俞鹿看过来时,亚瑟已经若无其事地垂下了目光,轻吸口气,有点儿心疼地问:“都这么累了,怎么不上去床上睡?”
“我这一睡肯定得睡到前半夜,作息就更加调不过来了。其实也还好,就是熬了几天而已。”俞鹿打了个呵欠,觉得继续在亚瑟面前半躺着的姿势不太好,便坐直了身体,裹着毯子,问:“对了,我之前和乔伊斯在通讯仪里聊天时,他说你自己单独去执行掮客交给你们的任务了。”
唉,不得不说,亚瑟这小子还真体贴。如果不是他给她盖了毯子,她都没发现秋天的早上,客厅里居然这么冷。
亚瑟听了这话,眯了眯眼,捕捉到了另一个重点,脸登时一黑:“乔伊斯经常和你聊天吗?”
“嗯?没有,就是昨晚在通讯仪里,我问了两句你的情况而已。”俞鹿有些哭笑不得。亚瑟这算是什么关注点。
亚瑟面色稍缓。
俞鹿端详他:“你没受伤吧?”
亚瑟想了想,点头说:“有。”
俞鹿微怔,瞬间往前坐了坐,有点紧张地抓住了他的手,上看下看:“哪里?你昨天晚上怎么不说?是手吗,还是身体的哪里?”
亚瑟任由她上下端详自己,心中那种被疏远的感觉又淡化了,颇有些甜滋滋的,主动将手递了上去,撒娇道:“这里,你看,被刮伤了。”
俞鹿:“……”
俞鹿无语地看着亚瑟的手指关节,上面的确有一处擦破了皮、轻微红肿的“伤口”。她忍不住抚额:“不是,你这伤口,再过半天,都能自行愈合了吧。”
亚瑟“噗嗤”一声,笑弯了眼,暗绿的眼眸仿佛漾着柔光,坐近了一些,像小时候一样,脸颊隔着毯子,靠在了俞鹿的肩上,小声说:“姐姐,我想你了。我只不过是想听你和我多说说话,才和你开玩笑的,对不起。”
那温热的气息扑在了俞鹿耳边,让俞鹿有种很难形容的、仿佛有蚂蚁在后脖子爬来爬去的感觉,痒痒的。
十三四岁时的亚瑟,也喜欢这样抱她,给俞鹿的感觉,就像是挂了个吉祥物在自己身上。
现在的他都十七八岁了,长手长腿的,俞鹿反倒有种自己变成了少年的泰迪熊玩偶,被他禁锢在怀中的感觉。这体位,怎么看都有一种不太对劲的感觉啊喂!
唉……果然,亚瑟哪里都好,就是太粘人了。
“好了好了,你先松开,我口渴了。”为免小妈文学苗头再起,俞鹿借着拿杯子的动作,将他的手捊了下来。
但是,杯子却被亚瑟先一步夺走了:“咖啡已经凉了,我去给你重新泡一杯吧。”
俞鹿点头,目送着他离去。
系统幽幽地说:“你昨晚很困的时候,不是巴不得亚瑟早点回来,让你摸他几下,以增加亲密度,来抵抗罗德尼的魔咒的么?”
俞鹿:“那是我不清醒的时候的想法。现在想想,要是接触太过,我真的不大安心……这个尺度很难把握啊。”
系统:“也就是说,为了杜绝小妈文学的火苗,你宁愿被罗德尼虐么?”
俞鹿:“那倒不是。我刚才还是悄悄地揉了亚瑟的小手两下的。”
系统:“……”(=_=)
亚瑟不知道干嘛去了,好几分钟也没回来,俞鹿往上拉了拉毯子,等久了,竟是不知不觉又合上了眼睛。
朦胧中,她感觉有脚步声往自己走来。一只手将她身上那张滑落的毯子重新拉了上去,却没有立即挪开,而是轻柔地将她凌乱的额发拨开了。
柔软的头发搔得俞鹿的脖子有点儿痒,她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咕哝。
那只手的主人听见了她那声低低的、有些沙哑的咕哝,一下子就停顿住了。接着,缓缓上移,在她娇嫩的脸颊上,轻轻地摩挲了一下。
就在这时,俞鹿忽然听见了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能在厚绒地毯上发出这么重的声音,一定是刻意为之的。
片刻后,亚瑟没有起伏的声音在对面——而不是俞鹿以为的自己身边,响了起来:“哥哥,你在做什么?”
俞鹿这才意识到身边的人不是亚瑟,猛地睁开眼睛,抬起头,看见了沙发旁边的人是帕特里克。
“没什么。”帕特里克不慌不忙地将手插回了口袋里,低下头,温和地说:“你的毯子刚才滑下来了。还有,父亲那边,我已经安排了人去看着,你不用管了,回去休息吧。”
“我又睡着了吗?”俞鹿揉着眉心,干笑:“我都没发现呢。”
“对。我先回去书房了,有事随时叫我。”帕特里克轻轻一笑,拍了拍她的肩。
与其说是拍,更确切地说,他是轻捏了一下她。
等帕特里克走了以后,俞鹿才将注意力放回了桌子对面的亚瑟身上。
“……”亚瑟拿着杯子,静静地站在了日光照不到的黑暗中,表情有一点模糊,轻声说:“我给你泡了牛奶。”
“不是咖啡吗?”
“你太缺乏休息了,强撑着不睡更糟糕。喝了牛奶就去床上好好睡一觉。我三小时后去你房间叫醒你,不会耽搁你调整作息的。”亚瑟跨步上前,拉起了她的手腕,微微一笑:“走吧,我带你回去休息。”
他的语气和神色,都无任何异样,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晦暗,只是光影带来的效果。
“好吧。”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俞鹿的错觉,上楼梯时,亚瑟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似乎分外用力,也分外地冰冷。
作者有话要说: 【脑洞小剧场】
亚瑟:哥哥摸你的头发和脸,我看到了。
俞鹿:…………
亚瑟:你揉我的手,我也感觉到了。
俞鹿:!!!